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瑶是个大喇叭，没多久，这消息长了翅膀，就翻山越岭到了彭赫然耳中。
”什么回事儿，你这几天，啊？你身体到底有没有事儿。”语气倒是不怎么关心，一脸坏笑。
”怎么我还听说，你有个爱得死去活，非卿不娶的人，由于身体隐疾，选择放手，真的假的，啥隐疾，不会是那方面儿吧。”
姜照全程没怎么说话。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彭赫然还喋喋不休，一脸春情荡漾，”乃父知道么，我要不要通知一下姜轩楼啊，害……你们老姜家到你这一代，算是断了根儿了。”
”你有完没完。”
”哦，我忘了，你哥能生，所以还有香火。你呢，放宽心，不着急，慢慢来，好好治疗，我看好你。”
姜照波澜不惊的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觉得好气好笑，很多时候逼着自己做题都时不时的被身边的闲言碎语干扰，比这些碎语更闹心的，是她的人影。
他不想坐以待毙，他想结束，或者开始，再不济也要往前走走，兜兜转转，总之不能留在原地。
——
”谣言是你散播的么。”
邬诗妍被他抓起手腕惯到墙上，这是他和她正面交流的第一句话。
她上下扫了一圈儿，经验告诉她，自证不如耍流氓。
少女慢声道，”假的才是谣言，你怎么证明我说的不是谣言。”
这个姚晓瑶真不省心，大漏勺，什么都说。
但箭到弦上，她也不能露怯。
”要我怎么证明？”
问出口之后才想起那些谣言的指向，其实不言而喻。
他的脸莫名有点儿烫。
姜照其实完全没必要来找她，这种关于他的乱七八糟的消息有很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个消遣的谈资，很快就消声灭迹，学校的人都忌惮他，没多少人敢大肆乱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逮住这个传闻不放。
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也没等她说什么就离开了。
综合考虑下来，回归这个论题。
不，邬诗妍和疯子还是不一样的。
疯子他妈的比邬诗妍正常一些。
时间倒回半年前，深圳一中的军训已经结束了，邬诗妍才拖着大包小卷独身来到教务处办理入学。
主任老头鹰隼一样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儿，”自己来的？”
邬诗妍大方自然的点头，签了一大堆转学籍的单子，交出档案，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
邬诗妍成绩非常好，是攀枝花市内中考成绩第一，而且除了语文一百三十多，剩下的都是满分。
她并不太想来深圳，她觉得老家挺好的。
还记得初中那个校长知道邬诗妍取得了这样突出成绩后，把她拉到办公室，一顿长吁短叹，而后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容，喜滋滋的推荐她环境更好的学校。
”我有个老知己，在深圳那边儿办了个私立学校，教育水平没得挑，前脚踏进去，清华北大随便选，他问我我这儿有没有好学苗，我当时就把你推荐了过去。”
邬诗妍呆呆的听着他喋喋不休，脑子一直在放空，不知道在寻思什么，一会儿是饿了今天吃点儿啥，一会儿是有时间得让郝秋检查检查下水道老鼠那回事儿，这几天老听见家里咯吱咯吱的，睡都睡不好，还有得跟他商量商量换个高压锅，上次她心血来潮要学做饭，闹到最后水烤干了，米饭糊锅底，后来怎么刷都有一股糊味儿。
她就这样一直处于游离状，置身事外中，直到校长把一张申请表递到她眼前，她才恍然回神。
啪嗒一支笔滚落在她面前，等着她签字画押。
邬诗妍只看了一秒，目光就瞬间移开到了一边儿，盯着茶盅里沉沉浮浮的茶叶酝酿了好半天，”校长，谢谢你的好意……我想考虑一下。”
校长没说其他，颔首示意，表示默认。
邬诗妍拿着那张申请表，心事重重。
去什么深圳呢，她也没多大志向，学习是现阶段任务她就学了，学得好是意外之喜，而且她当初计划是要考上市内最好的高中，只是因为那样就可以住校不用回家。
但是现在她倒是非常不想住校了，因为还有郝秋在等着她，郝秋没考上高中，去了中职，据说里面全都是浓妆艳抹的妖精，跟个盘丝洞似的。
虽然她相信郝秋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但男人这种生物很难说，他们一般都不会只有一颗心，他们说，我发誓我会全心全意的爱你，面对你的时候这颗心是全心全意了，谁知道他们的第二颗心，第三颗心给了谁，在背地里又在全心全意的爱着谁。
邬诗妍不太安心，她要走那么远，跋山涉水出走三四个月，要是真有点儿什么，回来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
她愁肠百转，心忖不行，她决定要留下来，监督某人。
利落干净的把那张申请表撕吧撕吧，本想朝天一扬以示潇洒决绝，脑子一轴，想起清洁工的不易，乖觉的把纸屑收拾进垃圾箱。
她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没想到还是被命运安排在了这里。
深圳一中给出的条件是，愿意学费全免，而且还可以为邬诗妍的兄弟姐妹提供深圳这边的教育便利。
也就是说，她的那个继弟可以在深圳这边儿上小学。
这个电话直接打给邬杰，邬杰和付阿姨对着商量不到五分钟，一通电话难得的打给了邬诗妍的班主任。
班主任和蔼的带给了邬诗妍这个噩耗，”恭喜啊，邬诗妍，你爸爸决定带你转学去省外更好的学校了。”
一路颠沛流离，她躺在上头的卧铺挺尸，下铺一家三口吃着泡面聊着天。
邬聪小朋友一路欣喜，追问着新的小学是什么样，付阿姨把他抱在怀里为他勾勒美好蓝图。
邬杰吃完泡面没怎么参与讨论，摸了一根烟，去卫生间吞云吐雾。
邬诗妍太累了，周遭吵嚷，气流里弥散着复杂又刺鼻的味道熏得人脑浆一鼓一鼓的痛，在这样极端恶劣的环境中，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她睁开眼，稀里糊涂就了这所学校。
她对这个学校没啥期待，还是和初中一样按部就班的学习，唯独一点，这里的教学速度比那边儿的快，邬诗妍倒也能跟得上。
还有就是……确定这是好学校么，怎么感觉学习氛围不比初中那会儿好多少。
她本来想问一个复杂的物理题，结果一圈儿了没人能解答出来。
姚晓瑶拉着她的胳膊拽她出去玩儿，”别学了，别学了，妍妍，你看我这个发型好看么。”
邬诗妍微愣，瞥了一眼她头顶，一圈彩色橡皮筋扎的朝天辫儿，衬的她圆溜溜的脑袋像个中满飞镖的西瓜。
她皮笑肉不笑。
第一次月考很快就来了，果不其然，这个班有问题，全校垫底，倒第一。
连自家班主任也不当回事儿，调侃的话是这样说的，”我可是艺术特长班，我知道，你们其中大部分人不在乎高考，但能不能卖老师个面子，我不是不让你们倒第一，问题是我们班的平均分比倒第二差了整整快二十分，记得我们入学的摸底考试没这么丢人啊。”
全班哄堂大笑，乱哄哄的，完全不觉得是种批评。
邬诗妍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单，幸好和她没关。
她年级榜第四。
但是这么下去可不行，在这儿她待着不顺心。
早知道是这样，不如在老家带着，地方小，还能被当重点学生用心呵护，横跨千山万水，排除万难险阻到了这儿被丢在了垃圾堆，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邬诗妍忍无可忍，做了一个决定。
她去找了主任理论要求换班儿，结局……以卵击石能有什么好结局，结局当然很惨淡，邬诗妍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多丢人，哭得稀里哗啦，跌跌撞撞的跑回教室。
月考结束后，一中就举办了一个迎新的晚会。
邬诗妍本来打算睡一觉，却被姚晓瑶的一袋零食勾的鬼迷心窍的去小礼堂占座。
这个晚会是在放学之后开的，想去的就去，不想去的就不去，想和谁挨着坐就和谁挨着坐，没要求。
今年天凉的早，九月末傍晚就已经狂风呼啸，梧桐叶落，枯黄色的汇成河，四面八方的云集，缠住少年们的裤脚。
姜照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立起来的校服领子圈在秀颀的脖颈处。
他拿着一沓练习册从食堂出来打算直奔图书馆。
姜照的身边人有两类，舔狗型，一般这种他都完全忽视。第二种，书呆子型，有几个能说得上话，其实还有一个人既不属于第一种也不属于第二种。
是他发小，彭赫然。
他一个很活泼很热情的浪荡公子哥儿，他和姜照这种冷倦傲人什么活动都不参加的怪物完全相反，他是另一个极端的怪物，什么活动都掺一脚。
这不，图书馆半道杀出个程咬金。
”一会儿去校联欢会吧。”
”不去。”
”大哥，今天有看点啊，和以前绝对不一样。”
姜照被他骗过很多次，已经有了深刻的PTSD。
”有什么不一样。”他淡淡的问。
”校花跳舞。”
校花？
他完全不知道有这个称号，顿了顿，有点儿疑惑。
好孩子姜照不耻下问，”姓笑么，哪个笑，她是谁，为什么有看点。”
彭赫然一脸要死不活，生无可恋道，”大哥，你有多久没下凡了。
还好还好，没问是不是讲笑话啥的。
”校花顾名思义，这个学校长得最漂亮的女生。”
与世隔绝的姜照被普及到，哦了一声，”不去。”
彭赫然砸吧砸吧嘴继续引诱，”七班的张思思，很漂亮，跟个洋娃娃似的，大长腿，勾人啊，摄魄啊~”
姜照听到这个名字又停顿下来，再次加快步伐。
”干嘛啊，我形容的就没有一点儿诱惑力么。”彭赫然讪讪。
姜照忽然转过来看向彭赫然，一脸认真，”我不去，而且我建议你也别去，这个人给我写过情书。”
彭赫然反应了会儿，给他写情书，这不正常么。
”行了行了，你老貌美多金，给你写情书就给你写吧，校花被你泡走，我代表我们广大男同胞深切的表示祝福，仅代表个人成人之美，虽败犹荣，但……你今天必须陪我去！”说着就把他连拖带拽的往小礼堂拐带。
姜照被他拖去了小礼堂后，人在了，魂不在，满脸哀怨，连声叹气，”我今天的物理卷子还没写完……”
”还有英语课文。”
”还有数学专题。”
……
”哥们儿，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作业，是你自己给自己找的任务吧，真没见过你这种不享受大好青春，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
姜照不说话了，再度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很快舞台上的灯光就亮了起来。
彭赫然掏出手机给对面发了条消息。
后台正化着妆的张思思收到短信差点儿跳起来，”崔欣！崔欣！姜照今天来了。”
崔欣是张思思的小跟班儿，立马替主子开心起来，一副皇上终于肯来临幸自家娘娘的自豪样儿，就差小手绢儿一甩，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真的，可真叫你盼来了，我就说思思这么好看，谁不心动谁都不是男的。”
这小话儿甜到了张思思心坎儿，但烦恼接踵而至。
姜照来了多半也不会欣赏什么舞蹈，大概是被彭赫然生拉硬拽来的，她不想跳了，她想到观众席和他单独说说话，不然这机会可太浪费了。
崔欣眼珠子一转，立马会意，给思思娘娘出招，附耳低语几句，只见张思思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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