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娴姿不见了,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不见了,在樊振东打完全运会回到体育总局训练场的那天。
赵颂雅是在早晨起来之后发现人不见的,发消息不回,打电话没人接,宿舍里也没人,刚从餐厅回来的任霜也说餐厅里也没看到她。赵颂雅不觉得李娴姿这么早会去训练场,她记得樊振东下午才回来。
训练场里果然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是昨天回来的,也都说没见过李娴姿。
“昨天晚上吃饭就没见到姿姿姐姐了。”孙颖莎皱着一张小包子脸想了又想,也没能想起来李娴姿可能会去哪儿。
周景霏也皱着眉说没看见。
四个人把训练场里里外外地翻了个遍,动静都惊动了马龙和许昕还有跟两个人偷师学艺的陈高逸。
“不见了?大活人还能不见了?”许昕不太相信,“是不是出去了忘了跟你们说了?”
赵颂雅皱着眉摇摇头,“我也问过门口大爷了,没出去,她的车也还在停车场呢。”
“那这不得赶紧找人,不然小胖儿回来不得疯了。”马龙拍板,打电话又叫来了几个在宿舍收拾东西的人,让大家在基地里分头找找,包括隔壁的羽毛球馆,还有离得较近游泳馆等等。
可等大家几乎把整个体育总局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人时,樊振东已经举着手机皱着眉走进训练场了。
“李娴姿呢?”樊振东看着面前的一群人问道,从早晨就开始联系不上人了,回宿舍放了东西就跑来训练场找人。
赵颂雅被大家推出来,“那个,李娴姿,找不到了……”她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什么叫找不到了?”樊振东觉得面前这群人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人也不知道去哪了,”赵颂雅看着脸色越来越凝重的樊振东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应该没出过基地,除非她翻墙。”
樊振东皱着眉,脑袋疯狂运转着,拿着手机翻开昨晚的聊天记录,只是睡得早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反常的,也说了晚安,也有亲亲的表情包,那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赵颂雅既然确定李娴姿现在找不到,就证明大家已经把能想得到地方都找了……想得到的地方?那还有想不到的地方……
“女更衣室的柜子后面是不是有个空隙?”樊振东猛地想起男更衣室的柜子后面有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之前他们还开玩笑说捉迷藏躲在这里肯定能苟到最后,可是李娴姿也不会进男更衣室,那便只有女更衣室了。
众人都被樊振东问得愣了一下,还是周景霏先反应过来,她点了点头,“是有一点空隙,就是窗帘旁边,平时大家也不会注意那里,难道……”
话音未落,樊振东就冲了出去,周景霏和孙颖莎紧跟其后,“哎哎哎我先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啊!”
“里面没人。”孙颖莎打开女更衣室的灯。更衣室的门正好对着窗户,左右两边是高大的铁皮柜,为了方便够到拐角窗帘,左边柜子就没靠在墙上,因而留下了一个将近七十公分距离,平时有垂到地面的窗帘挡着,根本也不会注意到后面的情况。
樊振东轻轻拨开窗帘,就看见李娴姿毫无形象地坐在窗边的地上,双手抱膝,见窗帘晃动,才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运动裤膝盖那块布料早就被她的眼泪洇湿,声音喑哑,“东宝宝……”
很少出汗的李娴姿额头上结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嘴唇干裂,泛青又泛紫,右手紧紧按压着心脏的位置。
“乖宝!”樊振东急忙蹲下抱住她,找着了人,他也心下稍安,“你怎么躲这里来了?”顺着她的背安抚她,听着她还是哭声越来越大,哭得喘息不畅,心又悬了起来,便放开她,轻轻帮她擦去眼泪,柔声安慰她,“不哭了,发生什么了跟我说好不好?”
就像溺了水的人一样,李娴姿捂着心脏大口呼吸,“我不想的……I regret it……我,我后悔……后悔了,支持你……打球……Ich habe mich geirrt”不知是因为哭还是因为不舒服,李娴姿喘息的愈发剧烈,“好像,好像……J'avais tort,要怎么办呢……? ??? ? ??.???,???……”
断断续续似乎还夹杂着其他语言让门口堆着的那群人听来似乎是和呜咽混在一起的胡言乱语,但好在樊振东能从一点中文里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她是后悔当初支持他继续打球了,从来基地的这些天看见他练球的辛苦,她却一直忍着没说,估计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心疼他,到这次全运会有人受伤,有人无奈退赛,还有人输后的眼眶泛红,无一不让李娴姿联想到他的身上,她后悔,又懊恼。
李娴姿从不在意樊振东是输是赢,她只在乎他是否平安快乐。
樊振东重新把人抱进怀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
他还没想好怎么把怀里的人哄好,李娴姿忽然失去了声音,也失去了力气,瘫软在他怀里。樊振东把人放开才发现李娴姿好像昏过去了。
向来稳重的樊振东瞬间慌了手脚,“乖宝?乖宝!”
但怀里的人双眼紧闭,没有半点回应。门口站着的一群人一时间也愣住了,还是周景霏先反应过来,“赶紧送医务室啊!”
樊振东这才反应过来,打横抱起李娴姿就往外跑。
训练楼的医务室就在一楼,樊振东抱着李娴姿跑出了百米冲刺的感觉。医务室里一般都会安排专业医生二十四小时值班,以防有突发情况。
樊振东用脚踢开医务室的门,今天值班的医生是严悦,跟他还算熟悉,短发干练,为人热忱。严悦见他抱着人冲进来立刻指了指里屋——医务室里面有两个小单间,一间给值班医生暂住,另一间就是给有突发情况的病人准备的。
等到把李娴姿放在医务室的床上,被隔在单间门外的樊振东才恍然惊觉自己刚刚一直没顾得上喘气,本来就容易出汗的他此刻衣服早就汗湿贴在身上,可他却恍然未觉,只顾着直愣愣地盯着医务室的门。
马龙和许昕也跟着跑过来,后面还跟着赵颂雅、孙颖莎和周景霏,最后面是一头雾水的陈高逸,甚至把一直在开会的教练组都惊动了,刘国梁指导和王皓教练还有祁辉教练也跟了过来,甚至连盛桥导演也来了,吴敬平教练今天不在基地,因而还不知道。
可是樊振东还是一句话不说,直愣愣地盯着那扇关着的门,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暗暗发抖,但还是努力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王皓见状,不由得心下叹了一口气,早就知道李娴姿在樊振东心里不是一星半点的重要,那是比他所有的一切,包括荣誉和职业生涯等等加起来还要重要的姑娘——师父吴敬平教练也曾提点他,让他多留心李娴姿,不仅因为她对樊振东来说很重要,也因为这也是个很有灵性的姑娘。
门终于被打开,严悦看到门外站了这么多人吓了一跳,她当然知道刚才被樊振东着急忙慌抱进来的女孩叫李娴姿,是个很出色的女演员,她最近正随剧组在体育总局国乒基地集训,不过倒也不用来这么多人看她吧?
“悦姐……”樊振东连一句“她没事吧”都问不出口了。
“人没事,情绪激动导致的暂时性昏厥,不过,”本来听了前半句觉得有些放心的樊振东听到严悦说的这句不过,心又悬了起来,严悦继续说道,“她心脏好像有点问题,严格来说可能是贫血造成的心脏回血功能比较弱,也可以理解成供血不足,当然这只是我的判断,还是要带她去专业的医院检查一下。”医务室的队医虽然都是专业院校出身的医生,并且经验丰富,但更多的是针对运动损伤,也不是专科医师,无法给出专业的诊断。
樊振东茫然地皱眉,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别说李娴姿,就连静姨和他爸妈也没告诉过他。他有些不知所措得舔了舔嘴唇,直到王皓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
他走进里屋,床上的李娴姿昏睡沉沉,床边堆着两台他叫不出名字的机器,唯一能看懂的是显示屏上不断浮动的曲线——那是她的心跳。他叹了口气,伸手用指背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她的脸色苍白得和床单的颜色差不多。
一群人围在屋外,一个人等在屋内,而床上的人始终未见清醒。
樊振东打了个十分漫长的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又仔细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李娴姿,见她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起身走到屋外。
几位教练还有已经知道李娴姿和樊振东的关系的盛桥导演和陈高逸已经先回去了。担忧不已的赵颂雅本想立刻把李娴姿送到医院去,但是樊振东直接关上了里屋的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她和孙颖莎还有周景霏只能挤在屋外的小沙发上。至于一开始帮着找人的男队队员们,除了队长马龙,许昕还有樊振东的室友林高远,其他人也都暂时回去了。
见到樊振东出来,赵颂雅着急地站起来,“李娴姿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樊振东摇摇头,转身问严悦医生,“她还没醒,我,我能先带她回宿舍吗?这里的床不太舒服,我想先带她回去。”
“那倒是可以,”严悦点了点头,“尽量别吵醒她,现在睡眠对她来说很重要,刚才我给她注射了疏血通,等她醒了吃点清淡的食物再吃药就行,不过我还是建议让她去专业的医院做个检查。”
她进屋帮李娴姿撤下身上心电监测的仪器,又找了件厚实的外套给她披上。
樊振东背起李娴姿走了出去,对马龙他们说道:“我先带她回宿舍,哥,你们也回去吧。”
向来细心的马龙在樊振东那张没什么波澜的脸看出了些许不对劲,虽然平时再爱笑的人在担忧女朋友的时候也笑不出来,但马龙就是觉得樊振东的情绪有些不稳,嘱咐林高远跟着樊振东回去,正好也把赵颂雅带回去,他和许昕先把周景霏和孙颖莎送回去,虽说都住在天坛公寓,但宿舍楼离得还是有些远,也不能让两个女生自己走回去。
九月初的北京似乎还是盛夏,即使是温度稍有降低的夜晚,空气里也夹杂着无数燥热。
李娴姿安静地趴在樊振东的背上,手臂环着他的脖颈,深深浅浅的呼吸,也打在樊振东的耳侧,温暖又有些痒,却让他从心底生出一种庆幸——她还在。樊振东怕吵醒她,所以走得很慢,额头上又结出了一层汗。
其他人都跟在后面,天色已暗,赵颂雅带了帽子和口罩,也不怕别人看出来。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樊振东并没有把李娴姿送回她现在住的地方,而是直接背回了自己的房间——跟在后面的赵颂雅本来想出声叫住樊振东,却被送了周景霏和孙颖莎然后刚刚跑回来的马龙和许昕拦住了。
“没事,让他去吧。”马龙皱着眉,有些担忧。
樊振东的房间是一个套间最里面的小单间,门口正对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除了零零散散的一些书和文具之外,就属一束红白相间的蔷薇花束最惹眼,娇艳欲滴的样子,估计是刚拿回来不久,桌子里面就是一张单人床,进门右手边就是独立卫浴,左边就是衣柜,虽然房间不大,但好在也五脏俱全,除了下午带回来的还没打开的行李箱和刚刚晾干还没有叠起来的干净衣服外,小房间被樊振东收拾的还算整洁。
慢慢把李娴姿放在床上,樊振东怕她睡得不舒服,另外拿了一床厚实一些的被子给她铺在身子底下,然后再给她盖上自己的现在用的被子。
好在樊振东进门的时候急着把李娴姿放下,给门留了个缝隙,赵颂雅和马龙他们都站在外面,一方面担心一直没有醒过来的李娴姿,另一方面也担心情绪一直不太对的樊振东。
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的樊振东看着窝在被子里丝毫没有醒来迹象的李娴姿选择先去洗个澡,没办法,谁让他家女朋友有洁癖呢。
没想到樊振东前脚刚进了浴室,李娴姿后脚就醒了。
迷迷蒙蒙的揉着眼睛坐起来,头还有些晕,李娴姿看见床尾放着几件樊振东的衣服也没反应过来。
等一会儿还有一章~~~~高甜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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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sevent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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