第115章婚约（五）
次日清晨，府邸的角落里，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议论的焦点正是顾烨婚后首次未与安然共度良宵的奇异之举。此事背后，似乎与顾烨带进来的那位女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安然心中挂念着他昔日所受的重创，忧虑其体魄是否已全然复原，故而特意挑选了他休沐之日，延请了城中颇有名望的大夫前来府邸探视。
安然刚踏入书房的门槛，一抹倩影便映入眼帘——何兰正静静地守候在顾烨身旁，其今日的装扮较之昨日更显华贵，仿佛春日里绽放的牡丹，分外夺目。
何兰一看见安然，笑容灿烂，道：“安娘子，我送了汤药来。”
顾烨道：“娘子，以后不需要再请大夫了，兰丫头就是大夫，会替我治病。”
“好。”安然看似淡然地领着大夫出去。李老大夫背着医箱道，“刚才看顾大人的面相，顾大人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安娘子请放宽心。”
“多谢李大夫。”安然给了些银子予他，麻烦他来了这么一趟。
送别了大夫，她返回西院，听见两个丫鬟说着初礼近日嫁进长孙家的事情，初礼和她一样都是作为填房嫁给长孙家的儿郎。
丫鬟们说：“如果自己没本事，就算嫁到大户人家，那也是做下人的命。你看初礼这么厉害的大丫鬟嫁给十爷都是如此，事事都得顺着十爷，伺候起居完全是什么都要干，唉……”
安然想，果然女人还得自己有本事，自己出彩是自己的事情，丈夫再出彩，他找一个女人回来，自己就什么都没了。
自何兰来了以后，顾烨几乎都不主动找安然了。虽然他依旧每夜归房，但安然已从细微之处察觉，二人情谊已不如往昔那般浓烈。
夜幕初降，安然未再主动寻觅顾烨身影，只独自静坐于西院秋千之上，轻轻摇曳。
周化问：“安然，你跟顾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才嫁给他半年啊！他就变心了？怎么会这么快？”
芸娘道：“未曾想顾大人竟是如此薄情之人！看来我终究是看错了眼。”
安然握着秋千绳的手不禁一紧。
彩珠道：“姑娘，姑爷他……十五都跟我说了，您要听吗？”
顾烨带来何兰以后，这半个月来夜里不再那么勤奋办公，总会出门去，待宵禁前再回来。若是办公便只找何兰了，休沐日白天也不在家里。
安然心中已明了他定是外出寻欢，因她于夜深人静时为他更衣，嗅到了他衣襟上那不属于她的胭脂香气，更见他衣上点点昂贵脂粉，散落无痕。
“十五说，大人夜里都跟裴郎将出去，有时是在裴郎将的私宅里，有的时候便在金风楼。裴郎将的名声，那不是一般的差。城中有人形容他捧女人绣鞋里的酒喝，这多恶心啊！”
裴峥是顾烨的发小，风流成性，私宅里养了多少女人不说，顾烨与他结交迟早要出事。
一直不言不语的风萧萧突然问：“裴郎将是谁？跟我们姑爷有什么关系？”
彩珠将裴峥的身份介绍了。
风萧萧道：“这么说，姑爷学坏多半是因为他了。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必定是姑娘自嫁入府中后，对姑爷太过纵容，以至于姑爷生出诸多恶习，甚至开始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这裴峥带坏我家姑爷，我必定见他一次揍一次。”
芸娘道：“那东市的金风楼，你们可能不了解，我却太了解里面的门道了。别看它门楼多么高档，里面的姑娘表面多么风雅矜持，内里就是一个娼妓坊……”
西市的芳怡楼，尽管经营得井井有条，却终究难以与东市的金风楼相提并论。一来地理位置稍逊一筹，二来金风楼中的女子多以色相诱人，而芳怡楼的女子虽才艺出众，却坚守卖艺不卖身的底线，又如何能与金风楼争锋？
彩珠道：“可是姑爷不都将资产给姑娘您了吗？他哪来的银子出去？”
芸娘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哪里懂得男人的心思？这世间男子，多半都有个私房钱，以防万一被妻子拿捏住，又怎会轻易将全部身家都交付于妻子之手？你莫不是以为你家姑爷是那般憨傻之人吧！”
安然越听心越乱。
周化提议：“要不我们这样……”
当夜，金风楼外，几个长相或秀气或英气的“男子”站立一排。周化站在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其次是风萧萧，再是安然。安然居正中，再是芸娘和彩珠。
五人女扮男装同时进了金风楼。
芸娘曾经虽然是从金风楼出去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女扮男装是第一回，并没有人认出她。她是她们中最了解金风楼的人。
五人进入后，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蜂拥而至，鸨母惊见这群郎君之俊秀，实为罕见，心中虽有疑虑，但见安然掷下银两，顿时眉开眼笑，对姑娘们吩咐道：“皆是贵客，务必尽心侍奉。”
安然递上一枚沉甸甸的银元宝，笑道：“我等乃裴郎将与顾少卿之友，望妈妈行个方便，引我等前去，再添几位佳人相伴。”
鸨母有点为难，要女人正常，但找人……来金风楼找人就很有问题了。
安然又递了一个金元宝，道：“麻烦鸨母了。”芸娘道：“我们啊，是和裴郎将结拜的兄弟，鸨母不记得裴郎将有十个拜把子兄弟吗？我们哥儿几个就是。”
裴峥的兄弟众多，鸨母虽未能一一识得，但能与裴峥结为异姓兄弟者，皆是常游于烟花之地的豪杰。裴峥之前将顾烨带来，鸨母起初吃了一惊，毕竟当年顾烨和安然成婚闹得轰轰烈烈，谁都知道安然是顾烨心爱的女子。
但成婚不到一年，这顾大人便似乎厌倦了，鸨母觉得男人啊都是花花肠子，什么誓言、情话都听不得。
鸨母最终让人将她们送到顾烨和裴峥的厢房。
一进入房间，房间里裴峥和顾烨正在喝酒，身边还陪着几个姑娘。这些姑娘都是云鬓花颜，杨柳细腰，三寸金莲。
安然看见这一幕，便心碎欲死，都说了男人的话信不得，只可惜她信了他。
裴峥诧异：“你们？”
风萧萧立时将门关了，道：“就是来找你们二位的。”
安然巧妙地隐藏起心中的波澜，手持象牙折扇，悠然落座，左拥右抱，笑道：“我们特地过来，欲与二位共饮几杯。”圆润的脸上尽带笑意，一双明亮的眼睛比男子更加精神俊俏，却又带着女子的柔美。
安然看见一个女人正将手搭在顾烨腿上。
裴峥面色冷峻，直言不讳：“诸位面生得很，还请移步他处。”
安然脸上笑意一僵，道：“裴郎将不认识我们，难道顾少卿也不认识我们？不能够坐下来喝一杯？”
裴峥微微一笑，道：“浅酌几杯无妨，只是若醉卧于此，恐有诸多不便。”
彩珠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这人也太过絮叨，人家夫妻间说话，你插什么嘴？”
裴峥故意装傻，道：“夫妻？可我看见的仅是几位不相熟的无关人等。而我可是瑾钰的朋友，朋友的事情就是我的事。”
话罢，一人的拳头便挥了过来，一人又抬起一脚对准裴峥。周化和风萧萧两人同时动手。风萧萧道：“狐朋狗友就算了。”
裴峥惊讶道：“你们来真的啊！”霎时，健步如飞，从大门跑到走廊，周化和风萧萧紧随其后。
厢房里的几个金风楼姑娘乱作一团，问：“你们不是裴郎将的拜把子兄弟吗？”门外打斗声骤起，姑娘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彩珠和芸娘都出去看热闹。
须臾，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室内安静，可以清晰地听见门外的动静。
风萧萧戏谑道：“裴郎将，脸上挂彩，可是蚊子所赐？待我助你除害。”言罢，拳脚相加，二人自二楼追逐至一楼。
裴峥身形一闪，避过攻击，笑道：“时至深秋，哪里还有蚊子？”
“哦，这不是偏遇秋老虎，天气还热得很。你小心，身上还有蚊子，我给你拍拍。”风萧萧直接将裴峥当成那只蚊子了。
“我这番动静，它都没有掉下来，怕是死蚊子了……”裴峥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周化和风萧萧一起对付他，并不占任何优势。
桌椅翻飞，杯碗破碎，琉璃瓷器散落一地，手工艺品与独株盆景化为齑粉，一楼瞬间空旷如洗。
鸨母和其他姑娘全都躲了起来，很多顾客都跑了出去。鸨母镇定下来，特意嘱咐小厮去看看厢房里的客人都有没有事。
裴峥一撩衣摆，决定奉陪到底了，问：“金风楼的损失谁赔偿？”
周化和风萧萧相视一眼，理所应当地对他道：“由你赔。”
……
楼下打得很激烈，楼上厢房却依旧安静。
安然甚至将折扇放下，默默看着顾烨。顾烨身上带着香粉，突然走了过来，欺身上来道：“竟然这么空虚寂寞，追到这里来了？”
“顾烨，你如今这么对我？就不怕我与你和离，永远离开吗？”
“和离必须得我同意，我不同意，你如何能够……离开！”顾烨看着她的眼睛，看她是否下定决心要和离。
“你应该知道我并非那些娇滴滴的女子，没有你，我也能够过得好。”
“是，你有能力养活自己，还能帮助西院的那些姑娘们。离开我，你可能会过得更好。但是你已经动心了，不是吗？”顾烨俯身下来，就这么吻住了她的嘴巴。
莫非他自恃已得芳心，便可肆意妄为？安然欲挣扎摆脱，却在他狂热的吻中几乎窒息。
他脖颈间青筋暴起，散发着原始的魅力，身上萦绕着麝香与松香交织的气息。安然不得不说，自己已经被他牢牢蛊惑了。
突然，大门被鸨母派人的小厮打开，小厮看见这一幕，立马关门，心道，莫不是这长安城名声极好的顾少卿有隐疾，真正喜欢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顾烨并不是渣男，后面会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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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婚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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