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周灼的右手突然骨折,下午他直接找到班主任说明原因,然后毫无顾忌地缺了考。
坐在座位上,何渡回头看了眼身后空缺的位置,捏着英语考卷的手指愉悦地往卷面一弹,发出一声脆响。
心底窃喜,终于没人烦我了。
连续两天的考试很顺利地结束,何渡心情特别好,哼着歌走在回家的羊肠小道上。
拐过这个路口,他看见前方木屋前方处,有个模糊的身影,下意识减缓脚步。
果不其然,走近时,林扬正躺在木屋的门口的台阶上,捧着一本小说看得认真。
听见脚步声,他闻声抬头,朝何渡望过来。
何渡攥紧书包肩带,在经过林扬时加快了脚步。
林扬将小说往书包里一塞,径直冲过来挡住何渡的去路。他平视着何渡,露出半小时前,何立权揍出的伤痕的手臂,“你看。”
那伤痕很新很粗,一看就是刚刚用棍子打的。
何渡脑壳一痛,看来是何立权又在制造矛盾。
“他打你,你不会打回去吗?”
何渡实在是想不通,林扬身高体壮,为什么总是能被整天醉醺醺的何立权追着打。明明腿那么长,只要逃跑就行了,他却像个木桩一样呆愣在原地挨打。林扬甚至比不上他那几个小弟机灵,起码他们会跑,或者拉着他跑。
林扬眉头一扬,“你希望我还手?”
何渡不着痕迹叹了口气,把肩上的书包取下来丢在一边,然后在路边杂草里挑了个棍子,然后递给他。
“还手吧。”
林扬和小弟们喜欢以牙还牙,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不出意外,这次林扬特意守在这里,一定也是为了堵住何渡,好报仇雪恨。
林扬从何渡手里接过木棍,沉思着。
他的目光一直在何渡脸上转来转去,想从何渡的肌肉变化窥探出他此刻的情绪,可他无论怎么揣测,都无法探究出半分。
十七岁的何渡,比冬雪还冷。
林扬举起棍子抵在何渡的上臂,漫不经心地一路向下,直到滑落至指尖才戛然而止。
何渡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过来。
瞬间,林扬呼吸一滞。
林扬尴尬地移开相撞的视线,动作潇洒,将书包直接丢给何渡,“手臂痛,懒得打了。那就…帮我做物理习题册抵债吧。还有,以后保护费改成带早餐,我喜欢烧麦和豆浆,别记错了,不然要你好看。”
为了突出恐吓的意味,林扬特意用十分具有攻击性的语气甩下最后一句话,而后转身沿着小路走远。
何渡捧着怀中的书包,看着渐行渐远的林扬,目光猛的一抖。
今天……林扬中邪了?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为何睚眦必报的林扬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了他。难道是觉得他成绩不好,故意让他做物理习题册,想以此羞辱他?以林扬一根筋的脑回路,这大概就是他能想出最大程度对他的伤害?
不得不说,的确够狠。
他最讨厌吃早饭了。
-
天色全黑,外头飘着毛毛雨。
何渡各科刷完习题册,他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将近八点。
在餐桌上的早餐,已经连续三天原封不动。可见何立权已经三天没回过家。
何渡有点着急。
往常这个点何立权不回来,不是在张叔家闲坐,就是在隔壁村的梁家通宵打牌。所以趁着路灯还没灭,他抹了把脸,套上薄外套直奔不远处的张叔家,想碰碰运气。
很快他来到张叔家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张叔,张婶,我爸在你家吗?”
正在看体育竞赛的张家夫妻听见门外何渡焦急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即赶紧开门,“他不在。怎么了,小渡?”
“张叔,你见过我爸没?他已经两三天没回家了,我担心他出事。”
张叔显然也不知道何立权的下落,疑惑地与张婶对视好几秒,才迟迟道:“我也几天没见过他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四天前,我记得他好像是说要去搞钱……”
何渡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嘴里不断重复着“搞钱”两个字。
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赌鬼要去搞钱,能通过什么途径?
何渡越想越害怕。
他抓住张叔的手,“我先去附近找找他,如果他回来了,请你马上打电话给我。”
张叔看着跑远的何渡,神色异常。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原本只是淅淅淋淋的毛毛雨,竟然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何渡出门急,只能冒雨找人,一边跑一边喊。
“爸——”
“爸!”
乡间的小道虽然多年前已经翻修,不再是传统印象中的泥泞小路,但多年过去,原本平坦的小道中间,依旧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水坑深深浅浅。
雨中视线受阻,何渡只能凭感觉避开水坑,但步子迈得大一些时,运气不好还是会一脚踏上去,整只鞋子都被污水浸湿。
何渡又气又急,找到十点,周围的路灯啪的一声全部灭掉,四周漆黑一片。
他顶着雨,抹黑又找了一阵,在突然被一块石子绊倒在地时,才自暴自弃地抬头朝天上喊了句:“何立权——”
雨越下越大,他的声音被雨声盖住。
膝盖已经被石子蹭破了皮,疼得厉害。他半跪在地上,又不甘心地用尽全力大喊几句,几乎撕心裂肺。
“何立权!何立权!!”
“是谁在那边?”
不远处,一道光线突兀地朝何渡这头照射过来。
由于背着光,何渡只能隔着雨幕,模糊地看见对方的大致轮廓。他眯着眼尽力适应着光线,等待着举着伞的那人越皱越近。
不一会儿,那人走近,一把伞向何渡倾斜,将何渡与雨水隔绝开来。
他抬头,撞上周灼略带探究的视线。
周灼上下打量着他,蹙着眉:“我那把伞被你吃了?大雨天的,怎么不用?”
何渡刚要出声说什么,下一瞬,周灼的手电照向何渡的腿。
伤口有点深,正在渗血。
“刚刚听你叫何立权,你是在找他吗?”周灼一边问一边搀扶着何渡站起来。
何渡尴尬地瞥过脸:“我找我爸。”
周灼看了眼手表,小嘴叭叭的:“已经十点多了,他还没回家吗?不如这样,我陪你回去等,他一个大人知道回家的路,走失不了。倒是你,大雨天出来找人,也不知道当心点。如果我没出现呢?你打算就这样淋到雨停,然后被野猪吃掉吗?”
“我们这没野猪。”
“那就被野鸡野狗野猫吃掉。”
何渡:“……”
没走几步,何渡实在疼得厉害,直接停在原地不走了。
周灼叹了口气,把身上的书包取下来挎在何渡的肩上,然后把伞和手电筒塞到他手里,半蹲下身子,拍拍肩膀:“上来,我背你回去。”
何渡担忧地撇向周灼还挂着石膏的手臂:“你手还没好,别因为我二次受伤。等不疼了,我自己走回去。”
“你快点。”周灼再次拍了拍肩膀。
何渡还是不放心,坚持道:“我能自己回去,你先回家吧,大晚上的,你家人也该担……”心……
不等何渡说完,周灼直接大手朝他腿部一勾,下一瞬,重心不稳的何渡便水灵灵地扑上何渡的后背。
还挺沉。
周灼身体一颠,单手背着何渡往前走。
何渡咽了咽口水,没想到周灼这小子核心力还挺强。
每走到一个岔路口,周灼都要停下来问问何渡走哪边。在拐过第七个路口时,何渡才指着没开灯的家说:“就这里。今天谢谢你,你把我放这里就行,我自己走回去。”
“送佛送到西。”
周灼把何渡强行送到家门口。
到了门口,何渡从周灼的后背上滑下来,单脚垫着站立,摸出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
何渡打开灯,有些局促地看着打量四周的周灼:“你身上湿了,要不要换套衣服再回去?”
这间屋子很简陋,除了基本有年代的家具家电外,还算简洁。
周灼收回目光,婉拒:“我等会就回了。对了,你家有医药箱吗?”
何渡坐在椅子上,取过衣架上的毛巾擦头发:“在我房间的床头边。”
两间卧室门是相邻的,周灼随便猜着走向左边,还没开门,何渡及时制止说是另一间。
周灼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床头的蓝色医药箱。他走过去刚提起来,目光不经意的一撇,看见了旁边书桌上,还没被合上的物理习题册。
他昨天才把这几页的大题刷完,和何渡写的答案一致。
不错。
周灼略带笑意地往前翻了翻,发现前后字迹不一致。他翻到扉页,看见上头写着“林扬”两个字。
周灼:……
然后他又往后翻了翻,突然看见,在一个非常小的角落里,画着一个爱心,爱心后头跟着写得非常非常丑的两个字,何渡。
周灼:?
随后,他把医药箱和习题册都带出房间,直接指着习题册上的林扬两个字问何渡:“林扬是谁?你为什么要帮他写作业?你觉得这对吗?”
何渡还在擦头发,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该去拿医药箱的人,为何突然带着质问的口吻,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恍惚间,他居然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他是……”
朋友?同学?还是…霸凌者?
何渡在脑袋里反复琢磨,该用哪个词还概括他和林扬的关系。
周灼嗯哼一声,等着何渡解释。
何渡的眸光流转,突然意识到周灼根本没理由和资格来质问他。他抽走周灼手中的习题册,将收好的一套衣服和毛巾塞给他:“换了就回家吧,别让家人等着急。”
周灼看了眼外头的雨,又扭头看向眼何渡的伤口,突然道:“今晚我不走了。”
何渡一顿:“什么?”
周灼认真道:“我要在你家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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