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的规模与齐王府不相上下,园中古树参天,绿意葱茏,尽显古朴庄重。起初,下人见顾雪芽一介女子独自前来,本欲阻拦,然而在禀报陆白,得知来者正是顾雪芽后,态度瞬间转变,恭恭敬敬地将她引入府中。
顾雪芽刚迈进屋中,便觉一股浓烈刺鼻的中药味便扑面而来,榻房内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下人。
陆白则静坐在卧榻之上,层层帏幔将他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影影绰绰的模糊轮廓。“陆白公子,你可还好?”
府中的下人告知顾雪芽,陆白身患重疾,不宜见客。可陆白听闻是她到访,还是吩咐下人将她迎进府中,只是要求用帏幔遮挡住整个卧榻,不让她瞧见自己的模样。
“雪芽姑娘,莫要靠近。” 顾雪芽刚往前迈了一步,陆白便急忙出声阻止。“在下染上了烂疮,脸部溃烂不堪,怕会吓到姑娘……”
听闻此言,顾雪芽迈步上前,关切问道。“怎会突然患上如此重疾?可找大夫诊治过了?”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起初只是身上又痛又痒,寻了大夫来看,身上的烂疮倒是好了些,可这脸上的,却愈发严重了。” 陆白说着,语气中满是无奈,缓缓低下头去。今日听闻顾雪芽前来探望,他心里自是欢喜不已,可又实在不敢想象,当顾雪芽看到他这张面目全非的脸时,会是怎样惊恐的神情。
但他却不知,如今他这张可怖的脸,或许能吓到任何人,唯独吓不倒顾雪芽。
上一世顾雪芽从连环凶案中苏醒后,不仅失去了双腿,连容貌也被损毁得惨不忍睹。她尝过被人以恐惧目光打量的滋味,又怎会如此对待陆白?
况且,上一世她靠着自己研制草药,治好了脸上的伤,如今,说不定也能治好陆白。
“陆白公子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对医术略通一二?可否撩开帏幔,让我仔细瞧瞧?” 顾雪芽轻轻走到卧榻旁。
陆白沉默了许久,内心挣扎万分,最终缓缓伸出手,动作迟缓地轻轻撩开了帏幔,将那张布满烂疮的脸颊展露出来。
顾雪芽静静地凝视着,眼中没有丝毫的厌恶与恐惧,仿若眼前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面容。“不过是几处伤口罢了,一点也不吓人。”
陆白闻言,眼底瞬间闪过一抹错愕,抬眼之间顾雪芽转身拿起笔墨纸砚,认真写字低语道。“这些是我为你开的药方,只要坚持内服加外敷,一年之后,这些伤痕定能全部调养好。”
陆白目光灼灼,紧紧凝视着此刻专注认真的顾雪芽,恰在此时,顾雪芽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陆白下意识想要低头躲避,顾雪芽却忽然朝他绽放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没有一丝杂质,没有半分恐惧与嫌弃,仿佛他不是那个脸上长满烂疮、令人望而却步的病人。
刹那间,陆白只觉心底有一束光,直直穿透层层阴霾,照亮了那片黑暗的角落。而顾雪芽,无疑就是那束光。
“多谢雪芽姑娘……” 陆白起身致谢,然而身体太过病弱,一个踉跄,竟不偏不倚撞进了顾雪芽的怀中。
“陆公子若是当真要谢我,便回答我一件事,如何?” 顾雪芽抬眸。
“雪芽姑娘但问无妨,陆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白微微颔首,苍白的唇畔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陆公子为何知晓这块玉佩来自南荒?” 顾雪芽迅速掏出怀中的玉佩,不过眨眼间,陆白脸上的笑意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猛地起身,差点就要伸手夺过那块青石玉佩。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陆白缓缓收回手,无奈地长叹一声。“雪芽姑娘,为何还留着这块玉佩!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尽快将它丢弃吗?”
“陆公子若是真心为我好,便告知我这块玉佩的来历。你知道的,我断不会丢弃它!” 顾雪芽双目明亮,满是恳切,没有丝毫威胁之意,只有深深的祈求。
陆白只觉心中一软,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是偶然间听到父亲说起,朝中有权贵正在调查这块青石玉佩,说是拥有此玉佩者,许会有杀生之祸。父亲调查许久,也没查出到底是哪位权贵所为。雪芽姑娘,你实在不该卷入权贵之争,那群人都吃人不吐骨头!” 陆白神色凝重,平日里温润的脸上此刻满是严肃。
“我明白了,陆公子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我拥有这块玉佩,也会尽快扔掉这块玉佩。” 顾雪芽微笑着点头,心中思索的却是那权贵到底是齐王,还是苏故!
“那便再好不过。”陆白挣扎着起身,虚弱地行礼。“雪芽姑娘今日前来探望,我却如此狼狈,实在失礼。”
“陆公子只是身体不适,并非失礼,况且我今日除了探望,还有一事相求。” 顾雪芽抬眸,神色认真,“陆公子双亲皆在朝中为官,不知能否帮我打探一位鲁大师的工匠?”
“鲁大师可是整个京都最负盛名的工匠,我朝将军所需兵器,皆由他锻造。雪芽姑娘为何突然问起鲁大师?难道你想打造一把专属自己的武器?” 陆白满脸疑惑,上下打量着顾雪芽,毕竟她一身形纤细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舞刀弄枪之人。
“若是想拜鲁大师为师,除了需要十两银子,还有其他条件吗?” 顾雪芽接着问道。
“据说还需官家的推荐信,雪芽姑娘为何这般问?难道你真想学习锻造武器?” 陆白抬眸。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陆公子身子虚弱,还需好好调养,今日我就不打扰了,记得按时用药。”顾雪芽说罢礼貌转身。
“雪芽姑娘。” 陆白急忙出声唤住顾雪芽,似是意识到自己的慌张,又赶忙平复情绪,故作平静道,“下次再来的时候,可否提前告知我一声?我也好提前准备,不至于像这次这般仓促失礼。” 陆白心中忐忑,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顾雪芽下次还会不会来。
“好啊。” 顾雪芽眉眼弯弯,明媚一笑,陆白心中的不安瞬间消散,也跟着浅笑道。“我让下人备好了马车,送雪芽姑娘回去。”
顾雪芽迈步走入马车,陆白缓缓走到马车前,轻轻撩开帘子,笑言。“下次见。”
顾雪芽也微笑回应。“下次见。”
帘子缓缓落下,隔绝了两人的视线,可就在帘子合上的瞬间,顾雪芽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下次见,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于她而言,却是一个难以实现的承诺,因为她很快就要奔赴南荒。
上一世,柏生便是在南荒之行后含冤入狱,最终凄惨死去。她不敢确定,她能比柏生做得更好,又或是,做得不如柏生。
——
集市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安康守在小摊前,专注地揉着手中的面团,一旁的面汤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时,耳畔传来客人的催促声:“东家,我们的面怎么还没好啊?”
“来喽,客官小心烫。” 安康满脸笑容,端着滚烫的面汤快步上前,稳稳地放在客人面前,“客官您慢用。” 刚转身准备离开,却见那客人正拿着手中的弓箭,一脸困惑地摆弄着。
安康的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挪不动分毫,见那人摆弄半天也没弄好,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箭羽应该粘在箭杆尾部的凹槽处,而且要均匀分布,这样射出的箭才能保持稳定。”
那人眉头微蹙,眼中满是疑惑,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身沾着面粉,头发也有些凌乱的年轻人安康,带着几分犹豫与怀疑,但最终还是信半疑地按照安康说的方法,一步一步慢慢尝试起来,可没想到的是,原本棘手的难题竟迎刃而解。
“小兄弟,没想到你居然懂弓箭制作?” 那人满脸惊讶。安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就懂那么一点点,我只是个卖面的。”说完,安康又回到摊位前,继续揉面煮面,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他面前。
“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安康习惯性地抬头问道,却见一位腰间挂着皮质工具袋的老人正站在面前。“小伙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学习锻造弓箭?”
“我?” 安康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眼前之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鲁大师。
“对,就是你,有兴趣吗?” 鲁大师笑着点点头,目光中满是期许。
安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记得,当年自己也曾想过拜入鲁大师门下,可因为那十两银子的拜师费,哥哥卖身给了苏府,被折磨成双腿残疾的废人。
也是在那以后,他放弃了曾经的热爱,成了一名厨子。可如今,这个曾经遥不可及的机会,竟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安康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犹豫片刻后,他终究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集市的另一旁,两个身影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幕,只等安康和鲁大师走远后,顾雪芽才唤了唤身旁的丫鬟落落。“我们走吧。”
落落迈步跟上顾雪芽的步伐,而后忍不住道。“小姐,您为何要帮那男子拜入鲁大师门下呀?”
顾雪芽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反复浮现出安康看到锻造弓箭时那眼底深处毫不掩饰的喜爱,他微微仰头,目光望向远方,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询问道。“可曾告知苏安宁,这段时日我会离开书院。”
可话音刚落,苏木一袭如雪的白衣,身姿飘逸地出现在顾雪芽眼前。“你要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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