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升旗
冬日早晨，太阳光是朦朦的，学校里的路灯却还是夏日的定时，六点半就熄灭了。将亮不亮的光线，让人分不清这是清晨还是多云的傍晚，校园里人影憧憧。
早晨七点升旗，学生们要在六点五十五分到位，排好队等待。周一总是需要比其他日子起得更早一些。
昨天晚上，符海和林朝约好，今天升旗一起。林朝定了六点半的闹钟，简单洗漱便背着书包往教室走。
林朝眯着眼睛走在路上，隔几秒抬眼看一下前方是否有障碍物，梦游似的。
到了教室，林朝扫了眼教室，没看见符海，便趴在桌子上眯着。
教室里的广播响起兹拉兹拉的电流声，三秒后运动会进行曲开始高音量播出。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操场走，符海往林朝座位走去。
“起来吧，升旗了。”符海揉了把林朝的头，林朝迷迷瞪瞪地抬头，站起来，跟着符海往操场走。
符海领着林朝顺着人流走到操场，钻进初二十五班的队伍，站到背着书包的彭远波前面。卢晓晓正拿着花名册点名。
“海哥，来啦！刚卢姐点过你们的名字。”彭远波嚼着最后一口油条，将塑料袋团吧团吧塞口袋里，准备解散后丢垃圾桶里。
“好，我去和她说一声。”符海拍了下林朝，示意他清醒点，“站稳，我去和卢老师说我们到了。”
林朝没怎么听清，自觉跟着符海走。
“卢老师，我和林朝到了。”符海站到卢晓晓身旁，看着她用红笔在花名册上到场学生的名字旁打勾，“还有林朝，他名字在后面。”
卢晓晓将花名册翻了个面，觉得有些好笑，“林朝人都站我面前呢，不会漏的，放心吧。”
看着卢晓晓在他俩名字后打勾，符海说了句“谢谢老师”，往回走。林朝跟小鸡仔一样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回到队伍，符海双手扶着林朝肩膀，将林朝挪到他前面站好，问：“这么困？昨晚几点睡的？”
林朝认真想了想，回答：“十点多？”
“也不晚啊。天凉了准备冬眠了？”
林朝打了个哈欠，“可能是起床气吧，我就刚起床那段时间比较困。”
“我起床也困，”彭远波凑近搭上符海的肩，加入谈话：“我今天早上六点四十五醒的，一路狂蹬单车，那风跟冰箱一样，给我吹精神了……哎呦！”
卢晓晓拿着花名册拍彭远波的头，：“快升旗了还聊什么，有什么话升完国旗再聊！”
三人目送着卢晓晓走到班级队伍前列，三双眼睛交换眼神，忍不住笑出声来。国歌前奏响起，三人站直看向国旗台，全神贯注地望着国旗唱国歌。
升完旗，漫长且无聊的校领导讲话时间便开始了。先是副校长通报各类获奖情况和流动红旗，再是三个年级的年级主任分拨上台进行期末考风考纪动员。
林朝百无聊赖地听着，转过头想和符海聊聊天，却看见符海手上拿着个小册子，嘴里不出声地念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林朝问。
符海将印有“初中历史知识背诵及要点透析”的册子封面摊开给林朝看，“历史小册子，过两周期末考了，复习一下。我这还有语文和生物，你要么？”
“啊？这么早就复习吗？”林朝看了眼彭远波，发现他也在背书。
“不早了，我脑子笨，得背很多遍。” 符海将语文古诗词背诵手册递给林朝，便继续默背知识点。
林朝转过身翻看古诗词小册子，容易写错的字、经典名句下面有符海留下的记号。林朝草草翻阅了一下，挑了篇短的《秋词》默念了几遍，尝试背诵。
“今天的升旗仪式就到这里，请各班依序离场。”副校长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校园里一下就嘈杂起来。
“吃早餐了么？”符海问。
“啊，还没。”林朝将小册子合起，递还回去。
“一起去食堂吧，我也没吃。”符海将小册子塞回口袋。
彭远波望了眼食堂方向：“天呐，这么多人，我的炒面估计没得了。”
三人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走，食堂人太多，他们约好在洗手池那集合。
彭远波前往人潮涌动的二楼购买他心心念念的炒面，林朝跟着符海在食堂一楼卖包子的窗口排队。
住校以来，林朝没怎么吃过早晨，饿了就喝瓶牛奶垫一下肚子，等待中午。
前面还有三、四个人，符海转头问林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一起点了。
“啊，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其实我不太饿。”林朝说。
“要什么？”食堂阿姨的速度不是盖的，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行云流水地过了三、四个顾客。
“阿姨，粉丝包、菠萝包、水煮蛋，再来一份一样的，分开装，刷卡。”符海将校园卡贴到窗口的机器上，金额扣除后将卡收好，接过食堂阿姨塞过来的塑料袋。
“喏，不知道吃什么就和我吃一样的吧。”符海将袋子递给林朝，咬了口粉丝包，往洗手池走去。
“多少钱啊？”林朝问。
“先吃，回去再给。”符海答。
彭远波从二楼吃着炒面往洗手池走。
“他怎么做到的？”林朝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走路吃包子都怕噎到。”
“待会自己问吧。”符海吃完了粉丝包，剩下的准备回到教室再吃。教室里有牛奶有水，干吃包子和水煮蛋太干巴，他受不了。
“走了！”彭远波大口吃炒面，走得大步流星。
符海和林朝落后彭远波两步，看彭远波吃了一路，在到达班级门口前将炒面消灭干净，用三分球的姿势将一次性餐盒潇洒投进垃圾桶。
林朝：……牛。
将早餐放在桌上，符海从书包里掏出两盒牛奶，又拿出一个文件袋，里面A4纸上印着昨天晚上他给林朝选的题。
拿着一盒牛奶和两张印着题目的A4纸，符海往班级的最后一排，林朝的位置走。得尽快把这两张纸给林朝，不然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人。
林朝吃完一个菠萝包，觉得有些饱，将装早餐的袋子系了个结，准备放进抽屉。有人站定在他桌旁，往他桌子上放了两张题目，和一杯牛奶。
“给你牛奶。这两张题目今天抽空做完给我，晚上我们一起去子鑫家吃饭，哪里不懂的我给你讲。”符海看林朝收起早餐，问道：“不合胃口么？”。
“我已经吃饱了，剩下的饿了再吃。下午我们一起去王子鑫家吃饭么？”林朝有些紧张。
符海看了眼林朝，拿不准他在想什么，说：“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中午放学在座位上等我。记得做题。”
预备铃声响起，符海没等林朝回应，回到座位吃早餐。
林朝盯着符海给他的牛奶和题目发呆，直到前桌将英语报纸放到他桌上。
“同学们，下下周就期末考了，我们班的进度比18班慢一些，这节班会的主题是期末考动员，咱写个题目感受一下考试氛围吧。第三版的完形填空，二十分钟后接龙回答。”
班里一片哀嚎。
林朝将报纸翻到第三版的完形填空，有一搭没一搭地做题。
这篇文章讲的是一个乞丐流浪到小镇，小镇居民记挂乞丐，将家里多余的吃食、不用的衣物赠予乞丐。乞丐会在小镇的中心广场唱歌给大家听。小镇居民和乞丐都很开心。
是一个“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故事。
林朝做得云里雾里。十五个题目，每个题目四个选项，林朝很多选项的单词不认得，只能硬着头皮瞎选。
开始对答案，学号尾数为1、3、5的同学接龙回答问题，翻译句子。幸运的是，接龙没轮到林朝。
林朝默默地对答案，十五道题，对了四个。
不到零头。
林朝无意识地用指甲戳自己的掌心，前天符海问他要不要一起考海城一中，他没有正面回答。按照他现在的水平，怕是普通高中都考不上吧。
符海知道了，会失望吧。会不乐意和自己玩吧。
他成绩这么好、朋友这么多、也招长辈喜欢，应该不乐意，和自己这样的、成绩差劲的、劳改犯的孩子，交朋友吧。
可是他知道我成绩差啊，他看过我的卷子，六十出头的英语，四十来分的数学卷子，都还放在他那里啊。
他不会，把我的卷子给别人看，然后一起嘲笑我吧……
林朝的思绪无法控制地飘。下课铃响起，教室里充斥着同学嬉笑玩闹的声音。
那些悉悉簌簌的声音演变为嘲笑与谩骂从林朝的脑海中冒出，随即充斥他整个大脑。
不行，我不能呆在这里！
林朝嗓子发紧，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大脑给他下达了清晰的指令：立刻逃离！
符海站起来伸懒腰，准备到阳台透透气，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林朝从后门跑出去。他没有思考，跟了上去。
林朝一口气跑上五楼，在走廊尽头的阳台那看着远方。冰凉湿润的风从远处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涨潮的海浪。
符海站在五楼的楼梯口，看见林朝站在那望着远方发呆，看起来像是一时兴起地登高望远。
符海跟上来时有些担心，是不是林朝收到了谁的突然传讯，要他上楼交保护费之类的。
但在这几分钟里，五楼的这个角落，除了他们俩，没有其他人。林朝翘课，应该只是在这里呆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符海松了口气，倚着墙，调整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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