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创气得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板牙有一天会毁在一个实习生的胳膊肘上。
刘创在子公司工作了十年，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坐到了技术部经理的职位。他很清楚，对员工尤其是刚入职的实习生揩油不会出事。至少，这些年，他都没有翻船过。
他在没有监控的地方对男性员工动手，一开始男人之间勾肩搭背，就算对方不舒服也没往这方面想。后来察觉了，一般员工都会因为担心证据不足举报不成反而被穿小鞋，不想失去工作机会而选择忍气吞声。还有些人为了能转正或者出于工作需求，在发现他的性取向之后，还会主动送上门和他玩一夜情。
这小子活久见。刘创气急败坏地指着季煜烽说：“你等着，你能在埃迪待下去，我和你一个姓！”
“你和不和我一个姓，关我屁事？”季煜烽双手插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说，“你与其改姓，不如赶紧去医院把你的板牙按上。”
刘创盯着那嚣张肆意的眉眼，越想越来气，但如果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失态，可太不像话了。他舔了舔口腔内残留的血迹，佯装镇定道：“在你滚出公司之前，还要赔偿我医药费。补一颗牙，一百万块，如果你不给，我就告你故意伤人，一直告到你坐牢为止。”
季煜烽心里冷哼了一声，敛去冷漠之色，故作一副震惊的模样，放在裤兜里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你别。”季煜烽脸上褪去了之前那种让人心悸的锋芒和凌厉，小声道，“我刚进公司实习，没钱赔给你。我……错了，对不起。”
这话在刘创的眼里那就是示弱。如果能让季煜烽这种野性又不羁的人臣服在他的身下，那种成就感和刺激感，绝对不是那些一味顺从的人所能比拟的。
刘创幽幽地盯着季煜烽，眼底闪烁的狡黠和贪婪几乎无法掩饰。他自季煜烽来到公司起就注意到了，季煜烽压根没拿出过手机，想必不会录音。
他的视线在季煜烽身上停留了几秒，压低声音，用一种近乎哑然的语调缓缓说道：“没关系，没钱，可以拿……肉//体来抵。”
季煜烽很刻意地顿了顿，语气透露出一丝为难：“您……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而且，估计您也结婚了，在公司里和其他人发生关系，难道就不怕被您太太知道吗？”
刘创的确结婚了，这话在他听来，像是一种想做又顾及太多的试探。“在这个圈子里，有一种关系叫固定性伴侣，大家各取所需，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你放心，只要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保准你转正以后还能升职加薪。”
当然，刘创说的是假话。他打算在享受完这段关系后，再找机会敲诈季煜烽一笔钱，他的牙不能白白被打掉，这笔账他得好好算算。
冰冷在那双深邃的黑眸中闪过，季煜烽冷笑一声，一秒变脸，语气低沉平缓：“老子连总公司的CEO都不惯着，会惯着你这个傻逼吗？”
季煜烽深谙那些复杂的人情世故，但他不想被束缚，凡事都抵不过一个他愿意。
刘创对自己有那种恶心的想法，打掉他一颗牙都是轻的，没把他脑浆子打出来都算便宜他了。
至于那些瞻前顾后、忍气吞声的做法。
对他而言，那就是——开什么玩笑。
被这毛头小子耍了，刘创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他伸出手指，指着对方，那手指因愤怒而发颤。愤怒到了极点，他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季煜烽轻嗤一声，慢悠悠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他指尖一点，手机屏幕亮起，里面传出了刘创刚刚说的话。
一字一句，清晰可闻。
看着刘创那张彻底黑下来的脸，季煜烽主动解释道：“我盲敲屏幕录的音。对，就是盲敲。”
刘创气得抿了抿唇，还真就不信了，他能有胆子把这录音外露，撕破脸皮大家都别想好过。
他旋即恢复平静，露出略带狡诈的笑容：“你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吗？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是一个嘴上没个把门的人，那以后还有谁敢和你接触，和你打交道呢？”
“还是那句话，别人怎么想老子关老子屁事。”季煜烽唇角上扬，眼底却不见笑意，凉凉地说，“你想知道我敢不敢对吧？”
季煜烽这人吃软不吃硬。说完，他抬腿往前走了几步，气定神闲地看着刘创。
顿了顿，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一出门口，他点开了手机屏幕，将音量调整到了最大。
他按下了播放键，那段之前录下的对话清晰地响起。
声音在空旷安静的走廊中回荡，格外刺耳。
“没钱，可以拿……肉//体来抵......”
“......”
刘创也听到了这番话，他脸色骤变，赶忙冲出门外，试图阻止季煜烽。
“你回来！”
但根本没用。录音的播放速度远比他的脚步快。
循环往复。
这一消息犹如一枚重磅炸弹，瞬间在原本安静的走廊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员工们纷纷从各自的办公室里走出，目光聚焦在边走边拿着手机外放的季煜烽身上。
人们的脸色精彩纷呈。有的员工面露惊愕，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有的员工像是以前隐约发觉出些端倪，显得较为冷静。还有一些员工，露出敬佩和窃喜的表情。
季煜烽回到埃迪时已经快到四点半。
他进到办公室里，张望了一圈，发现这帮人一点下班的迹象都没有，都神色凝重，陷入繁忙，专心地敲着键盘，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埃迪作为大厂，内卷现象严重。试用期虽被分配的是对公司而言相对不起眼的游戏项目，但其规模和难度已远超其他公司同类项目，实习生普遍面临巨大压力，生怕被淘汰出局。
季煜烽心态放得很平，出不出局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尽管他不打算在埃迪长期干下去，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码农，他像是有职业病一样，本能地会强迫自己把公司分配的项目做好。
他坐到了工位上，打开电脑。他算是开了个上帝视角，这一天没待多久但手头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这剩下半个多小时正好收个尾。
他改完了游戏的BUG，手机恰好也亮了，时间是五点，是李鹏在微信群里发的消息。
李鹏：[我今天加班，没时间去20-18验收工作，大家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可以直接去办公室找我。]
季煜烽第一个起身，拿着U盘前往20-04。
他敲了敲门，李鹏说了一声“进”，他就把U盘递给了李鹏。
李鹏进入了公司的项目管理系统，找到了季煜烽所负责的游戏项目。他仔细查阅了提交的修复方案和相关代码。然后启动了游戏，进入了出现AI路径混乱问题的特定场景。他观察AI角色的移动路径，与之前问题出现时的情况进行对比。经过一番测试，他发现AI角色现在能够按照预期路径顺利移动，不再出现混乱情况。
他本想挑点毛病，但找来找去，根本挑不出来，一切做得都出乎意料的完美。这个问题原本分配的工期为三天，没想到季煜烽一天就做完了。
不，不到一天。
李鹏抬眼看向季煜烽，露出和善的笑意，眼底的疑惑和审视一闪而过：“小季，项目我看了，做得非常好。”
季煜烽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他有预感李鹏接下来要转折了。
李鹏问：“小季，我让你下午两点回来，你几点回来的？”
季煜烽如实道：“四点十分多。”
“小季，无论你性格多有主见，但在公司里，还是要多听领导的话。实习期间，上属领导会给实习生打分，你下午迟到了，这会影响到你的考核，”李鹏和颜悦色地说道，“另外，你上周没来，导致进度比别人慢了一些。虽然你今天把分配的任务完成了，但考虑到上周的缺席，所以你今天的工作并不能算作完全做完。”
“所以，我还要加班喽?”季煜烽悠悠道。
李鹏笑了笑，语气温和地说：“没有强制要求加班，这全凭个人意愿。但是，作为实习生，起码得把手头的工作认真完成好。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么转正的概率恐怕就不大了。”
上周归上周，他上周没来还能多领一周工资吗？李鹏明显在找他茬，季煜烽气得脑袋上直冒火。
李鹏越找他麻烦，他就越要冷静应对，如果他气急败坏摆烂，正中李鹏下怀。
季煜烽斟酌了下措辞，玩味地说：“为埃迪献上微薄的力量，那是我的荣幸。放心领导，我加班加到天荒地老，也会将工作做到尽善尽美。”
季煜烽回到了办公室，其他几个人还是紧蹙着眉头敲着键盘。
他刚坐下，拿起策划案，翻看上周的任务。坐在他斜前方的左一超转过身，身子稍微探了探，压低声音问：“煜烽，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季煜烽看了他一眼：“问吧。”
左一超语气略带恳求：“能麻烦你过来帮我看看吗？”
季煜烽起身，走到了左一超工位处。
左一超露出干净明朗的微笑，懂事地要给他让出位置，季煜烽一把按下了他的肩膀。
左一超平时办事让人舒心，但季煜烽用不着这些客套，直接问道：“你有什么问题？”
左一超说：“玩家在A区域救助了一名NPC，这名NPC可能会在B区域提供关键信息，而B区域的事件结果又会影响C区域的剧情发展，复杂的关联性导致事件之间的依赖关系难以管理，容易出现事件状态不同步、条件判断错误等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Bug。你能帮帮我吗？”
在来埃迪之前，季煜烽对这类问题已经有了成熟的解决方案，对他来说解决起来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原本，他打算在左一超现有工作的基础上进行一些修改和完善，结果他发现，左一超其实根本没完成多少实质性的内容。
抛开他和左一超是好朋友的关系，客观地说，左一超这人的动手能力很一般。
但是他性格沉稳随和，大学大部分都是笔试考试，成绩上游，导师又喜欢听话的学生，乐于指导他，所以当年让他加入了机器人项目团队，以此和季煜烽认识。
左一超的表情很单纯：“煜烽，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自己来。”
季煜烽目前暂且将左一超归入自己好朋友的行列，他觉得自己算不上博爱的人，没好心到别人有什么困难都要帮上一把，但对于帮朋友他都是义无反顾。
看着左一超焦虑的神情，他淡淡道：“你做完估计得通宵了。”
季煜烽边说边把左一超那部分内容拷到U盘里，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本来想帮帮小忙，没想到不知不觉这个活儿就成他的了。一晚上如果要完成全部的任务那相当不切实际，但是季煜烽还是帮着左一超完成了今天足以应付李鹏的工作量。
左一超七点去李鹏的办公室，李鹏还在忙着制作PPT，他抬眼看左一超进来，左一超和他客套两句后，他便验收他的工作。
左一超今天完成的任务完成得不错，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李鹏一边点头表示满意，一边抽出了上周左一超的工作进行复查。由于上周他出差在外，没时间检查实习生的工作进度，所以这次他格外仔细。
李鹏皱眉，发现游戏渲染这部分工作做得不尽如人意，根本达不到预期的标准。
李鹏抬眼看向左一超，严肃地说：“小左，你在处理动态事件的并行触发与状态同步方面做得相当不错，但怎么在游戏渲染这一相对常见的问题上，处理得有些草率呢？”
左一超闻言，犹豫了片刻，语气中带着些许委屈：“李经理，我之前向我的校友季煜烽请教了这个问题，是他建议我这样处理的。我确实在游戏渲染这方面的技术掌握得不够到位，我以后会加强学习，一定努力提升自己的。”
李鹏见左一超态度诚恳，也不好发火，安慰道：“小季真是的……这不是坑人嘛。你也不要灰心，年轻人，学习的机会很多，只要用心，我相信你都会处理好的。”
季煜烽忙到晚上十点，别说同事了，就连李鹏都走了。他把工作内容做成压缩包发给了李鹏的微信，然后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他忙得浑然忘我，连晚餐都忘记了吃。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觉得前胸贴后背，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上班第一天，李鹏就给他找了不少麻烦。如果他一味忍让，李鹏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还会变本加厉。
不给这地中海一点教训，这个老小子肯定还会蹬鼻子上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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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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