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不由心中感叹，晋王不仅人长得帅，还是位好哥哥。
可半晌等不来周长刃的回复，元筝的脸色渐渐暗了下去。
悠悠实在不忍看女孩子失落的表情，又用手悄悄扯了扯周长刃的衣角。
这次周长刃没有再侧过脸来看她，而是一双磨有茧子的大手忽然包裹住了她不停抽动的小手，使得她动弹不得。
周长刃面上不显，从容地饮了一口酒，眼眸柔和了许多，“晋王过誉了，周某受之有愧，元筝殿下师承名门，琴艺乃行中翘楚，而周某这半路出家的粗陋技法，在行家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若真要合奏，反倒污了诸位耳朵。”
这拒绝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悠悠甚至都不忍直视对面的脸色。
不用想就知道，应该很难看了。
梅妃看着局面僵在这里，周长刃看样子是铁了心不愿同元筝合奏，便想着给元筝找个台阶下，“本宫听闻，近日元芳姑姑恰在宫中，她与妙凡大师是同门，指法了得，若是能跟元筝合奏，怕是要让这金殿的梁柱都生出仙乐来。”
梅妃分明就是在哄小孩子，大家皆听出了个中意思。纷纷配合着说道：“是啊，元芳姑姑好久都没出山了，今夜若能听到元芳姑姑琴艺实乃幸事一件。”
元筝已经不是小孩子，知道这是大家在照顾她的面子，可是她在意的只是周长刃，既然他不愿与自己合奏那便罢了，与别的什么人合奏，她根本不感兴趣。
元筝脸色微沉，对梅妃行礼道：“谢娘娘好意，儿臣想自己演奏。”
梅妃颔首。
元筝命人将自己的琴抬来，又与朱若男商量了下曲目。
片刻后，朱若男双手握住花剑，站好姿势，一曲《秦王破阵乐》响彻金殿。
悠悠的手还被周长刃攥在手心里，事已至此，她也不用再去扯衣角劝周长刃，于是便想着将手抽回。
可是悠悠发现她竟抽不出来。周长刃的手劲很大，她抽一下，反而被抓的更紧了。
甚至周长刃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去抓悠悠的手，可能是酒的作用，使他潜意识里就想这么抓着。
直到他听到轻微“嘶”的一声，难道弄疼她了？这才猛地松开了手。
可悠悠因为一个反作用力，身子一下没坐稳，差点倒了下去。
她连忙扫视了一圈，好在无人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直到她看到斜对面的那一双敌视的眸光射过来，才发现二皇子一直关注着她，那双犀利的眸光似乎要将她看穿一般。
二皇子的眸光有时真让人寒毛乍起，他为何对自己这么仇视？
周长刃的声音带着酒气从身侧传来，“悠悠你没事吧？”
悠悠乖巧地笑着摇摇头。
悠悠看着中间朱娘子的剑舞，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元筝想必是将方才的气恼全放进了乐曲中，曲子弹得是越来越急，琴音越来越重。
朱娘子看着二皇子在她舞剑时还是将眸光瞟向身后的嘉佑公主，心中不免愤懑，一开始还是柔软的身段，和剑式，后来随着琴声，逐渐变得有了些杀气。
在场的诸位以为，舞剑就是要这般气势磅礴，刚硬有力，都没有在意。
只有周长刃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掀眸冷冷注视着朱娘子，发现她的双剑不断的指向和靠近悠悠，剑身的杀气似乎快要藏不住了。
就在琴声进入最高亢的时候，朱娘子仿佛失控了般，双剑直接刺向了嘉佑。
满座震惊！
千钧一发之际，周长刃拿起案几上的两个鎏金酒盏，迅速砸向了两把剑刃，花剑瞬间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其中一截在断裂的时候，崩向了她的脖颈，一道血色骤然醒目地冒了出来。
琴弦崩断，琴音戛然而止。
元筝、朱娘子、悠悠三人同时跌坐下来，只有周长刃气愤的站了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其他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皆是惊愕地僵在原地。
元筝因为是个琴痴，弹起琴来，很容易就浸到琴曲里去，而琴弦的瞬间崩断，使她一时恍惚而久久回不过神来。
晋王妃因为离得近，连忙上前将元筝从地上扶起，轻柔地抚着她的背，才使她涣散的眼神逐渐有了焦点。
朱娘子跌在地上，一阵震惊与后怕，她方才怎么突然就刺向了嘉佑公主？
本能地反应使悠悠向后跌去，她整个人怔忪住了，仿佛失了魂一般。
周长刃疾步跨过去，俯下身来，轻柔地将悠悠扶起，右手轻抚她的头和肩膀，心疼地打量着她，“悠悠，你没事吧？”
半晌后，悠悠才惊魂未定地用力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我没事。”
都吓成这样了，还努力说自己没事，周长刃心疼地都要揪起来了。
他右手轻抚了下悠悠额头，柔声道：“不怕，有我呢。”
下一刻，周长刃起身转过来，面如寒霜，眸中是遮掩不住的狠戾和阴鸷。
他从身后侍从身上拔出长剑，步步逼向地上的朱娘子。
朱若男这时才感到一阵恐惧将自己笼罩，身子不住地瑟缩着，她惊恐地看着周长刃，一步步往后缩着。
“你为何要行刺嘉佑公主？”
“是谁指使你做的？”
朱娘子不住地摇头，颤着声啜泣了出来。
周长刃依旧厉声道：“你知道刺杀嘉佑公主的后果吗？”
眼看局势一步步失控，众人仿佛还了魂一样。
礼部的朱大人疾步上前，跪在周长刃跟前，“小女是一时糊涂啊，她对嘉佑公主绝无恶意，还请周将军手下留情，留小女一命。”
二皇子也站了出来，神情肃穆，一改之前的玩世不恭，替朱若男求情道：“将军，切莫冲动，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周长刃完全不为所动，沉声道：“能有什么误会？诸位方才也都看到了，朱娘子假借舞剑之事，意欲行刺嘉佑公主！若不是周某及时出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梅妃只得出来主持大局，她劝道：“周将军，朱娘子乃礼部朱大人的爱女，平时虽喜欢耍耍刀剑的，但还从未做过逾矩之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请给本宫一些时间，本宫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嘉佑公主一个公道！”
谁知，周长刃眼眸像是冒了火星子般，冷声道：“如果周某今夜偏要杀了她呢？”
周长刃竟是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梅妃娇艳的脸上出现了灰败之色。
周长刃将剑扬起，正欲刺下去时，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鼻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雅香气，侧头看去，正是悠悠。
悠悠刚刚缓过神来，就看到了眼前一发不可收拾的一幕，周长刃当着赵国上流权贵的面就要斩杀了礼部侍郎的幼女?
这……简直不要太刺激!
悠悠看到丁怀他们满脸的焦色，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望向自己，便立刻跑上去拦住了周长刃。
“周将军，将朱娘子交给梅妃娘娘吧，相信娘娘会调查清楚的。”
周长刃胸中怒火不减，“可是她刚刚差点杀了你！”
“我知道，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嗯?”悠悠声音轻轻柔柔，盯着周长刃满是怒气的眼眸，试图安抚他冷静下来。
下一刻，悠悠挑了挑眉，说给在场的赵国人听，“相信赵国也是法度严明的国家，断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亦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
听到悠悠如是说，周长刃努力克制自己，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指骨攥地发白，近处的人甚至能听到手掌摩挲剑柄的沙沙声响。
周长刃又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朱若南，才将手中的剑用力掷在地上，转过身去。
随着“哐当”一声脆响，众人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
朱若南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余悸。
丁怀趁着空隙，连忙上前对梅妃行礼，道:“那朱娘子就交由娘娘了，希望娘娘能还我们嘉佑公主一个公道。”
梅妃脸上这才恢复了她娇艳的颜色，“丁大人放心。”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悠悠脸上也浮现一抹释然。
悠悠注意到有一道目光直直的望了过来，是二皇子，不同的是眸光中不再有敌视，而是探究中掺杂着些许困惑。
悠悠对他的印象不好，是以没有多去理会他。
宴会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没法再假装风平浪静地进行下去了。
周长刃垂眸略平复了下情绪，随即对梅妃和诸位行礼道:“今晚就先到此为止吧，周某乏了，先和嘉佑公主回去了。”
悠悠对梅妃行礼行了一半，就被周长刃扯着胳膊拽走了。
梅妃觉得这个周长刃是嚣张了点，可是朱若南行刺嘉佑，这事她们这边不占理，也无法去指摘他们什么。
到了马车上，周长刃撇过头去，不去搭理悠悠。
悠悠不确定周长刃是不是生气了，小心试探着问道:“周将军?生气了?”
周长刃没有反应。
“周将军?”
周长刃依旧寒着脸没什么表情。
老实说，这样子的周长刃还是有点吓人的，悠悠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马车内就这么相对无言半晌后，才听到周长刃缓缓送出一息气，梗着的头颅、绷着的颈背，稍稍放松了些。
他嗓音暗哑地说道:“悠悠……”
“嗯?”悠悠懵懂地望着他。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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