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赵国都城
桃源城东街的一个小院内，一女子穿着白色衣裙，坐在屋檐下，神情专注。
她白皙灵活的手指正忙着穿针引线，一旁篮子里放着刚绣好的手帕，上面的花样栩栩如生，甚是好看。
少女穿着简谱，走进细看，也是美人一个，肌肤似雪，五官精致。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婢女芙蓉从街道外回来了，后背的框子里塞得满满的。
看着自家公主眼下的样子，她有些心疼。
“公主，大王就是偏心，城中有那么多才子，世家贵族中更是有数不胜数的适龄男子，可她偏偏要把您嫁给那位楚国质子。”
“如今这质子遭了难，可怜您还得跟着一起受罪。”
芙蓉说完，转身把门关上。
少女名叫阿元，虽是赵国公主，但她早就不奢求所谓的父母之爱，这一生注定是没有的。
她是赵国公主，但却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公主，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妃子，还早早去了。
之前在宫里也跟透明人一般，去年冬，朝臣们忽然提议给楚国质子公子煜赐婚，一般的宗室女还不相配，宫中一众庶出的公主们就她年龄最合适。
她心里门清，若是拒绝，那就是死路一条。
感觉脖子有些酸，阿元放下手里的针线活。
“东西可都买回来了？”
“都买了。”
“这些是丝线和布匹，这些是粮食，奴婢本想再买一些肉，结果银钱不够，最后买了一些菜籽便回来了。”
芙蓉说到这，不由得低下头。
眼下日子拮据，生活难过，可归根结底，也未必全是那位质子的错。
她是不忿，替自家公主不值，心疼她，这段时日，她瞅着公主好像全都接受了这一切，并未有任何怨怼。
“我这还有几方做好的帕子，回头你带出去，全都卖了，这些话，日后别再说了，对你我都不好，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了，说不准咱们都要人头落地。”
阿元柔声道，她知道，小丫头也是为她鸣不平。
“奴婢也是替您委屈，大王对您不闻不问，王后让宫里给您准备的嫁妆全部都是虚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全部都是普通的布匹。”
芙蓉说到这，委屈不已，之后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从前在宫里吃穿用度都能保证，日子不说过得有多奢靡，总比眼下好。
眼下日子太苦了，那些所谓的嫁妆，为了去年过冬买炭火，交房租，全部都卖了，到今年，已经是卖无可卖了。
这才刚开春不久，她们就搬离了原先的住所，来到这边，为的就是房租便宜，这边多是市井小民，日常嘈杂喧哗，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
“咱们自己也能过，你把种子拿出来，眼下正好种上。”
这院子不大，比起之前住的地方，要小一多半，屋子也就三间，勉强遮风挡雨罢了。
阿元不是那懦弱的女子，她自小就会审时度势，看人眼色。
该有的教养她都有，之前在学宫读书，先生也教了她不少学识武功，自保是完全可以的。
赵王后苛待她们这些庶出子女，赵王未必不知道，之前她有个姐姐不就闹大了，结果突然暴病而亡。
这其中很难说，她不想英年早逝，眼下闹大，即便能一时占据上风，可无疑是以卵击石。
阿元思量半晌，拿着种子，在墙角走来走去，她选了一块还算肥沃的土地，回忆起之前先生所讲的，开始种菜，若是真的能种出来，花销也能少些。
别的方面都可以省，唯独吃食上是没法省的。
主仆二人忙活了半上午，把种子全部都种了下去，忙活完后，芙蓉去厨房准备饭食，她回屋打开自己的首饰匣子，看着内里的首饰，陷入了沉思。
她首饰不算多，大多都是金银，也没有很值钱的。
在宫里，她衣食倒是无忧，王后为了面子，明面上是没亏她，每隔三个月都会给她跟一众庶出姐妹做两套新的衣服，虽然不是多好的料子，但也不差。
在她出嫁后，带的那几套能穿的衣服她都已经典当了，换成了银钱。
一旁空荡荡的银钱匣子格外瞩目，她无奈一叹，没钱总归是不成的。
她们也要生活，四张嘴，要吃喝，这宅子也需要租金，总不能睡大街。
之前，赵楚两国关系是很不错的，她那位夫君，早几年在桃源城，那是真的没受过什么委屈，甚至比她这个公主过得还要好。
他跟赵王的公子公主们一起上下学，日常也有奴仆车马，不输一般的世家公子。
去年十月，赵王下旨，她嫁给了这位质子。
可惜，好日子还没一个月，情况突然有变，新楚王继位，楚赵两国因为这位楚王不守承诺，突然交恶，他下令发兵攻打赵国，出其不意的拿下了几个城池。
不光如此，他还撕毁了从前的立下的盟约，两国已然交恶，变故来的十分突然。
赵国群臣自然愤怒不已，百姓们更是不必说。
她的夫君，便是这位楚国质子，他是老楚王的嫡长子，先楚王后所出，楚国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公子煜。
如果不是他父王昏庸，那他如今的日子也不该是这样，入他国为质，生活也不安稳，命悬一线。
留在母国，即便不能当楚王，可他之后会被分封，总不至于像如今这般，生活一下一落千丈。
老楚王已经去了，新的楚国大王是他的弟弟，但他此举，俨然没有把这个兄长看在眼里，只顾自己开心快活，要不也不会不顾这位兄长的死活。
阿元斟酌一番，她选了一根细细的银簪，晚些时候让芙蓉拿去当铺换钱，再去集市买些老母鸡回来，没有肉蛋吃也不行，她总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力气。
天大地大，身体最大。
午饭刚好，公子煜便带着随从阿黑回来了，眼下，他也就剩下这一个随从了。
他身形高大，面如冠玉，对人儒雅随和，因为这副皮囊，还有好性子，赵国不少宗室女也都倾心于他。
“公子用饭吧。”
主子跟奴仆是分开用饭的，至于阿黑，人如其名，黑黑瘦瘦的，但力气却格外大。
与之前赵王赏赐的那些奴仆不同，阿黑是公子煜来赵国为质后，自己买的，自然也格外衷心于他。
公子煜点了点头，随后跪坐在一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筷子，几人食不言寝不语，饭毕，他又回了屋子，开始看书。
他今日好不容易甩开那些监视的人，出去见了一个人，好在那人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告诉了他一个大好的消息。
现在想想，他隐隐都有些激动，他这个弟弟实在不是个善茬，但若是他自己作死，那对他也是一大帮助。
眼下这位楚王刚愎自用，薄情寡恩，远贤臣，近小人，想来他迟早会自己作死，那时候，他的机会就来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确保自己的性命安全。
公子煜何尝不知道这个弟弟的心思，就是想逼死在赵国的他，他不好亲自动手，他在赵国多年，于楚国来说，多少也是有功劳的。
他发兵攻打赵国，撕毁盟约，为的就是触怒赵国，让他惨死于赵王赵人之手，这样他日后也可高枕无忧，还不会坏了名声。
公子煜想到这眯了眯眼睛，一晃眼，他入赵也快十年了，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因为赵人的严密监视，他私下也没什么积蓄力量的机会。
但眼下不一样了，按照这个弟弟的作法，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的机会就来了，外家还未完全败落，几个舅舅都还在呢。
眼下赵人有了防备，楚国想在得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起往事，最近赵楚两国德局势，他喜忧参半。
屋外，芙蓉得了吩咐出去集市买老母鸡，她跑了两次，一共买了六只，还有两斤肥肉。
下午，主仆二人都忙着，二人围了个鸡圈，确保老母鸡不会跑出去，看着肥嘟嘟的老母鸡，阿元的心情好了许多。
眼下日子虽然还不如这桃园城内的一般商贾，但战场上形式万变，未必一直都会这样。
天色渐暗，芙蓉又开始打水烧水，好让两位主子洗漱，眼下三间屋子，阿元跟公子煜一间，剩下的两间小的，她跟阿黑一人住一间。
忙活过后，阿元回了屋内，她的这位夫君刚放下手里的竹简。
看向她的神情十分温柔。
他私心怎么想的阿元从不清楚，这人心里到底她也看不透。
但对她，他确实是极好的。
比起那些姐夫们，他真的很好，人品端正，不好美色，从未对她颐指气使，也不纳妾。
偶尔夜深人静，阿元躺在他怀里，看着**退却后他的双眸，总觉得内里好似有千言万语，复杂至极。
“你先洗漱，我去外面坐一坐。”
目送人出去，阿元回到内室，这好像已经是夫妻二人之间的默契了，彼此互相尊重，互相体谅，也从不埋怨，日子虽然清苦，但也不是过不下去。
屋外，芙蓉和阿黑都已经去歇息了。
公子煜坐在屋檐下，他抬眸看向天上的星辰月亮，只觉得今夜的月色甚美。
柔和的月光照在院子里，他看到了那个多出来的那个鸡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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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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