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树梢时的唰唰声。
李拂爱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远的再也听不见后才直起身来,舒了一口气。
解下斗篷后认真的打量着这间屋子。
虽然不及周守全那间的奢华,但也不差,样样都是新的。
她摸着桌子,想着,这不会是才收拾出来的屋子吧?
她看着那亮锃锃的鲤鱼戏水镜,越看越觉得是新的。
喜儿拿起梳子给她放下头发,小心翼翼的,很不熟练的样子,并不像她给李拂爱挽头发时的熟练。
“你在这府上做什么活啊?”又被揪疼了一次后,她忍不住问道。
“奴婢是煮茶的。”喜儿小心谨慎的和李拂爱的头发做斗争,闻言抽神回道。
煮茶的?怪不得不会梳头,术业有专攻,周守全怎么没个专业梳头的女婢啊?
之前的祥巧也是煮茶的,那她们是同一部门的同事喽。
“那你认识祥巧吗?”李拂爱又问。
“奴婢和祥巧轮值。”喜儿回答。
李拂爱想到之前她说过,府里的人的名字都要寓意好,又生出了好奇:“这府中的人,都叫什么名字啊?”
喜儿想了想,挑了几个名声大的说了:“管家叫吉祥,还有叫有福的,还有有财、瑞珠、顺儿……还有好多好多呢。”
李拂爱听着这些好运连连看的名字,心里直嘀咕:这周守全,真是迷信到家了。
今日折腾的够多了,实在是累人。
她把月白色的衣服脱下后,穿着里衣舒舒服服的钻进暖乎乎的床里。
床已经被暖炉暖过了,躺在里面就在心里直涌起一股满足。
虽然睡了一下午,但困意很快就袭来了,她便痛痛快快的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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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的李拂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整日除了吃就是睡和玩。
学习?等期末划重点。
作业?靠AI和组里的大神。
要问她以前最烦恼的是什么,或许只有不是正常人的舍友和生活费最值得她费心了。
她上辈子还没等她完全自立就死在了一个雨天,或许是那天的雷声太大,也许是她太过沉迷,被雷一下劈到了这里。
她没有不舍的前世,因为她前世并没有什么朋友,和家人间的关系也比较冷漠。
本来想着毕业以后打拼个几年就把家里给的钱还完,然后再攒些钱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定居。
但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她就死了。
时空间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她二十年来积攒的生活经验一旦换了时代就不管用了。
她又要重新学习、适应、改变。
这里是古代,没有发达的信息技术,没有便利的通行方式,对任何人都苛刻,女人尤甚。她慌张又害怕,还有些疲惫。
她也偷偷的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哭过 ,可是哭完了睡过去后第二天还是在这方小小的天地。
为什么死了还要活过来?
为什么要让她倒退几百年?
但她还是庆幸的,能活着,能穿好看的衣服,能吃好吃的,还能奔跑在辽阔的晴空下——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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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后,依旧是喜儿进来帮她挽发,等她穿戴好后,喜儿就带着她去了昨天吃晚饭的那间屋子。
依旧是一大桌子早餐,这次伺候的都是丫鬟。
她问喜儿周守全去哪了,喜儿说:“老爷说,若姑娘问起,就说上职了。”
一板一眼的,学的还挺像。
周守全不在,她的胃口更好了,最后以一碗小粥做了结尾。
坐着周守全的奢华大马车到李家门口时,她颇有种变形记结束的感觉。
门口的小厮飞奔着进去通报了,她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家人耳朵里。
王如春和李开庆收到消息后就在屋子里坐好了,李拂爱刚迈步进去,身后就有丫鬟关上了门。
而她的那对父母,高高的坐在椅子上,就像是一对泥塑的假人。
她一身富贵,衬的这间屋子都亮了几分。
在上面坐着的两人脸色难看,李开庆率先怒喝一声:“你去栖云庵一趟,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祸!”
王如春在旁边被吓了一跳,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哎呀!老爷!你真是吓死我了。”
说着还朝李拂爱使了个眼色:“还不给你爹道歉。”
李拂爱嗤之以鼻,他们还想让她认错?
这不都是他们自己求来的结果吗。
“你们自己要做大逆不道的事,脸巴巴的凑上去,没被周守全抓起来砍头就谢谢我吧,还让我认错,我何错之有?”
她站的笔直,逆着窗外照来的光,脸上满是对这两个趋炎附势之人的不屑。
李开庆一拍桌子:“你!逆女!”
她李拂爱昨天才被刀架在脖子上,又岂会怕他一个虚张声势的李开庆。
她上前两步,一脚把一个凳子踢翻:“你什么你!你要我去送反信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日!稻草人当久了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掉脑袋的事也敢参与!不要命了!
要是被发现她也要死,刚活了没几天就在阎王门前走了两回,她还怕什么,干他娘的!
李开庆指着她,气的在原地喘着粗气,“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哎呀拂爱,你怎么和从前不一样了,别气你爹了,快来给你爹道歉啊。”王如春敏锐的发现她的女儿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他们拿捏的小女孩了,于是她柔和了语气。
若是从前那个会写诗的李拂爱,或许就听她的话了,但那人已经死在了月湖里。
现在这壳子里的,是天雷也劈不死的李拂爱。
她冷心冷情,一被强迫就要反抗。
“你装什么好人!你不是也想凑上去送死吗?”李拂爱的炮火立马自动瞄准了王如春。
她两句话把坐着的两人堵的说不出话来,她冷笑一声:“你们谁还想推我去火坑或者让我去送死,那我就拉着整个李家陪葬!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把我送去当妾的事,你们敢送,我就敢杀了那老不死的!再回来杀了你们这对老不死的!”
说完两手把着凳子边举起来,从最高处狠狠的往下一摔。
砰的一声——
木条崩裂,木渣子掉了满地。
四分五裂的凳子残骸躺在地上,李开庆和王如春被吓得瘫在椅子上。
李拂爱呼出一口郁气,手往那堆木头处一指:“若是再敢想着把我卖出去,就有如此凳。”
说完,她看也不看那一对夫妻的反应,转身拉开门就抬脚走了出去。
寒凉清冷的风吹在她脸上,她觉得这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
回到了她自己的院子后,抱月一见她就眼泪汪汪的。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去拿风帽,然后栖云庵就被封了,不许我走动,可放开了之后你就不见了。”抱月抹着眼啜泣。
李拂爱在她身前转了个圈,安慰道:“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
抱月哭了好一会,才止住了哭声。
李拂爱等她哭完了,就支开抱月,让她下去洗脸去了。
她解下斗篷后放好,然后搬开炭火的罩子,从书案上拿起了一本一看就经常被翻看的书,里面一张张皆是李拂爱写的诗作,字迹硬瘦挺拔。
每一页上都盖了一枚小小的“拂”字印章。
她之前翻屋子时,只以为是外头买的诗集,接收了些记忆后,才知道这本诗集和放在盒子里的小小印章。
李拂爱搬来椅子,放在炭火前,然后拿着这本诗集,坐在上面。
她想起梦中那深切的嘱咐,说一定要把诗集放在她身边。
“你想让它在你身边,我烧给你吧。”李拂爱轻轻叹了口气,一手翻开了诗集。
看着这些带着浓厚的诗,她开始撕下第一页,念完这一首,就撕下这一页,放在炭火上,薄薄的一页纸,很快就燎完了。
她又撕下第二页,念完,轻轻放进炭火中。
她从第一页读到最后一页,从“李拂爱”刚学着写诗开始,读到她的十七岁。
从天真烂漫,到身心荒芜。
从情窦初开,到情灭心死。
她撕下最后一页,投进了灼灼的火盆中。
这是最后的诗,也是最后的反抗。
剩下的,就只剩空白的书皮。
“你写的真好,我喜欢你写的诗,我不会写,就用我的话跟你说吧,我呢,看不惯,骂了你爹娘,你不会怪我吧?不许怪我啊,我不想被卖出去,就一定要反抗的。”李拂爱絮絮叨叨的,看着炭火烧断最后一张纸,只剩下灰烬,最后手腕一翻,把书皮也丢了进去。
她看着炭火吞噬了一切,好像那本书从未存在过,只剩下被风一吹就能散在空中消失不见的灰烬。
若是随风飘远,会有人被迷到眼吗?
李拂爱感觉身体一轻,似有所感的抬头望向房顶:“你要走了?那么,拜拜了,我会在这里,活出一片天地的。”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是抱月。
抱月的双眼还红红的,一开门就看见她坐在打开的炭火前,魂都吓飞了半条:“小姐!您在取暖吗?”
李拂爱看向她,明媚的笑了:“抱月啊,帮我盖上吧。”
她在这个异世中,也算是奇女子了吧。
她想通了,她不要和李家的拂爱一样,她不要随波逐流,不要被任何人裹挟,她要做自己,她要做大齐的新的李拂爱。
就算再死一回,她也要活的肆意,她不要变成别人,她要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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