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内响起一阵酒盏碰撞声,李权看着对面气色不佳的人,抬手拍了拍他肩,“听说你这一路受了不少伤,辛苦了。”
王群低着头神色谦卑,“大王所托,臣就是万死也会把王后接回来。”
“只是……”
他说着眉头忽然微蹙,“还有一事臣十分不解,在怀山一带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群山匪,可臣记得那一带山匪早就被清剿,不应该有漏网之鱼,险些臣就要命丧于此。”
李权端起酒盏,顿了顿,又拎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王群立马双手接过。
“你是说有人暗害王后?”李权眼帘微垂。
王群低头恭声道:“臣不敢妄言。”
满桌的酒菜何其丰盛,当初他们一起挖矿时,何曾想过能有今日之景,李权喝了口酒,又拍了拍他肩头,“你我之间,有何想法大可直言。”
王群依旧跪坐在那,低头道:“没有真凭实据,臣不能随意断言,只是令臣更担心的还有一事,臣一路行迹隐秘,只有周祺知道行踪,周祺必不会暗害王后与公子,怕就怕周将军身边人有不臣之心,边防重地不得不防。”
听到这话,李权忽然看了他眼,指腹轻轻摩挲着盏身。
须臾,将他面前酒盏拿走,“你既受了伤,就别喝了。”
王群感慨的笑了笑,“大王忘了,当初臣身中三箭,陪着大王在山里跑了几天几夜,可就靠那一壶酒续命了。”
李权也笑着一手搭在桌面,“算了吧,等你好了再来找孤也不迟,这次你立了功,公是公私是私,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殿内只有二人,王群神态也松缓几分,“臣不敢讨赏,大王给什么,臣受着就是。”
李权抬手指着他,仿佛也陷入了深思。
“之前你要的那匹神驹,有空就去牵走吧。”
闻言,王群面上露出喜色,“谢大王赏赐。”
仿佛想起什么,他神色逐渐严谨,“公子年岁已大,可之前似乎无人教导,是不是该给公子寻个太傅?”
李权想了想,“你有何人选举荐?”
峥儿这个年纪再无人教导确实不妥。
“大王之前不是还在为季老辞官一事烦忧?”王群压低声音,“他在长安数十年,历经三朝,若是就这样放他归乡大王也不放心,不如让他给公子做太傅,这样一来也能彰显大王对他的看重,二来亦能将他留在长安。”
李权沉默了会,又抬眼定定的望着他,“若是他不愿呢?”
王群悄悄凑过脑袋,“大王将公子托付给他,如此重任他若还不识趣,那留着他恐怕也会生出祸事。”
四目相对,李权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王群眼帘微垂,大王根本就不敢放季亦民归乡,他不过是给了大王另一个选择,季亦民历经三朝,世族勋贵到处都是他的门生,若是能让他给峥儿做太傅,对外甥而言只有好处。
坐了片刻,等他走出建章宫后,又立马往未央宫走去。
宫中男女有别,常去看妹妹怕是不妥,不过如今妹妹刚到王宫,他还是不放心。
等到宫人通传,他才跟着走了进去,只见妹妹已经换上了华服,精神了不少,就是面上带着愁容。
“臣拜见王后。”他立即跪地行礼。
王倚立即起身去搀扶,“哥哥这是做什么。”
王群抬手止住她动作,“礼不可废。”
李宝儿拉住母亲,然后让周围的宫人都出去。
待到殿内只剩下三人,李宝儿才将先前的事说出来,父亲看似给予母亲尊重,可她总觉得一家人不似往日那么无话不谈。
父亲倘若真的敬重母亲,又怎能大庭广众之下与其他人拉拉扯扯,这将母亲颜面置于何地,还是男子都是如此?只贪恋美色,不顾及夫妻情份。
王群跪坐在那神色如常,“古往今来,哪个王侯身边只有一个女子?这是常态,只要你是王后,她人不过都是姬妾而已,大王能分的清轻重。”
听到这话,王倚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纵然知道哥哥说的是事实,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李宝儿不满的皱皱眉,“贪恋美色就是贪恋美色,舅舅不必替父亲开脱。”
王群往周围看了眼,又严肃的看着她,“这里是王宫,任何人都不能对大王出言不敬。”
大王这些年从尸山血海趟过多少回,早已不是当年的猎户。
王倚神色戚戚,抹了抹眼角,“我只是个村妇,当不了王后,如今峥儿他们也找到父亲,我也就放心了,明日我就离宫,寻个无人的地方过日子。”
听到他的话,王群脸色一变,一掌拍在桌面,“愚昧!你是大王的王后,你走了,峥儿和宝儿怎么办?你忘了我们一路上遇到多少追杀?你若实在看不惯那些女人,今后不看她们就是,你以为这还是在村里,想走就走?”
他被气的伤口又疼了起来,他人求之不得的王后之位,他这个妹妹居然还不要,没有王后之位,峥儿以后拿什么当王储?
李宝儿扶住母亲,认真看着舅舅,“明明是父亲大庭广众之下与那些女人搂搂抱抱,母亲当然心里不适,舅舅府中必定也有姬妾,你大可去问问舅母,她心里是否又舒服?”
为何男子三妻四妾就是常态,女子就一定要包容?!
王群捂着腹部伤口,耐心的解释,“自古以来,上位者当然有选择的权力,长安城中那些世家贵妇,她们身边同样豢养男宠,任何人想要改变,就要拥有同样的权利,不然就只能忍耐。”
话虽难听,可他也只能这样说,这里是长安城,稍有不慎丢的就是命。
李宝儿怔在那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望着地面。
一开始她只以为是父亲贪恋美色,改不了那些男人的毛病,可如今听到舅舅的话,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人只要有了权势地位就会放纵,无论是谁,下位者就只能忍耐。
“这么多年的苦都受了,难道还差这么一时半会吗?”王群叹口气,“虽然大王还有其他子嗣,但峥儿不一样,他是王后所出,年岁也大,只要等他当了王储,以后一切都好说了。”
他何尝不心疼妹妹,但是人不能感情用事,得看清利弊,大王身上有不少病根,这些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要再忍上一忍,以后总会苦尽甘来的。
“对不起舅舅,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李宝儿跪坐在那双手交叠给他行了一礼。
王群欣慰的扶起她,“你有孝心是好事,今后还要你多照看你母亲,你们吃了多少苦,大王心里都有数,有时以退为进才更有利于生存。”
闻言,李宝儿点了点头,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不能久留,峥儿那边我会照看,另外我已经让大王给他寻了太傅,今后若有要事,就把未央宫门口守卫撤走一个,这样我就会立马进宫。”他认真叮嘱道。
王倚心绪复杂,只能轻轻点头。
等到王群离开,李宝儿才拉住母亲胳膊,看着这只枯槁的手,双目泛红:“宫里那么多女人,母亲的确没有她们年轻,既是如此,母亲也不必与她们争,晚上父亲过来您就不经意将这些伤疤给他看,这些年您都经历了什么。”
她知道,再让父亲母亲回到当初一样恩爱是不可能了,那就让父亲生出愧疚之情,这对母亲同样有益。
舅舅说过,有人想杀她们,哪怕母亲离宫,那些人也未必会放过她们。
王倚抱着女儿,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她怎会生出丢下孩子的想法,这些年没有丈夫她同样一个人过来了,那么多苦都忍了过来,如今难道还忍不了几个女人吗?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也要保护好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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