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周悠悠被册封为皇后的日子。
沐浴后,阿荞取象牙篦子为悠悠梳理青丝,将其灵巧地绾成发髻,取玉搔头固定,戴上花钗冠,立即端丽华贵起来。
悠悠在阿荞、阿芙的服侍下依次穿上丝绸里衣、红色襦裙、绣有翟鸟纹十二章的袆衣、同色蔽膝、玉革带、腰挂大佩,脚穿翘头重底赤舄。
而后,戴上嵌红宝石耳珰、万寿纹金手镯。
末了,阿荞让悠悠转个身,确认无虞后,才满意地慢慢欣赏起来。
悠悠身形匀称,仙姿佚貌,艳冠三国。今日这身礼服更是衬得她风姿绰约,典雅华贵。
但悠悠面上却不带喜色,反而隐隐有心慌的感觉,眼皮跟着不受控的跳动几下。
望着悠悠怔忪的模样,阿荞以为她心焦,便上前安慰道:“册封的流程,咱们已经演练过许多遍,不会出错的,娘娘放宽心便是了。”
悠悠没有多去解释,只是默然颔首,而后淡淡问道:“距离开始还要多长时间?”
阿荞看了眼身后的莲花漏,答:“约有一刻钟……”
话音刚落,一名宦官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大声疾呼:“不好了……不好了!”
由于没站稳正巧跪在了悠悠前面。
悠悠蹙眉,不等她发话,阿荞便厉声叱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娘娘承天命受金册,何等吉庆的日子!你这奴才竟口吐晦气,若是冲撞了娘娘,莫说项上狗头,便是全须全尾的十条命怕也是不够抵的!”
小太监吓得瑟缩不已,面上却欲言又止的样子。
似乎是感应到般,悠悠拨开阿荞,急忙问道:“你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神色迟疑一瞬,才手指着外边,结结巴巴说道:“敌军、敌军……打来了,从承天门已经打到了、打到了内庭……”
悠悠难以置信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痴痴地望着外面。
阿荞、阿芙皆被吓得怔在原地。
但下一刻,悠悠忽地提起裙摆朝外面跑去。
三国周、魏、赵分立已旧,多方征战,逐渐融合为一,新国建立初始,国力强盛,残存各方势力已不足为惧。
眼下又有谁能打到皇宫内庭中来呢?
悠悠心跳地厉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跑着嫌外袍厚重,将其脱下,忽又觉赤舄笨重,故又褪下。
最终赤足跑到太极殿前,几缕散发披在肩上,朝阳撒着金光照在半侧脸上。
脚踩汉白玉台阶,往上望去,几重护卫手持弓箭守卫在殿门口,守护着里面的百官和圣上。
往下望去,一群密密麻麻的敌军已经杀进了太极宫门,逐渐朝悠悠靠拢过来。
“嘉佑过来,到朕这边来!”
一记威严的嗓音从背后响起,悠悠回头望去,是新朝天子,正矗立在弓箭手身后,龙章凤姿,清秀俊逸。
“悠悠,下来!”
悠悠朝下望去,只见下方攻城敌军中,一俊朗男子身骑红褐宝马,龙骧虎视。
是周长刃,字念慈,与她一起长大的竹马,颜值与武力并存的三国第一猛将!
双方剑拔弩张,悠悠站在中间心焦不已,却犹豫不决。
新皇善用计谋,纵然周长刃武力高强,也没办法率领大军轻易进入太极殿。
悠悠一惊,对周长刃大喊:“周将军快走!快走……”
“嗖”!
不知哪里来的一支箭从悠悠心脏穿过。
身体被箭带的晃动了几下,悠悠缓缓朝心口看去,只见胸口的血汩汩往外流。
随后,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耳畔远远传来两声喊声:
“悠悠!”
“嘉佑!”
悠悠躺在冰凉的汉白玉台阶上,头撇向下方。
懵懵中看到周长刃不顾身侧将士阻拦,从马背上飞身而来。
下一刻,悠悠被周长刃揽肩扶起,轻柔地放在腿上。
“疼……”
看着悠悠痛苦地呻吟,周长刃犹如摧肝裂胆。
他轻抚悠悠面颊,柔声安抚:“我这就带你回家!”
周长刃将悠悠揽腰抱起,刚迈了一步,身后传来呵声。
“你不能将她带走!”
是新皇的声音。
周长刃并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放!”
不知谁下的命令,片刻后,雨点般的箭矢朝两人射来,虽然周长刃这方不少将士冲向前来,拼死护住主公。
奈何箭雨根本挡不过来,另一方面周长刃面如死灰,已无求生意志。
不过须臾,周长刃身中数箭,口吐鲜血。
在要跌倒前,单膝跪地,将悠悠缓缓放在地上,歉意地说道:“抱歉悠悠,带不走你了,担心你一个人上路害怕,所以我来陪你了。”
说完,周长刃用自己的披风将悠悠身体盖上,自己躺在她身侧。两人缓缓闭上了眼。
……
悠悠猛地睁眼,心脏狂跳,发现自己竟还活着。良久定下神来,方知刚刚是做了一场噩梦,额上、脊背皆渗出冷汗。
这是第二次做这个梦了,其中很多地方悠悠都疑惑不解,她明明是周国的公主,怎么突然变成皇后了呢?
还有那个统一三国的新皇到底是谁?悠悠一直没看清他的五官。
……
从怅然中回过神来,悠悠忽地发觉不对劲,自己的手脚动不了了,低头看去,手脚皆被捆绑了起来。
隐隐感觉后脑勺一阵酸疼。
这才想起,那日出宫为母妃采买蜜饯,不想却在长兴街拐角处遭人伏击,一记手刀砍在后脑,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悠悠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现在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她仔细打量了下周遭环境,发现这是一间破败的杂物间,自己躺在几片破草席上。
房门从外面锁住,只有一道光束从门缝中投射进来,时下正值金秋九月,光线柔和,一时竟分不清是早晨还是下午?
到底是什么人劫持自己?意在何为?
这时外面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悠悠赶紧躺回原状,假寐。
“大哥,这都一天一夜了,公主还没醒吗?”
“不醒,也得给她拍醒!”
“哐当”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
“大哥,她咋还没醒。”
“不过这公主长得真水灵。”
接着,悠悠感觉到一双手在自己脸上轻抚。
趁他不备,悠悠立即咬住了那只手。
“啊……”
那人大叫出声,反手给了悠悠一掌,“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咬我!”
还想再扇时,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住手!马上鬼将军就要到了,这女人还有用,打坏了咱俩小命都没了。”
鬼将军,是魏国人给周长刃取的外号,在周国被颂为战神将军。
因他十七岁时便独自领军攻打魏国,至今尚无败绩。
五年过去,魏国已被拿下大半疆域。
悠悠反应过来,这些人是魏国人。
两人将悠悠从地上架了起来。
悠悠极力挣扎,呼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绑架本公主,犯得可是死罪!”
……
就这样吵吵嚷嚷地极不配合。
两人嫌她太吵,从怀中掏出预备好的巾布,塞入口中。
悠悠发不出来声音,也许是累了,不再挣扎。
开始留意,他们要将自己带去哪里?
悠悠一路被架到了城墙下,又换了另外两名士兵,将她抬上了城墙,上面驻守着三十余名士兵。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铠甲。
两个小兵行礼,“将军人带到了!”
那将军满脸困倦,抬眸审视了片刻眼前女子,沉声问道:“你就是周国公主?”
小兵将她嘴里的布拿掉。
悠悠大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快放开我!”
……
小兵欲将巾布重新塞回她嘴里,被将军拦住。
“不用,让她叫,叫得越大声越好!”
说罢,将军上前擒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拽到城墙边往下俯看,只见下面火柴堆起熊熊烈火,上方架起一口大油锅,咕咕冒着泡。
仿佛猜到了什么似的,瞬间头皮发麻,全身寒毛竖起。
头上传来将军恶狠狠的声音,“听说周长刃将你看得很重?你最好,待会儿也这样叫,这样周长刃才会来救你。”
说罢,狂笑了几声。
将军松开手,悠悠没站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将军厉声下令,“将她的手脚给我捆起来!”
……
两刻钟后,已经麻了的悠悠终于听到了马蹄声。
上面传来激动的声音:
“来了,来了!”
“周长刃来了!”
今日一早,安州,周长刃巡逻时,不知哪里飞来一支箭,正巧射在眼前的木桩上。
部下寻迹追击,但那人早已驰马狂奔于好几公里开外,很快便寻不到踪迹了。
周长刃取下箭上的信条,展开,待看到上面内容后,心中一震。
“挟周公主嘉佑,邀周长刃将军商州城一见。明日申时正,逾期不候。”
纸条里还包裹着一对耳珰,周长刃认出正是悠悠的。
他一把将纸条和耳珰攥在了手心里,眉头皱起。
这些贼人居然打起了悠悠的主意!
思忖片刻,周长刃将军营中事务与下属交代了下,便立即带着十几名亲信往商州赶。
商州位于魏国的西部,与赵国隔着一座城池相望,距离周国江州与魏国安州几乎相等。
之前曾率军与之一战,城破,百姓出走,但后来商州原将领田丰趁周长刃在魏国北伐之时,率领残部又占了回来。
马不停蹄地跑了五个时辰后,周长刃远远地看到城墙外用两根绳子挂着一个人,双手双脚捆着,绳子系于城墙之上。
仔细辨认下,才发现那挂于城墙外的不是别人,正是悠悠,底下还放有一口油锅,冒着浓烟。
周长刃心中一颤,随即咬牙切齿,从腰中拔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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