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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浣溪沙

隔日清晨,暖阳初照,主殿前便已聚满了弟子。

只见最前方停放着一辆鹤辇,华丽非常。小师妹因不会御物之术,便登上了鹤辇,还顺手将大师姐梁琼月一同拽了上去。不会御剑的梁琼月心中暗自感激:“谢谢你,工具人好师妹。”

正此时,一柄红剑轻巧地挑开遮帘,一位白衣胜雪的青年翩然跨入。梁琼月抬眼望去,不禁微微一愣,此人容貌阴柔,雌雄莫辨,眼尾似月钩,朱唇如凝糕。她心中暗自惊叹:修仙人怎的一个个都生得如此如花似玉?

却见韩星涟双手抱胸,眼神略带审视地睨着此人,冷冷道:“戚青阑,你也要与我们一同乘坐鹤辇?”

此人便是……原主那未婚夫。

“阿卿,有没有想我?”戚青阑话音未落,便已如一阵风般飞快地跑到梁琼月身旁坐下,眼神中满是热切。

梁琼月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她压根不知晓原主对这人究竟是何种态度。然而,就这么干瞪着眼什么也不做,气氛实在尴尬,于是她赶忙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式微笑。

“阿卿你对我笑了。”戚青阑兴奋地说道,像只哈巴狗一样拿起梁琼月的手在自己手里摩挲。

梁琼月手都要被摸抽筋了,心中暗忖自己不该笑,原来原主是傲娇的性子。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嘴角不自觉向下耷拉。

“哦,你又不对我笑了。”戚青阑一脸委屈地说道。

“……”梁琼月心中无语,这人观察得也太仔细了吧?!难道还得表扬他不成?

不多时,仙鹤振翅高飞,直上碧空。透过鹤辇的窗牖,俯瞰大地,山川与原野皆变之渺渺。

韩星涟在鹤辇内,像只敏锐的小狗般四处嗅着。忽然,她皱起鼻子,一脸狐疑地问:“师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梁琼月一脸茫然,实在没察觉出有何异样。

“大师姐!他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韩星涟像发现了重大秘密,指着戚青阑大声说道。

“不是!好师妹!男人就不能喷自己的香水吗?”戚青阑赶忙辩解,时不时看看梁琼月眼色。

“谁是你师妹!”韩星涟气得柳眉倒竖,转头对着外面大喊,“游云澹,把他轰出去!”

外面的青衣少年游云澹听到呼喊,驭着玉笛,即刻迅速拨开遮帘,目光冰冷地盯着戚青阑,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鄙夷。

“小师弟,有话好好说。”戚青阑见势不妙,心中暗叫不好。

“谁是你师弟。”游云澹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仿佛裹挟着冰寒之气。

话音刚落,只见丝丝绿色的灵气如灵蛇般迅速围绕在戚青阑周围,眨眼间便紧紧抓住他的后颈,猛地发力,竟如拎小鸡一般,将他硬生生甩出了鹤辇。

鹤辇外,只传来戚青阑一声惊呼:“我不会御剑啊!!!”

梁琼月不禁泛起新奇,哇哦,瞧这男人之间的冲突,还颇有些趣味。

“梁卿,救命,我恐高!” 戚青阑的呼救声仍不绝于耳,带着哭腔。

梁琼月心想着若自己不救这男主,他会不会真的摔死?

这搞不好会成为史上第一个第三章出场就摔死的男主吧。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偷偷笑了笑,脑海中迅速计算起重力加速度,估摸着戚青阑此刻应该还没摔到地面,这才开口说道:“云澹,去把他救回来。”

游云澹听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紧接着,他身形如电,转瞬之间便已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不多时,只见他稳稳地提着心惊胆战、面色惨白如纸的戚青阑返回,将其重新安置在鹤辇之内。

梁琼月轻捻茶盏,浅抿了一口使臣所呈之茶,只此一口,便立刻品出是碧螺春。

正沉浸在茶香之中,不经意间,在荡漾的茶汤绿波里,瞧见戚青阑撑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梁琼月不禁疑惑:“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戚青阑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笑意,悠悠说道:“在看你怎么这么好看。”

梁琼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谢谢你,妈妈生的,不要羡慕。”

噗嗤一声,来自戚青阑。

噗嗤二声,来自韩星涟。

梁琼月不经意间,瞧见韩星涟面色略显苍白,神情萎靡,不禁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晕车?”

“晕车?”韩星涟气若游丝地回应,眼中满是疑惑。

梁琼月这才反应过来,不确定这世界是否有“晕车”这个说法,赶忙解释道:“星涟,你是不是感觉头晕脑胀,眼前还直冒金星?”

说罢,梁琼月无奈地自言自语:“糟糕,这里没有晕车药啊。”

这时,戚青阑在一旁开口道:“我给她画个符,把魂体加固一下,看看会不会好一点。”

话音刚落,只见他手中凝聚起钴蓝色的灵气,灵气在他指尖盘旋缠绕,迅速结成一枚符印。紧接着,戚青阑轻轻抬手,将符印稳稳地推入韩星涟的脑门上。

符印没入的瞬间,韩星涟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梁琼月见状,不禁称赞道:“他们说你什么都不会,看来是小瞧你了,你还挺厉害的。”

戚青阑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反问道:“就这……也算厉害吗?那你岂不是算厉害中的厉害了,我们此行得多仰仗你呀。”

呵呵,你得求我不拖你们后腿,梁琼月想着。

韩星涟明显精神了好多,只是头发却披散开来。她略带娇嗔地对梁琼月说道:“师姐,你能帮我扎小辫子吗?我头发散了。”

戚青阑学着她看了看自己那随意披散在肩头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着对梁琼月说道:“阿卿,我也要!”

韩星涟一听,冲着戚青阑怒吼道:“你要个甚么!”

梁琼月只得给两个人都编了个小辫子,潦草地搭在头上,但两个人都看着十分心满意足。

鹤辇落到兰池时,人间正是夏季。

蝉鸣,灿荷,骄阳。

未见病疫。

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楼阁亭亭玉立。

行人间穿梭非步履,皆乘一叶扁舟,悠然划桨而行。

稻田之畔,一位农妇躬耕于荸荠翠绿之中,腰际以麻绳轻系着稚童,孩童用手飞舞着一枚以绿叶巧折的千纸鹤,那轻盈之姿忽地与天际翱翔的真鹤重叠,孩童眨巴着清澈的眼眸,忽而揉了揉,拽着连接母亲的麻绳,满脸惊奇地呼道:“娘亲快看,那天边,仙人真的来了!”

梁琼月一众人被邀到太守府。

太守早已率领儿子与一众门客,在府中翘首以盼多时。

使臣赶忙上前,一一介绍:“这位便是兰池太守张拥,而这位则是玄岭境的大师姐。”

太守闻言,赶忙恭敬行礼,口中称道:“仙子好。”

梁琼月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唤我仙子,叫我梁卿即可。”

言罢,她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听闻兰池正遭受疫病侵袭,可今日到此,却见一片平和之象,莫非这疫情已然被治愈了?”

太守微微摇头,神色凝重地说道:“非也。仙…… 梁卿所看到的不过是表面景象。实则,我等已将染疫之人分隔开来,将他们集中围在了纯安村一带。所幸,疫情尚未扩散。”

对对对,都叫我“娘亲”。

“只是……” 太守欲言又止,神色间满是忧虑。

“只是什么?” 梁琼月追问道。

太守长叹一声,面露不忍之色:“只是这些染疫之人,生死皆不由自己掌控,实在是痛苦万分。”

“听说你们国师说此次疫病与妖魔作祟相关。” 戚青阑在一旁插话询问。

“这…… 确有此事。” 太守略作沉吟,缓缓讲述起来,“兰池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前朝皇帝沉溺于巫蛊之术,妄图借此求得长生不老。自那之后,人间仿佛变了模样,一些没有灵根的人也妄图通过巫蛊之法来修行。”

“兰池曾有一个女子,天生聪慧过人,她出生之时,天空出现奇异景象,当时兰池遭遇大洪水,然而就在女子出生后的第二天,洪水竟奇迹般地退去了。众人皆笑谈此女乃是祥瑞之兆,邻里们对她照顾有加,都说这女子日后必定能成为仙人。”

“待她长大成人,便被召入宫中,还被皇帝册立为皇后。可谁能想到,不到十年,这女子竟又出现在兰池,只是她的脸已被捣得稀烂,身上的骨肉没有一处完好,就像是被人一口一口啃食过一般。乡亲们见状,赶忙想找最好的大夫为她医治,可她却只淡淡地说,不用了,随后便投身湖中。”

听到此处,梁琼月不经意间瞧见戚青阑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便问:“你知道些什么吗?”

戚青阑只是淡淡回复:“我只是觉得此女子人生大起大落,十分凄惨。”

“太守,你讲这个故事,是否是怀疑此女未死,而成了魔在兰池作祟。”梁琼月疑心。

“正是如此。此女当年虽被视为祥瑞,然而一旦入魔,必定会变得嗜血成性、残暴不仁,迷失原本的本心。” 太守神情笃定地说道。

“嗯,你所言极是。”

太守张拥转身,对着身旁的仆从吩咐道:“带诸位仙人前往他们的住处。诸位仙人一路劳顿,先让他们好生休息。待他们恢复精神,正巧神医也该从纯安村回来了,届时再请神医为大家讲讲这疫病的情况究竟如何。”

梁琼月跟着仆从来到了卧房。待房门关上,四周无人后,她轻轻取出葫芦丝,吹奏起来。那婉转乐音回荡在房中,不一会儿,画着眼线的小鸭子迷迷糊糊地现身了。

“那些要入魔的人是谁,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梁琼月迫不及待地问道。

小鸭子像是突然被惊醒,猛地伸出黄色小翅膀,捂住了梁琼月的嘴巴,紧张兮兮地 “嘘” 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祂们在看,现在不要问!”

“祂们?” 梁琼月一脸疑惑,刚要追问,小鸭子却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什么是宫商角徵羽吗?” 小鸭子歪着头问。

“微知百分之四十。”梁琼月回答。

小鸭子听到后,白了梁琼月一眼。

“你知道就行了。” 小鸭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讲道,“曾经,世界上最可爱迷人的琼籁神姬与她那看似没用实则也没用的好朋友佑安仙子,携手打倒了在三界肆意作乱的天魔。她们运用音律的力量,将天魔封印起来。你要知道,角调式乐曲对应于肝木,徵调式乐曲对应于心火,宫调式乐曲对应于脾土,商调式乐曲对应于肺金,羽调式乐曲对应于肾水。这五音之中,各自封印着天魔的五脏。”

“厉害啊。”梁琼月鼓掌。

小鸭子又嫌弃地白了梁琼月一眼。

“此地兰池,我感受到了角印出现了破洞。看来天魔已经有了心仪人选。要是这些人发生魔变,角印就会解封,天魔的肝位便会回归。” 小鸭子神情严肃地说道。

“你要我去救这些人,我只会用手掌放烟花。” 梁琼月满脸无奈,再在掌中放了几个迷你火炮“用这儿的话来讲,我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啊。”

“你自己这么弱鸡能怪谁?” 小鸭子毫不留情地吐槽。

“要是我在这过程中死了呢?” 梁琼月忧心忡忡地问。

“你死就…… 你不准死!” 小鸭子气鼓鼓地说道。

“你不让我死,再教我一点其他的呗,比如怎么把这个烟花放大一点,变成可以打怪兽的那种。” 梁琼月据理力争。

“你不是剑修吗?你那剑是摆设吗?” 小鸭子用鸭翅指了指梁琼月的佩剑。

“我拔不动啊。” 梁琼月无奈地摊开手。

“那你自己想办法啊。” 小鸭子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

“不是…… 这……” 梁琼月还想再说些什么,小鸭子却又咕叽咕叽地叫了起来。

行行行,又知道您说不了话了,拜拜了您勒。

过了片刻,她轻轻躺倒在榻上,意识却逐渐如雾般朦胧。

意识的黑暗世界中,她彷如置身于无垠夜色,唯有一抹洁白的光芒在遥远的地方浮动。

她本能地向那光源走去,愈发靠近,愈发觉那光中隐约浮现出一幅如高山流水的画面。

一名身着桃红嫁衣的佳人端坐湖畔,头戴凤冠,眉眼如画,双手抚着一架古色箜篌,指尖流泻出缠绵悱恻的乐音。而她身旁,却是一位披头散发、身着白衣的女子,她面容被阴影笼罩,手中持着一支玉质的葫芦丝,吹奏出幽怨低回的旋律。

白衣女子的膝上,平放着一柄冰蓝之剑,似覆寒霜。

嫁衣女子的眼角,仿佛挂着晶莹的泪珠,泪光与箜篌声交织,平添几分凄凉之意。

她不禁驻足凝望,她未曾见过这两件民族乐器相合而鸣。

她试图走得更近,细细观赏,然而画面却愈发模糊,如隔水望月,愈加捉摸不定。

正当她疑惑之际,那合奏的音律似有玄机,渐渐在耳畔汇聚成四个字:“太守之子。”

她心头一震,隐约察觉,这是在告诉她谁是那天魔心仪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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