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荔倒是没想到今天的雨会下得这么大。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道路很快就陷入了瘫痪，他们的车辆停在了高速路的入口前，身后很快就排起了长队。
谢勤把电台的声音调大了些，似乎是想要遮盖外面烦人的喇叭声，周荔动了动嘴唇，想说点还是咽回去了。
二人沉默地过了一会，车内空间本就狭窄，只有电台里的音乐在车内转了一圈又一圈，周荔靠着窗户，原本看见谢勤的兴奋渐渐冷却下来。
她想起来今天父母发来的信息，就算她想要无视、忘记，好像都无济于事。
周荔不是小孩，不能逃避现实，她也知道终究是要面对的。
“今天工作忙吗？”先打破沉默的是谢勤，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不过显然这不是一个好话题。
周荔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扭过头去看谢勤，希望他再说一遍。
谢勤没听见周荔的回应，也没再说一遍，他看见前面的队伍动了，很快把注意力转到路面上去。
周荔有些习惯这样的谢勤了，她低下头去开始查看手机的信息，然后带着些恶意，她把自己上车前的发现发给了林律。
林律这会还在所里加班，回复的速度很快。
她发来一个偷笑的表情。
“他俩灰溜溜回来了，笑死，你是没看到她是怎么把裙子放回来的，真是精彩，多大人了不想着点好，就想着走捷径呀。”
周荔刚刚升起的不快很快被林律的恶毒冲淡了，她嘴角稍稍上扬，完全沉浸在和林律的聊天里去，她的指甲在屏幕上快速移动，发出了声音。
“在和谁聊天？”谢勤终于意识到电台声音有些大了，他调低了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周荔。
“林律。”周荔头也没抬，“还是所里的那些事。”
“你们律所今年效益怎么样？我看好多公司开始裁员了。”
“不好不坏。”周荔想了一下，“张老板还是有点人脉的，这单要是能拿下来估计够我们吃半年。”
“哦。”谢勤想不出接什么话，只干巴巴地结束了话题。
周荔被他这么一打断也没了和林律八卦的心思，她收起手机，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和谢勤聊一下。
“阿姨今天给你发消息了吗？”她迂回地展开了话题。
“我妈？她天天都给我发很多消息，怎么了？”谢勤满不在乎地说道。
周荔想起来父母发来的信息——“我们已经和亲家沟通过了。”这句话足够让周荔感到心惊胆战。
“她有没有提到结婚的事情？”
话音刚落，谢勤重重地踩下刹车，车辆急刹停下，周荔和谢勤都不受控制地向前倾，险些撞到前面。
周荔惊魂未定地看向前方，他们的车差点追尾，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都要怀疑谢勤是不是故意的了。
“抱歉。”谢勤伸手摸了摸周荔的手背，周荔刚刚提起的心跳在他的触摸下渐渐平复下来，她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下去。
毕竟有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清楚。
大约十来分钟后，他们终于到家，谢勤把车停好，周荔则是先下车去查看邮箱的文件。
“有邮件吗？”谢勤凑上来问。
“没呢。”周荔关上邮箱，她伸手去触摸电梯按钮，停车场内特有的闷热与怪味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晚上吃什么好？要叫外卖吗？”进入电梯的时候谢勤还在发问。
“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吧。”周荔抬头盯着楼层数字，一层接着一层，很快到了他们的公寓所在楼层。
谢勤今晚和朋友约好了时间打游戏，回到家后他马上就脱鞋进浴室洗澡了，听着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周荔抿紧了嘴唇。
她对谢勤打游戏这件事没什么意见，不过显然现在的谢勤除了打游戏这件事没什么别的爱好，周荔提出过要一起玩，不过都被谢勤拒绝了。
他们有自己的团体，加上周荔后就会破坏团体的和谐了。
周荔走进厨房，开始慢悠悠地准备晚饭。
还在备菜的时候，周荔的手机就一直震动个没完，她看到了妈妈的头像，好不容易忘记的事情再次被挖了上来。
她冷静地洗手，擦掉手上的水珠，过了几秒后才接听妈妈的电话。
“吃过晚饭了没有？”妈妈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让周荔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她打起了精神，用着工作时的态度回答自己妈妈的问题。
“还在做饭，怎么了？”
“结婚的事情你和小谢谈了没有？”周母也懒得寒暄了，直接转到话题的中心，周荔感觉自己的心跳再次加速，后背不知不觉中溢出了汗。
说是谈了，但没有结果，这和没谈没区别。
要说没谈，倒显得是周荔办事不力，明明她是谈了的。
周荔和谢勤一样，用沉默回答了问题。
“唉，女儿啊，不是我说你，你和他谈恋爱都十年了，十年啊，你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周荔换了个姿势，她不敢说话，只能静静听着妈妈的数落。
“你现在还是和他同居的状态，传出去都说你是免费的，你懂我意思吗？”
她握着手机的手稍微颤抖了下，但终究还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
“爸妈现在就一个愿望，你尽快和他定下来，我对小谢这个女婿没什么要求，他对你好就行了，反正也是你自己选的男朋友，你只要开开心心的，我们也就满意了。”
“知道了。”周荔忍着大脑处传来的细细密密的痛楚，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应激了，只要一听见父母的声音，她的偏头痛都会分毫不差地到来。
“你现在年纪刚刚好，今年登记的话就在年底抓紧机会怀孕，明年秋天生下来的话对你身体影响不大，秋天坐月子没那么遭罪，我都是过来人，这些事情妈心里有数，听妈的没错。”
“知道了。”周荔稍微提高了些音量，这是她一点点的，微不足道的反抗。
周母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无非是让周荔多补补身体，争取早点完成任务。
到底是谁发的任务啊？周荔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发问。
应付完周母，周荔这比应付工作上的客户都更累些。
她长叹了一口气，没有了做饭的心思，靠着冰箱开始查看外卖软件，周荔翻来翻去都没能找到合心意的外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转头继续备菜。
大约过了十分钟，门铃冷不防地响起。
周荔寻思自己也没下单，怎么还会有人按门铃，她带着疑惑去看屏幕里的画面，显然是外卖员。
她接过外卖员送来的外卖，上面写着谢先生，点的是两杯饮料，其中一杯是周荔一直喝的口味。
谢勤刚洗完澡出来，还在擦头发。
“我点的，另一杯是你的。”
“好。”周荔拿出饮料，她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迅速地赶走了刚才心头的不快，不知不觉中偏头痛也随之消失，她看着谢勤，脑海里闪过周母刚刚说过的话语。
十年了，她还有几个十年呢？
周荔确实很喜欢谢勤，不然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十年，一起走过校园，现在两个人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一切都该是水到渠成的。
可是他们偏偏就卡在了最后一步。
谢勤伸手摸了摸周荔的脸，他的眼神很复杂，但周荔没能等到谢勤的主动，他拿过饮料就转身进入书房，不多久后里面就传来了游戏的声音。
周荔下意识又喝了一口饮料，好像没刚才那样甜了。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周荔敏锐地感觉到办公室的氛围不太对劲。
她昨天睡得不怎么好，眼睛顶着两个黑眼圈，用了不少遮瑕才挡住。
林律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进了周荔的办公室，她手里还拿着冰美式，走过来的时候透着一股被榨干了的死味。
“昨天老张在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林律干脆利落地说出办公室这么低气压的原因。
“怎么了？没抓住客户？”周荔一边查看桌面上堆积起来的合同，一边面带微笑等林律说下去。
“昨天我不是加班吗？结果10点多还听见老张在那里打电话，我那位置和他的办公室近，大概听了一半，黎总似乎在接触别的律所了。”
“老张人脉真广。”
“咱们所虽然规模不大，接触的客户还是比较高质的，不知道传出去会不会有影响，可把老张急坏了，我看他嘴上都磨了两个大泡。”林律大口喝下美式咖啡，她似乎一点都没尝出苦味，脸色都不带改的。
“他纵容吴律那种做法本来就不对。”周荔这话说的很直接，林律赞赏地点头。
“不得不说，黎总还是比较正派的。”林律顿了一下，“不过，也有可能是单纯没看上那人。”
这句话说得太损了，周荔没忍住给了林律一掌。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二人赶紧停止交谈，林律就站在门边，顺手拉开了个缝，露出了老板的半张脸。
他笑眯眯的，脸上还有几分兴奋。
“小周你来了，手头上的工作先放一下，我们现在要出去了。”
“出去？”林律替周荔先行问了出来。
“黎总今天中午有空，我约了他吃饭，小周你也跟我一起去。”
现在轮到周荔感到迷茫了，她尽量去消化老板的话语。
“你补下妆，然后去停车场等我。”老张风风火火地走了。
林律抱着手臂看向周荔，眼里是几分无奈。
“吴律不好使，现在轮到你了，你小心点，别喝酒。”
“轮到我也没用。”周荔叹了口气，她以前是老张的助理，这样的事情见多了，让她上阵还是第一次。
“你和吴律还是不一样的，看上去正派多了，放在修仙文都是专心修炼的师姐，放在现代文里你得是霸总的白月光。”
“我就当你夸我了。”周荔苦笑。
老张的车是颇为霸道的奔驰G63，周荔乖巧地坐在副驾驶，看着老张摆弄地图导航。
等设置好了一看，竟然是自贸区，从办公室开过去得一个多小时，也难怪老张这么急了，要是迟到的话都不敢想老张会有多崩溃。
车辆迅速地汇入车道，周荔悄悄地捏紧安全带，她感觉手心很快就沁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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