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别墅内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
“你真会讲恶心人的故事。”我目光冰冷地看着杜风。
“我只是基于客观证据推测可能。”青年道。
我没和他争执，淡淡道：“我不会听信你的谗言，我和梁笼之间的深情，不容他人指手画脚。如果没什么事，请离开吧。”
杜风似乎不理解，但没过多纠缠，转身离开。
屋内又剩我一个人。
我走到沙发前，看着墙上我们的结婚照，喃喃道：“我好想你。”
我收拾屋子。
外出买梁笼最爱的花。
做梁笼最爱的菜。
我尽可能的消磨时间，假装他没有离开，假装生活一切如常。
然而当热腾腾的饭菜做好，我形单影只坐在餐桌边，悲伤依然将我倾覆。
我趴在桌上，痛哭流涕，哭喊着梁笼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
我哭累了、睡着了。
再度醒来，墙上的时钟已是凌晨一点。
我看着凉嗖嗖的饭菜，神色惨淡。正准备去厨房拿保鲜膜，忽然看到双椒鱼头餐盘的下方，压着一张纸。
双椒鱼头，梁笼最喜欢的一道菜。
我很肯定，我并未在餐桌上放纸。
我将纸张抽出，那是一张对折的A4纸。
打开，里面是红色的印刷字。
【我一直在你身边】
28
我看着纸张，身体战栗。
片刻后，我对着空气轻轻呼唤：“梁笼，你在哪？你出来看看我？我好想你。”
我呼喊了很久，可惜没有应答。
仿佛一切是黄粱一梦。
但手中的纸是真实的。
是有人恶作剧吗？
我急匆匆地从鞋架上找出签快递用的笔，在纸上写【我好想你，不要离开我】。
我坐在餐椅上，等待梁笼的回复。
纸面却一直没有变化。
我很失落，将纸张放在一旁，收拾好餐桌，窝在沙发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又是太阳高照。
梁笼离开后，我引以为傲的生物钟彻底崩塌。
我起身喝水，发现餐桌上又出现了一碗广式绿豆汤。
不同的是，这一次绿豆汤下还压着一张纸。
我打开纸张。
依旧是红色印刷字。
这次纸上写的【你愿意和我远走高飞吗？】
我泪如雨下。
“愿意！我愿意!”我对空气喊。
没有回应。
我急忙找出笔，在纸上写下【我愿意】。
29
警局。
案件调查陷入僵局。
警方排查酒店周边街道所有监控，基本排除外人作案可能。同时警方经过一轮轮排查，酒店内所有人都不具备作案时间。
与此同时，各路媒体蜂拥而至，堵在警局门口。
网络上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
上头急得焦头烂额，要求七天内必须破案。
“见鬼，总不会是自杀吧？”小金道。
陈警官：“他如果单纯抹脖子，我还考虑下他如何制造他杀伤口。他是被割了命根子啊，他就是忍者神龟附体也办不到。”
小金又提出一个可能：“娱乐圈不都喜欢养小鬼吗？梁笼去年忽然爆红，有没有可能是领养古曼童？然后没伺候好，被鬼报复了？”
陈警官：“少看点恐怖片。”
小金嘟嘴，继续整理文档。
杜风听着师徒的对话，转着笔，喃喃自语：“鬼？说不定呢，隐藏在黑暗中的鬼。”
小金听到杜风的话，一蹬旋转椅到其跟前，想和对方探讨“鬼怪杀人的可能性”。
杜风却没理会：“陈警官，我可以去档案室逛一逛吗？”
杜风有个习惯，破案陷入瓶颈时，便喜欢翻看其他案件，从中寻得灵感。
鸣海市经济发达，百姓生活富足，经济纠纷民事纠纷不少，但恶性案件并不多。
最轰动的便是钉耙连环杀人案。
档案室，杜风翻看起该案件的资料。
在看到第四起命案，即方恋父母被杀案时，杜风忽然看到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梁笼。
30
钉耙连环杀人案，第四起案件。
方恋父母同小区邻居证词，在案发前后，曾看到一年轻男人出入住宅楼。
邻居感觉年轻男人长得很像前几日，方恋父母扫地出门的青年。
警方根据证词跟进，被方恋父母扫地出门的青年正是梁笼。
方恋父母不同意方恋与梁笼交往。
如此一来，梁笼便有杀人动机。
但案发时，梁笼正陪方恋在华戏参加毕业汇演，现场老师同学都能作证。两地路程最快也要三小时，梁笼没有作案时间。
警方排除梁笼嫌疑。
杜风继续翻看资料。
原本警方有继续调查邻居目击的青年，但后来第五案发生，凶犯被击毙，连环杀人案随之结案，调查不了了之。
“没有作案时间？”杜风一字一顿自语，顿时有个大胆的猜测。
31
“怎么忽然调查起梁笼的身世。”陈警官好奇道。
杜风转着笔，讲起他曾经破获的一个案件。
五年前，杜风初出茅庐时，接受朋友委托调查一起案件。
朋友在保险公司工作，存疑的案件是一起火灾。
朋友认为火灾有问题。
杜风经过现场探勘，的确存在人为制造火灾的可能，但人已死，现场痕迹尽毁，查无对证，保险公司只能认栽。
然而当参加死者葬礼时，杜风察觉出异样。
死者的双胞胎弟弟也在场。
弟弟长年在海外，装扮洋气，沉默寡言。
杜风第六感告诉他，死者妻子和死者弟弟的关系非同寻常。
杜风让人调查死者弟弟。
起初他怀疑是弟弟与妻子合谋谋害兄长，然而翻看完资料，又使计诈了下弟弟后，杜风终于确定事件真相。
夫妻两人陷入债务危机，债主终日上门，夫妻绝望至极。
丈夫想到自杀骗保，妻子却不舍丈夫。
僵持之时，丈夫的双胞胎弟弟回国了。
弟弟年少便定居海外，鲜少归乡，两人感情不深，此番回来也是为了祭祖。
夫妻看到弟弟时，彼此对此一眼，同时想到了“偷梁换柱”。
32
“你是怀疑，梁笼有一双胞胎弟弟？”陈警官道。
杜风点头，如此便能解释方恋父母案件中，梁笼如何同时现身两地。
传真机传来滴滴滴的声响。
陈警官拿起纸张。
“很遗憾，你的推断不成立。梁笼户籍地的兰城警方传来资料，梁笼并非双胞胎。”
杜风接过传真。
梁笼是兰城牛群县尺马乡人。
父母都是农民，其母在其十岁时病故，其父在其十四岁时遭遇车祸。
父母都是外乡人，在尺马乡也没亲戚，梁笼算是吃百家饭，由村里接济长大的。
好在梁笼并未自甘堕落甚至走入歧途，而是考上兰城重点高中，获得学费全免和十万生活补贴，最后考取了一所很不错的985。
“倒也算励志。”杜风评价道。“不过总觉哪里不太对劲。”
陈警官：“我们还是先解决当下的案子吧。对了，梁笼经纪人来警局接受问询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
33
兰姐，梁笼经纪人。
厚重的化妆品挡不住女人眼角细纹，但整体看去仍是个美人。
案发当日，兰姐并未到过酒店，出于谨慎，警方仍调查其行踪，结果挖出一个小八卦。
兰姐案发时正和人开房，开房对象是其手下另一个艺人，爱豆出身的某顶流。
小金表示这消息若漏出去，微博服务器至少要崩三天。
“兰姐，我有几个涉及艺人**的问题，需要你坦诚相告。”杜风道。
兰姐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另一边陈警官：“嗯。”
“你和梁笼，有超越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吗？”
兰姐神色不悦：“我们是知己，是朋友，怎么了。”
杜风毫不含蓄：“直白点说，你们上过床吗？”
一旁的陈警官呛了一口。
兰姐目光阴冷，几秒后才恢复如常：“没有。”
“是你们双方都没这意思，还是他单方面拒绝你。”
兰姐猛地站起，表情狰狞，优雅荡然无存：“你什么意思？”
陈警官想要当老好人，杜风摆手：“根据案发现场，我们怀疑情杀可能。我的询问可能冒犯了，但与其我们浪费警力调查，顺带挖出更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不如直接了当点，我们点对点得到答案，对你，对我，对梁笼都好。”
兰姐缓缓坐下，思索利弊后，决定配合对方。
“是，我曾对梁笼动过心思，明示暗示都有，但都被对方拒绝了。”
兰姐年轻时貌美如花，进娱乐圈后被拖下泥潭，遭遇各种潜规则。
有被迫的，也有为了往上爬主动的。
那些油腻丑陋的男人让她回想起青春全是阴暗。
后来她身居高位，有了潜人资格。
她也并非多喜欢那些男艺人，只是想用漂亮面孔和年轻身躯，驱赶积压在心底的灰。
杜风点头：“这么说，梁笼和夫人感情很好？”
兰姐又美又有资源，正常男人，估计半推半就便允了。能坚定拒绝，必是对爱侣忠贞。
兰姐却面色迟疑。
杜风眼眸微眯：“梁笼有婚外恋对象？”
兰姐急忙摆手，过了几秒斟酌道：“就我所知，没有。他爆红后，也有不少女艺人投怀送抱，他都正眼不瞧，甚至嫌恶。”
兰姐顿了下，又道：“至于梁笼对他妻子，就女人的第六感，我不感觉他爱她老婆。反倒是他的妻子，我见过几次，是真的爱惨了梁笼。”
“是吗？”杜风若有所思。
“哦对。”兰姐从包里掏出一礼袋，“今早收到的，应该是梁笼之前定制的礼品。可能是送给夫人的吧。我不想见她，你们帮我转送吧。”
杜风接过礼袋。
里面的礼物包裹得严实，礼袋上的LOGO，是某个号称一辈子只能送一次的钻戒品牌。
34
送走兰姐，杜风靠在墙上转笔。
小金捧着手机：“你说人死后真的会有鬼魂吗？会陪在挚爱之人身旁吗？”
杜风：“如果你信我是阎王，那死后就有鬼魂。”
小金举着手机：“不是我说的，是营销号说的。说梁笼死后变成鬼魂，陪在方恋身边。”
杜风翻看营销号的短视频。
视频是方恋直播的片段。
画面里，方恋肩膀位置的门肉眼可见地阖上。方恋在弹幕喧哗中，举着镜头进到卧室，空无一人。
无心直播的方恋认为是风，便下了直播。
弹幕里却吵翻天。
有闲得慌的网友专门查找了卧室门的品牌型号，材质重量，并进行实验，得出门要同视频般缓缓关上，需要多大的力做功，普通的风完不成。
更重要的是，当时房间窗户紧锁，根本没有风。
讨论后来全部变成玄学走向。
什么梁笼鬼魂不舍爱妻；
什么梁笼含冤而亡，警方废物抓不到凶手，鬼魂向爱妻暗示凶手信息；
还有更离谱的，梁笼养了小鬼，结果自己意外横死，小鬼无人喂养，出来觅食。
杜风重复看了七八遍视频，拿起自己的手机。
“帮我去兰城牛群县尺马乡走一趟。”
35
我从衣柜里挑选了一件红色的旗袍。
对着镜子，难得的化了个全装，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
我仿佛从梁笼离开的阴霾里走出来了。
因为我知道他没有离开我。
这几天，我都收到了他的信息。
【我一直在你身边】
【你愿意和我远走高飞吗？】
【你会怕我吗？】
【我会给你幸福的】
【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还在，只要我够虔诚，他一定会出来见我。
门铃响起，我脚步雀跃地飞奔下楼，只是出现在屏幕里的，却又是我不想见的面孔。
我将人请进门。
“杜神探，案情有进展了吗？”我问。
杜风打量着我，大概是诧异我焕然一新的状态。
“方小姐今天很漂亮。”杜风道，语气里并非恭维，更多是质问。
我没说话，只道：“喝点什么。”
“咖啡。”
我去水吧现磨咖啡豆，回到餐桌时，见到餐桌上的书被动过。
里面夹着梁笼给我的“爱的信息”。
我慌忙放下咖啡，将书藏到柜子上。
我不知道杜风是否看过书里的纸，神色惴惴不安。
杜风递了个礼袋给我。
“梁笼生前买的东西，兰姐让我转交。”
我接过粉红色礼袋，拆开繁复的包装。
盒子里是两枚漂亮的戒指，镶嵌着一整圈的碎钻。
我以为一克拉以下的钻戒不值钱已经是名言。这牌子也是纯智商税，靠的就是所谓“一生只爱一人，一生只送一次”的营销。
“小傻子。”我嘴里嘟囔着，手上却抚摸戒指，爱不释手。
我们结婚时，现金流捉襟见肘，戒指买的某宝莫桑石，很亮很闪，加上银色戒托，两只才209元。
他现在终于把戒指补给我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带上。
有点大了。
小傻子就是不会买东西。
就算要给我惊喜，不会偷偷量一下吗？或者拿我们结婚时的戒指给柜员看吗？
我将戒指脱下，正要放到盒子里珍藏，忽然发现戒指内圈刻着英文字母。
不像是品牌名。
我换了个角度，看清了内圈刻字。
LL &Gft
戒指落地。
LL，梁笼的缩写。
我的缩写应该是FL。
所以GFT是谁？
36
杜风捡起地上的戒指。
他也看到了戒圈内的英文。挑了下眉，把戒指放回盒内。
估计方恋没心情送客，杜风知情识趣地离开。
回到警局，杜风重新翻看案件资料，感觉脑袋中的毛线团已经根根分明。
现如今，只差找到线头了。
傍晚时，小金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
“出事了！”
“怎么？”
“方恋到佳丽宾馆大闹，而后又昏厥过去，现在送医院了。一堆狗仔闻声而来，现在警局外面挤得水泄不通。”
杜风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高导带来了吗？”杜风道。
小金震惊：“你怎么知道方恋是去找高导？我没说呀。”
杜风耸了下肩：“贵圈真乱。”
37
高逢唐依旧光彩耀人，尤其在一堆班味浓重的警员衬托下。
杜风：“高导，你不解释下吗？”
“解释什么？”高逢唐神色平和，不怒不惊。
“你和梁笼的关系。”杜风直白道。
高逢唐轻笑一声：“重要吗？”
杜风懒得和他拉扯：“重要。你之前隐瞒你们的关系，轻则叫妨碍查案，重则叫伪证罪。”
高逢唐眸色闪过一丝慌张，原本的二郎腿也放下来。
“我之前没说，是因为我和梁笼的确没有实质性关系。”
高逢唐顿了下，看杜风目光锐利，又补充道，“没上过床。”
高逢唐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他知道梁笼是已婚之夫。
演艺圈唇友谊、剧组夫妻都很常见，梁笼追求他时，他也很意外，还拿其人夫的身份嘲讽他。
然而梁笼告诉他，他和方恋属于形婚，没多少感情，而他对高逢唐一见倾心。
“我们这圈子，本来就不像异性恋稳定。合着聚，不合则分，没那么多情情爱爱的纠缠。再说他并不怎么对我胃口，我对他就是打发无聊罢了。”
杜风审视他：“是吗？你们关系这么淡，他却要送你钻戒？”
高逢唐神色嘲讽：“也就异性恋会被戒指这玩意感动，谁没事给自己束个奴隶圈啊。他要送，我还不想收呢。再说，我是导演，想送我礼物的演员至少可以绕警局三圈。”
杜风点头，也不知是认同高逢唐的话，还是想清其中关键。
38
案发第四天。
佳丽宾馆内的演员都被允许离开。
酒店除了顶层总统套房仍被封禁，其他楼层可以正常营业。
剧组因为主演横死不得不暂停，酒店租赁合同也作废。
然而一直惨淡经营的佳丽宾馆却迎来了客流高峰，影帝的粉丝，想博噱头的自媒体人都来酒店入住，好不热闹。
似乎除了警察们焦头烂额，所有人都在为这场凶杀案狂欢。
警局内。
陈警官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可惜踱步只能提高微信步数排名，解决不了问题，。
“有头绪了吗？”陈警官看向神色淡定的杜风。
杜风正要说话，电子邮箱跳出新邮件。
打开，一目十行，杜风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陈警官正要说什么，小金喘着粗气冲了进来。
“女孩子家家，淑女点。”陈警官不满。
小金上气不接下气：“刚，刚110接到报警电话，是，是高逢唐打来的！”
“方恋又去闹事了？”陈警官蹙眉道。
小金：“不，不是，高逢唐说，梁笼，梁笼又死了！”
“什么又死了。”陈警官不满胡言乱语。
小金混乱：“就是梁笼他复活了，出现在高逢唐家里，然后，他在高逢唐家里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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