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楚楚这顿饭吃的体验感极差。
每当她一抬头,就能撞向元正明偷瞄他的视线,这让她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郁结难清。
但归根结底,罪魁祸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吃下这亏,然后焦虑三个小时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看秋楚楚不在状态,元正明也就没敢凑上去惹嫌,而是跟单绥之聊起了正事。
“攸宁,这次秋猎你还是准备装病吗?”元正明一边问,一边装作不经意地给秋楚楚夹了片五花肉,后者眼神飘散,没发现,一直重复着夹菜,吃,夹菜,吃的动作。
单绥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这次不行。”
“为何?”元正明好奇道。
“我阿爹人在全昭,书信倒是寄回来了,他说他这次暂时去不了,要是我也不去赖在家中,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等他回来都要打断我的腿。”
他爹说的打断可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找个结实的木棍,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招呼,不把他打得下不来床誓不罢休。
元正明也有幸见过那个鸡飞狗跳的场面。
单战将军人亲和,别人都是家丑不可外扬,他倒好,元正明来找单绥之玩的时候,单战还问要不要备些茶水给他,好坐一旁看戏。
要不然怕因为揍单绥之揍太久,顾不及他,招待不周什么的。
回忆重现,元正明不由咋舌,“那确实没办法了。”
“对了,嫂子去吗”元正明想起崔令颜的存在,套近乎畅谈道:“嫂子应该没去过吧,我从来没在秋猎大会上见过你,诶丞相大人好像也不怎么来,这么多年我也就见着一次。”
崔令颜温婉笑道:“家父不擅射猎,也不喜夺目,因此这种活动也是能避就避。”
单绥之才不管那颠老头擅不擅长喜不喜欢,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所以,你要去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崔令颜自然也不喜欢这种身心俱疲的活动,哪怕不用她干什么,单单是舟车劳顿,她也是素来避之不及。
她本想找个措辞委婉拒绝,777却在此时冒出头来,【宿主,这个你得去】
【为何?】崔令颜有些不开心,但只一点点。
【女二身上也有收集任务,这种人多的活动她肯定去,我们得去看着她】
崔令颜不解,【她不是放弃攻略单绥之转向攻略我了吗,我为何还要特意跟着她不可】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故意迷惑你说的反话,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想放弃攻略男主,万一她的系统觉得这个决定可实施性为零,非要她攻略男主怎么办?】
崔令颜觉得麻烦,但到底还是把话听进去了,强撑笑容对单绥之客套道些场面话:“夫君既然去,做妻子的也没有不相随的道理。”
意外的,单绥之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平静,更没有羞怯,而是一种微妙的,对她的决定表露出了一点点不满。
【什么表情,自己问的又不想我去?】崔令颜莫名有些生气。
单绥之一顿,低下头管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整理完也不敢抬头,而是发出闷闷不乐的声音,“去…也好。”
饭吃的差不多了,来领客下楼的却不是原本的阿岚了,而是一个脸上长着点点雀斑的十几岁女孩。
崔令颜没忍住,还是问了女孩几句关于阿岚的事情。
阿岚是上周来春醉阁的,似乎是酒楼老板在外捡到的,看她人长得机灵,人胃口还大,一个人要吃两顿饭这么多,便收她在春醉阁干活了。
所幸饭吃的多活干的也多,做事也勤快积极,也就在这呆了下来。
崔令颜连忙追问道:“那她何在?我想找她聊几句。”
女孩摇摇头,说阿岚忙完上午的活便告假外出了,不清楚去了哪。
听完,崔令颜只好作罢。
单绥之在一旁观察,不经意问道:“你跟着那侍从认识?”
崔令颜摇摇头,“只是觉得熟悉罢了,若是见不到人那便罢了,许是无缘。”
几人走出酒楼,难得的机会,元正明不想就这么分开,于是提议道:“时候尚早,要不我们去街市逛逛?”
秋楚楚心一紧,想拒绝。她下意识瞥眼看向崔姐姐,却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刚刚那对情侣逛过的泥人摊。
崔令颜注意到她的视线,回过神,指了指泥人摊对秋楚楚笑道:“楚楚要不要去看看,我看那里的展品都十分栩栩如生,做出来定是像的。”
秋楚楚有些意外,她以为女主不会对这些市井之物感兴趣,但意外的对方似乎有些格外的...兴奋?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毁了人家的兴致,只能点头同意。
.
“新蒸的桂花米糕,热乎咧!”
“脆梨!脆梨!赛过蜜饯,清脆可口,不甜不要钱!”
各种叫卖声、嬉笑声、车轮滚过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滚烫鲜活的人间烟火气如巨大的海绵,瞬间吸走了从春醉阁沾染上的沉水香。
崔令颜看什么都觉新奇,但面上不显。
她没逛过集市,或许说是没有时间?
她回到崔府后,因为要学的东西跟一般的大家闺秀来比落下了一大截,于是叔父逝世的那一年,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悼唁守丧。
诗词经典、琴棋书画、礼仪规范、茶艺女红...学的东西太多,日子过于无趣,以至于数年如一日,她有些记不清时日,也记不清自己的岁数。
哪怕后面学得驾轻就熟,得了允许能出门,也只能去刘掌柜那逛逛,再久些就会被报给阿父。除了崔府,第二个熟悉的“家”或许就是马车了。
单绥之看不到崔令颜的回忆,脑子里也只掠过零碎的话语,似乎时间久到她也记不住原话。
他侧目去看崔令颜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懈可击,单绥之也不气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点点往下,扣住她的手掌。
温热的体温席卷而来,崔令颜不解地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青天白日的怎么又动手动脚?】她抱怨着,却没挣扎,只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单绥之没回应,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脸。
崔令颜身体一僵,却没后退,声音柔柔,“夫君?”
又来了。
崔令颜总是这样,心中不满,却什么都不说,再这样下去他也不用跟他爹去参军了,直接去大理寺混个职位或许都能胜任。
单绥之很想试探她的底线,像逗猫一样,看看什么时候才知道咬人。
但最终,还是作罢。
单绥之捏了捏她洁白无瑕的脸庞,面不改色道:“有脏东西,我帮你擦擦。”
崔令颜迷茫,【刚刚那个是擦吗?】
一旁的秋楚楚看见全程,只觉男主又卑鄙了一个程度,暗暗翻了个白眼。
四人磨磨蹭蹭,终于到达目的地。
走近后,一股湿润的陶土气息扑面而来。这摊位不大,支着张老旧却擦拭得发亮的条案,案后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专心致志地给一只刚捏好的小猴子点上乌溜溜的眼珠。
顺利完工,老者这才抬起头注意到眼前的几人,随即热情招呼道:“几位贵客想捏个什么式样?飞禽走兽,人物神仙,小老儿都可一试。”
崔令颜没想到要什么,于是转头去问秋楚楚:“楚楚有没有想捏的?”
秋楚楚思索半分,管老者借了张纸和毛笔,飞速在上头作画。
元正明和单绥之好奇地站在她身后,等瞧见她画出的作品,元正明忍住了,但单绥之可不管这么多,可劲数落道:“你这两人画得鼻不鼻眼不眼的,人师傅看都看不明白怎么给你捏。”
秋楚楚看了看自己笔下的画,也有自知之明,但还是不死心争辩道:“我又没说要一模一样,我跟师傅说一下特征不行吗?”
单绥之也不罢休,戏弄道:“想砸别人招牌你就直说。”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崔令颜有些无可奈何,拉住秋楚楚自荐道:“楚楚,要不你跟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试试。”
秋楚楚惊喜万分,反手握住崔令颜的手,“真的可以吗崔姐姐!”
崔令颜不敢保证,“可以试试。”
随即又找老者要来新的白纸,她面前摆着半块磨得只剩指节大小的残墨,笔也是秃了毛的旧笔。
“多多是男孩,少少是女孩,他们是双胞胎,今年应该...八岁了吧。身高长相都大差不差,只是多多的左眼角有颗痣,少少的眼睛更圆更大,她喜欢扎着两个小马尾,是扎在下面的,因为扎上面会松,扎太紧她又嫌疼。”秋楚楚滔滔不绝,原本记忆里模糊的脸庞又逐渐清晰起来。
元正明听着,好奇道:“秋姑娘,这两位是你弟弟妹妹吗?”
秋楚楚本想点头,又想起自己之前在女主面前立的失忆人设,谨慎道:“我失忆了,不太确定,只是最近每晚都梦见这两人,大概率是我的亲人。”
崔令颜不知何时挽起宽大的袖口,露出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艰难拖曳,没有色彩,只有浓淡不一的墨痕。
没几下,两个人物便跃然纸上。秋楚楚大为震惊,当即要拜崔令颜为师,被单绥之以孺子不可教也代为拒绝了。
秋楚楚虽然生气,但也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堪堪作罢,随即将画递给老者,又补充了几个细节。
老者笑呵呵接下,又问其余几位有没有想要的。
元正明不怎么感兴趣,在条案上的展品中挑了只兔子。
单绥之没寻到合意的,思索半分,莫名朝崔令颜望去,随后当机立断道:“我想要只猫,凶狠的,会咬人的那种。”
崔令颜:要猫看她作甚?
看几人都决定了自己的心仪之物,崔令颜还是没想好自己要什么,于是便摆手作罢。
“好嘞,小老儿需要些时间,但不会太久,几位可以在这边坐着等会,或先去别的摊位逛逛。”
单绥之点点头,转头问崔令颜,“你想去逛逛吗?”
崔令颜没有立马回应,想先问秋楚楚,但当她环视了一圈,周围只有无尽的人潮,丝毫没有穿着鹅黄衣裳的少女的身影。
除她之外一同消失的人,还有元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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