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悠悠呆立帐前时,一双手从后面遮挡住她的眼,声音从头顶传来,“别看!”
他将悠悠身子掰向自己,抱在怀中。
这三个人头是他昨晚夜间追到绿影林砍下来的,因他知道商州往西与凤州不仅隔着一片绿影林还有一道宽阔的绿江,所以周长刃知道田丰是没那么容易跨到凤州去的。
而田丰没想到这周长刃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明明已经将公主救走,几乎全灭了他的残部后,还要追过来对他赶尽杀绝。
周长刃将悠悠带回营帐中用早膳,营中伙食简单,悠悠看到案几上一个馒头、一个鸡蛋、一碗青菜素粥和一小碟咸菜。
悠悠知晓军中艰苦也不挑剔,大口吃了起来。
齐林来报:“禀告主公,岳州探子来报。”
说着递上了信条。
周长刃展开,看到内容后,不禁震骇。
悠悠知道岳州那边与赵国起了战事,还是太子率军出征,看到周长刃的表情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遂问道:“那边情况如何?”
周长刃将信条递给她,悠悠看完同样瞠目结舌。
「赵军大败周羽林军于行山,太子被俘,两国正协商和谈。」
她料到了可能局势会不容乐观,只是没想到能差到这种地步,太子都被对方俘虏了去。
半月前,赵军来势汹汹,侵犯边境,朝中关于是调周长刃及神策军回来应战,还是派羽林军去应战,吵地不可开交。
最终在护国公力挺太子率领羽林军出征的提议下,一锤定音。
太子从未出过皇城,亦未实操过军事,不少人都对此次出征忧心不已。
遂给太子搭了羽林军中武力仅次于周长刃的将军姚炳春。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太子这是想刷刷自己在军事上的战绩,以此来赢得民心,不然周王百年之后,太子登基时,如何能镇得住这位深得民心又是周王义子的战神将军。
只是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把太子自己搭了进去。
周长刃命齐林寻来一辆四驱马车,带着悠悠即刻南下江州。
在驿站歇宿一晚,翌日,太阳过了房头的时候,两人到达江州。
在马车驶进宫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一辆插着赵字旗的奢华马车从宫中驶出。
微风拂起车帘,悠悠透过缝隙瞥见对方马车上,坐着两位面带浅笑,身着紫色公服的白须老者。
两辆马车奔驰而过。
公主回到自己的绮霞宫,阿荞、阿芙、小凳子、小垫子见到公主安全回来,全都喜极而泣。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奴婢都担心死了!”
“公主您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悠悠笑着摇摇头,“别哭了你们几个,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
“周将军不是往宫里送了消息?你们没收到吗?”
阿荞抹了抹泪,哽咽道:“钟萃轩的素月姐姐过来说了。”
悠悠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蹙眉娇嗔:“衣袖都酸臭了,快些备下花瓣浴汤,再将那身月白色织锦襦裙取来,待会儿还要去给母妃请安呢。”
……
悠悠回宫后,周长刃去了御书房找周王。
来到殿外,周长刃对福公公行礼,“劳烦福公公帮周某通传一下。”
福公公皱着眉,为难道:“周将军,您来的真不是时候啊,皇上正在打坐。不许任何人打扰的。”
“我有要事禀告,福公公劳烦了!”
周长刃再次拱手行礼。
福公公蹙眉犹豫了片刻,才启唇道:“将军稍等,咱家去试一下吧。”
“多谢福公公。”
西偏殿内,周王正对着菩萨像盘腿打坐。
福公公小心翼翼,轻声禀报:“皇上,周长刃将军求见。”
只听得周王鼻子呼出了一息气,接着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吓得福公公脊背发寒,开始懊悔自己的冲动。
半晌后,周王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周长刃一踏进殿内便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清香,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硕大的观音像。
周长刃不敢东张西望,垂首行礼,“臣参见皇上。”
周王却冷冷道:“你怎么来了?神策军呢?”
周长刃:“神策军现在交由刘怀信代领,臣听闻赵军趁乱突袭了我大周西部城池,还以太子相挟,臣担心江州的安危,遂紧急赶回。”
周王突然声调提高了几分:“没有调令,就敢擅离职守,谁给你的胆子!”
周长刃俯首:“臣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周王叹了口气,“魏国那边怎么样了?听说已经打到安州了?”
“是!只是……秦蒙现已带着魏军全部躲进了屹山,短时间难以攻破。”
“这秦蒙本就狡猾多变,诡计多端。”顿了顿,“下令让神策军退回来吧。”
周长刃难以置信,“退回来?为何?”
周王:“你随我来,看样东西。”
周长刃跟随周王来到御书房的桌案前,周王将周赵两国签订的条约递给他。
赔款、割让城池,还要让嘉佑去和亲,看来悠悠信上说的没错。
周长刃不解:“皇上您真的要让悠悠去和亲吗?”
“身为大周的公主,她理应为大周的利益考量。”
周长刃义愤填膺:“大周只要还有一个男人在,就不应该让女人去和亲!”
周王怔怔的看着周长刃,幽幽道:“好大的口气!你懂什么?你这是匹夫之勇!”
周长刃:“可……那也不能嫁给这个赵二皇子,您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赵皇子,这就够了!”
周长刃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指骨发白,依旧倔强的说:“皇上,这可以不作数的,臣愿率领十万大军攻打赵国,讨回条约上的一切!”
周王怒斥:“愚蠢!条约既已签订,便立即生效,如若反悔,那大周的信用何在?威严何在?更何况,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国库空虚,已然支撑不了重大的战事,这也是为什么要你将神策军撤回来。”
闻言,周长刃沉默了。
周王看到他失落的神情,安慰道:“好了,这些年连续征战辛苦了,正好可以趁着这个间隙,好好休息下。”
周长刃无精打采:“是。”
周王倏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即叮嘱了句:“悠悠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朕知道你俩自小感情笃厚,但悠悠也大了,你作为哥哥要懂得避嫌,不然传出去对悠悠的名声不好。”
“是。”
周王盯着周长刃看了片刻,语气变得有些关切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次回来该把你的婚事给定了。”
周长刃木然回道:“谢皇上体恤,臣……”
周王打断他:“这里没旁人,叫朕父皇吧。”
周长刃掀起眼帘看了眼周王,眼神中不再有将士的杀气,反而多了些孩子气和一丝委屈,“父皇,儿臣还不着急。”
周王伸手想去摸一摸他的头,踌躇下,终是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回头朕让人给你挑选挑选,如若遇到中意的,便把婚事办了吧。”
周长刃不再言语,沉默片刻后,道:“父皇多注意身体,儿臣告退。”
齐林等在外边,看到周长刃出来后,连忙上前问道:“主公,怎么样?跟赵国还打不打?”
“不打了。”
“哦,那咱们、现在去找嘉佑公主吗?”
耳畔响起周王方才的叮嘱:悠悠下个月就要出嫁了……作为哥哥要懂得避嫌……
周长刃轻轻叹了口气,“回府吧。”
……
东宫。
太监宫女正在服侍太子更衣。
太子急促地催道:“弄快一点,一会见父皇该迟到了。”
孙公公:“是。”
太子心中忐忑,这次战败虽然舅舅护国公在中间极力周旋,但还是让周国损失惨重,父皇现在应该很生气吧?
一会该如何面对父皇呢?
太子等一行人到了东偏殿。
福公公对太子行礼,道:“太子殿下,皇上在里面等您呢。”
太子轻轻推开门进去,视线一下被右侧靠在窗边的大型铜制炼丹炉吸引了去。
左侧皇上衣着松散,手里拿着一本经书。
何道长将刚炼好一颗丹药送于周王服下。
太子恭谨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何道长见机退下。
道长走后,皇上才幽幽道:“说说吧。”
太子瞬间哭了出来,“父皇,这次都是儿臣无能,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责罚!”
周王气得瞬间站了起来,“你是该罚,为了救你,我大周赔了多少银两,还割让了一座城池,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太子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周王依旧火力全开,“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没有念慈半分的才能呢,脑子是长到脚上了吗?”
提到周长刃,太子就有一股愤懑之气。
他最讨厌父皇拿自己与周长刃比较,好像在世人眼里,自己哪里都比不上他。
周王并没有就此放过他,接着追问:“你说说你是怎么被赵军给俘虏的?”
太子声音颤抖,“当时赵军突袭,儿臣率羽林军迎战,一开始赵军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儿臣便想着乘胜追击,将他们一举歼灭,却没想到敌军竟从两侧冒了出来,寡不敌众,儿臣就……就……被俘了。”
周王气得拿手里的经书砸向太子,“你现在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太子:“儿臣中了他们的埋伏。”
“人家就是设好了圈套等着你来钻的!”
太子一副哭腔,痛心疾首的样子,“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当时只是建功心切,蒙蔽了双眼。”
周王仰头长呼一口气,一手掐着腰,一手指着太子,沉声道:“你要记住,周子昂,这次失去的,一定要拿回来!”
“儿臣紧遵父皇教诲。”
……
悠悠梳洗装扮完,带着阿荞、阿芙去往萃轩。可母妃并未在殿内,侍女们说娘娘去了皇上那边。
本也要去见父皇的,悠悠便直接转去了御书房,因为周王处理政务或者休息都更喜欢待在御书房。
只是走到半路,倏然一个脸生的小太监,给她递了一个纸条。
不等悠悠问什么,那人便快速走开了。
悠悠疑惑地展开纸条,上面写着:周赵和谈,嘉佑和亲。
短短八个字,给悠悠看得千端万绪、惊诧不已,她要去找父皇求证。
快到时,悠悠看到御书房外一抹稍显瘦弱的身影,跪在寒风中,伴着咳嗽声,微微晃动。
母妃精致的发饰被风吹散了些,身旁还放着一盒糕点。
她疾步上前,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给母妃披上。
淑妃抬头看到娇娇女儿回来,冻得发白的脸上挤出笑容,“悠儿回来了。”
悠悠猜到母妃为何要跪在这里了,定是想求父皇收回让自己和亲的成命。
她心疼地劝道:“母妃,天气那么冷,您回去吧。”
淑妃转过僵硬的脖子,用冰凉的手背帮悠悠拭去泪水,嗓音沙哑:“你知道了?”
悠悠微微颔首。
“母妃没事的,还没见到你父皇,母妃不能回去。”
悠悠抱住淑妃,“那悠儿陪母妃一起跪。”
淑妃反而担忧起来,“悠儿不可,你那么小,别把身子跪坏了,母妃在这跪着就行了,悠儿听话。”
任凭淑妃怎么劝,悠悠就是不起,下定决心要陪母妃一起跪。
少顷,福公公信步走来,“皇上口谕:传嘉佑公主进殿,淑妃娘娘回宫修养!”
福公公躬身,“公主请吧。”
悠悠叮嘱素月回去要给母妃喝碗姜汤暖暖身子,而后才随福公公进殿。
御书房内,周王正俯首看着公文。
悠悠轻身一侧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周王头也没抬,只是掀眼扫了一下悠悠,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免礼。父皇记得悠悠今年有一十七岁了吧?”
悠悠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但面上还是保持镇定,“是。”
周王放下手中的文书,“也是到婚配的年纪了。”
“父皇帮你寻了一门婚事。男方……是赵国的二皇子,年纪与你相当,身份也堪与你相配。”
悠悠掀起眼眸,声音清冷:“父皇,可是要儿臣去和亲?”
周王沉默。
悠悠拉着周王的手,跪了下来,“父皇是看着悠悠长大的,怎么舍得悠悠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父皇,儿臣不愿嫁给赵二皇子,不愿去和亲。”
周王用力抽回手,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中已没了柔和,“悠悠,你已经长大了,应当明白,作为大周的公主,享受着富贵和百姓的拥戴,就应当为大周做贡献。”
“父皇,儿臣可以做些别的贡献,儿臣可以做很多别的事情来弥补,能不能不让儿臣去和亲,这关系着儿臣的一辈子,父皇!”
周王:“可是你总归是要嫁人的,难道还有比赵二皇子更合适的人选吗?”
悠悠反而沉默了下来。
周王锐利的眸光似是看出了什么,“悠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说给父皇听听。”
迫于周王的威压,悠悠声音有些支支吾吾,“儿臣……儿臣……喜欢……”
“嗯?”
悠悠:“喜欢、念慈哥哥。”
听到这个回答,周王震惊不已,甚至有些火冒三丈,颤着手指着悠悠,“你……你……他可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
“可他并不是亲哥哥,是父皇收养的义子啊。”
周王一下子气得有些语噎,“朕今天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思,你跟他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朕就是将你许配给一个乞丐也不会让你嫁给周长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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