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诗妍有一套自己的嘴馋理论，那就是冬天才是吃雪糕的最佳季节。
因为雪糕不容易化。
体育课刚跑完，她就仔细着舔绿舌头。
那绿舌头的果冻层被她舔的耷拉下来，艳红的舌尖儿都被色素染成绿的。
姜照看了会儿她舔雪糕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
插着兜走到她面前。
邬诗妍嗅到一股独属某人的气息，下一秒，她的舌头就被一股力量卷起来。
她的那根雪糕还没吃完，在手里尴尬的擎着，吻的时间太长，那大冷天儿雪糕都在融化。
弄得手又冷又湿，邬诗妍推了一把姜照。
青色的日光下，他的睫毛垂直而下，缓缓睁开双眸，翻涌着一种万物复苏冰泉解冻的情潮。
那雪糕是不能吃了。
他深情的眼眸看得她心烦意乱，心头翻涌起一抹遏制不住的心动，但她厌恶这种感觉。
邬诗妍本想温柔的沾一下他睫毛上的金光，结果抬手毫不客气的揪了一把，不轻不重，没想到还是薅下来一根儿。
”都怪你，吃不了了。”
”大冷天儿的别吃了。”说完，他把那雪糕扔进了垃圾桶里。
邬诗妍生气了。
她掏烟出来点。
漂亮的眉眼低垂，睫毛在风中战栗，拢于指尖的烟雾中，无尽颓然。
姜照把烟从她的红唇间取下来，对着上面残留的口红印记，学着她的样子淡淡的抽了两口扔在垃圾桶里。
应该是一连串潇洒的动作，但这烟劲儿不是一般的大，姜照这乖孩子忍了半天，还是被呛咳嗽了几声。
邬诗妍指着他哈哈笑起来，直到笑得喉咙发干，觉得甚是无趣。
”切。”
然后不搭理他走掉了。
她有事找到彬彬，语文课文正好学到雷雨。
为了深入了解戏剧这种文学体系，便在班级里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话剧活动，自由分组，古今中外任意选择。
他们小组选择的剧目是牡丹亭。
现在还差一个人。
邬诗妍要扮演杜丽娘，这是她早就要求好的。
现在就差一个官配，本来打算好是让彬彬上的，但是彬彬是他们小组唯一会唱点儿戏的，自然要挑大梁当独白。
组里就拉来一个男生，是彬彬同桌，任志。
任志外形有点儿矮，觉得和邬邬诗妍站一块儿特不协调。
彬彬和邬诗妍长吁短叹的坐在长凳上，一时怅惘。
青春岁月真是闲得发慌，为了一个儿小小的活动，就愁眉不展。
但当大家齐心协力的想要把某件事情做好，又非常团结热血。
”要不就任志吧。”
邬诗妍下定决心。
”确定好了？”彬彬反问。
”有别的选择么。”
”任志之前是伴奏的，现在我们只能在电脑上随机播放伴奏了。”
”行了，就这么着吧，人越少越好，人多了闹得慌。”
彬彬也认同，”那说好了，我和段情旁白，你和任志表演。”
”嗯。”
姜照尝不出烟味儿有什么好，他觉得邬诗妍最近对他真没什么耐心。
彭赫然给他支的招是死缠烂打！
还能因为什么。
郝秋妈妈病情不好呗，几天前在工地上贫血晕倒，住了一天院花了不少钱。
听声音，郝秋在电话那边儿都哭了，邬诗妍在这边儿蒙着被子和他一起哭。
姚晓瑶听见她的啜泣声，还以为是姜照真不人道了呢，也没敢问。
邬诗妍下床洗脸给的解释是看了一个特感人的电影搪塞过去。
邬诗妍和彬彬正讨论打印出来的台词，一道清冽的声音插进来。
”牡丹亭？”
邬诗妍回头看了一眼，马上转回来。
”你偷听我们说话啊。”
姜照在她们桌子对面坐下。
”不是偷听，是不小心听到。”他笑了下，握住了邬诗妍闲放在桌子上的手。
”你演杜丽娘？谁是柳梦梅。”
邬诗妍微微一笑，”无可奉告。”
”你们组有男生么。”
邬诗妍继续微笑挑眉道，”无可奉告。”
”你们还缺不缺人。”
依旧微笑，”无可奉告。”
”能不能换个词儿。”
”保密。”
她哼笑道，眼眸中透出狡黠的俏皮。
然后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
”你不是和彭赫然一组么，打听别人有意思么？”
姜照的眸子暗了几分，似乎对她的样子有点儿不满意，毕竟她莫名其妙的冷落他，他还要缠她哄她，结果到了面前，她态度却如此敷衍。
林彬彬大气不敢出一下，看着这二人唇枪舌战，隐约中觉察出一种暗波汹涌的危险。
姜照直接问向林彬彬，”你们定完角色了么？”
林彬彬为难，有点儿哽，邬诗妍替她回答，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定下来了，是任志。”
回答完，站起来要走人。
刚有站起来的动作，姜照先她一步站起来，二话不说先行离开。
他既然走了，邬诗妍又重新坐下来。
但是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随意撒气的爽感，而是心里更烦更乱，理也理不清楚。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特别差。
大概是最近郝秋妈妈生病，她也没从姜照身上捞到钱吧。
毕竟演戏这事儿真挺累的，没有油水她不干。
姜照都走没影儿了，林彬彬小心翼翼的问，”你俩吵架了？”
邬诗妍没回答，眼睛死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尽管那里早就空无一人。
”害，也没啥保密的，不过你家姜照好像生气了……没想到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还挺喜欢吃醋的，这是好事儿啊，他在乎你嘛。”
邬诗妍把那望夫一般的眼神儿收回来，垂眸盯着自己方才被他抓着得指尖儿，”什么好事儿啊，他都烦死了。”
她轻飘飘的说着，胸腔却莫名涌上一阵酸楚。
邬诗妍以为这事儿算完，她找了个时间把台词本递给任志，找个空教室对过几遍词。
演的是幽媾这一折，林彬彬说这段儿非常有看点。
每天排练到中午午睡都不回宿舍，一直到快上课才跑回教室。
彭赫然贱兮兮的打听，”你们演什么，这么神秘。”
”牡丹亭。”
”哦，没创意。”
不出意外，他会被踩上一脚，可偏偏出了意外，他被踩了两脚。
疼的彭赫然嚎叫一声，为了形象迅速捂住嘴巴。
”邬诗妍！你练过降龙十八脚吧。”
”要我再给你补上十六脚么。”
彭赫然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一副告饶状，”侠女饶命，不必如此贴心。”
邬诗妍觑了一眼，”你们排练什么。”
”茶花女。”
”好俗气。”
”你不俗？把我们演员都撬走了。”
”撬谁啊。”她有点儿蒙。
”姜照啊，本来是我们组的旁白，现在不干了，他没去你们组啊。”彭赫然意外，不过很快就接受事实，”那他是不参加这活动了么，算了，他不参加集体活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谁说都不好使。”
邬诗妍瞥了一眼身边儿那个空座儿，微微出神，下节数学课安排了考试，姜照应该去办公室拿卷子去了。
他在前面分发，邬诗妍在下面观其颜色，一边儿想着。
他为什么突然不参加了，不会是想和她一组吧。
不会不会，自己最近情绪不好，看上次那不欢而散的架势，他是真生气了。
到底要不要问问。
啧，这个人表情是永远都看不出来喜怒哀乐的。
这个试考的索然无味，她答得很快，检查完一遍就把卷子合上去。
看牡丹亭的台词。
她有个想法，她想要这个活动的奖品，是一个水晶球。
比两个拳头还大，里面还能亮灯，还能放音乐，还飘着许多银色亮两片儿，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摆着两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
但有点儿可惜，她没看清那俩小人长什么样。
彬彬是语文课代表，她上次拿快递进办公室的时候，邬诗妍跟在她后头瞅了一眼。
但彬彬非常称职，她发现邬诗妍偷瞟的小眼神儿立马胳膊一横挡在门口。
”看什么看！”她嗔道，”再看可没惊喜了。”
”小气。”她嘴巴撅得能挂汽水。
邬诗妍把台词顺一遍之后，做了会儿化学习题就下课了。
卷子收上去，姜照回到自己座位，又开始恢复以前那样写写算算的日子。
像是对她视而不见。
其实刚才他过来收她卷子的时候，她还故意用小手指戳了他一下。
他肯定是感觉到了，甚至还看了她一眼，依然没啥反应。
姜照不看她，那她就看他。
邬诗妍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傻得冒泡了。
她越来越不可免俗的喜欢盯着姜照的侧脸看，用姚晓瑶的话来说简直可称为是痴望……她觉得她在夸张，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邬诗妍也好色。
再说，他一个大男的看一眼难不成会掉肉么。
姜照眼眸微敛，不知道是不是秋阳的问题，他的头发也不似纯黑色，几缕发丝有些零乱的落在前额，堪堪遮住眉眼，他该剪头了。
不想她这痴望被姜照抓了个现行，语气冷的结冰，”你怎么这么看我。”
”你好看。”
下一秒，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真是调戏不得，邬诗妍忽然觉得他这个人无聊了，心里轻嗤一声，垫着胳膊睡去了。
没睡多久，心里还是过不去坎儿，趴在胳膊上侧头光明正大的看。
阳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弯，光点折叠的地方，有点儿透明。
这么好的对象上哪儿找，邬诗妍暗叹，连冷战要她先主动逗他说话。
邬诗妍捶捶后腰，坐到他前面的空位置，是彬彬的，她随便坐。
”你怎么不参加话剧活动了。”
他眼睛都没抬起来，不咸不淡的回答，”要期末了，还是以学习为主。”
”这也是学习啊。”
他没回答，邬诗妍把他手中的笔抽出来。
姜照眉头微皱，有些愠色，不过一会儿他换了支笔。
邬诗妍再次抽出来，”姜照，你生我气呢吧。”
”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回答我。”
”和你有关么。”他盯着她的脸，无波无澜的问。
邬诗妍愣了一下，把笔以摔的力气还给他，站起来要走，”行，你的事以后都和我没关了。”
她正打算回去，手肘被人猛地抓住，让她重心不稳倒退一步。
他忽然想起来邬诗妍最近的态度，冷然一哂，自觉无趣，缓缓放开手上的力度，”那你呢，你不也一样，你不也不希望我过问你的事么。”
”还说没生我的气。”
”这就叫生气？”姜照反问过来，”那我是做错了什么，让你最近那么生气。”
邬诗妍一时语塞，这事儿她理亏，她总不能说，因为郝秋妈妈的事儿，更不能说因为他好久不给她钱的事儿。
只好态度诚恳的道歉，”我生理期，情绪不稳定……”她嗫嚅地解释，”对不起。”
重新坐回他的前座，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低头小声连续认错儿，”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也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
她一直低头，双颊微微鼓起，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生理期不是月末么。”
”这东西本来就一直都不准，也可能是你总撩拨我，我一激动，提前了呗。”
邬诗妍捡着好听的说。
姜照倒也信了，有些责备道，”那你那天还吃凉的。”
”我体质特殊。”
”以后别这样了。”
邬诗妍见缝插针回归主题，”你为什么不参加活动了啊。”
姜照也仔细寻思了会儿，其实他想去邬诗妍那组，但见她这么不开窍，他也不好意思说了。
”太……幼稚了。”
”哼！那你的意思是我也很幼稚了？”
姜照不吃她这套。
”你本来就幼稚。”
”姜照，你不能这么有职业歧视，人家话剧演员也是正儿八经的职业，叫你这么说，那都幼稚了？”
姜照没想到她会拿职业歧视这顶大帽子来压他，他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邬诗妍继续道，”既然这样，你闲着也是闲着，不生我气的话，你陪我去排练吧。”
”陪你？”
”我在上面演，你在下面看，就当你是导演，让你也有点儿参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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