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府内院暖阁,一名衣着华丽的貌美少女正在屋中摔摔打打。
正是永宁侯府二小姐许静姝。
当然,那个畏畏缩缩的许繁音寻回之前,她才是名满盛京的候府嫡长女。
好在父亲母亲依旧疼爱她,没让许繁音顶掉她的名字,府内最好的暖阁也也划给她住,锦衣玉食更甚,娇生惯养愈加。
许繁音十三岁回候府,日日和她一起上家学,跟着母亲从宫中请来的嬷嬷学规矩,到十七岁竟还是蠢笨如猪,琴棋书画不及她千分之一,别人大点声儿说话就吓得直哭,跟个笑话没两样。
任谁看,她都比许繁音更像真千金。
她又怎么能嫁给沈二那种丑恶克妻的。
那个扶不起的嫁出去便嫁出去了,也不知父亲母亲怎么想的,派人把她请回来。
许繁音怎么配!
看见许繁音一脸讨好地贴上来许静姝就烦,不过一想到她被自己比下去的那副卑微样,顿时又心情好起来,让婢女取了柜子里最华美的衣裙来。
等许静姝拖拖拉拉打扮完,磨磨蹭蹭到门口时,沈家低调宽大的马车已近在咫尺。
候爷夫人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母亲虽不悦,却没有责备她来晚的意思,许静姝一点也不怕,如果不是老夫人发了话,她才懒得在这么冷的天到大门口去迎接。
刚站定就被风吹痛了脸。
许静姝更厌恶许繁音,才嫁入沈氏几天就敢拿乔,等会儿有她好果子吃!
带着沈家标志的马车在高门府邸前停下,许静姝漫不经心瞥过去,却见一个眉眼清隽无暇的男人先下了车,动作优雅地从红木矮凳上扶下明媚端庄的女子。
随后,两人如一幅美景般缓缓向着他们这处而来。
许静姝愣在原地。
回过神来,掐着帕子,满眼地不可置信。
紫雁不是说许繁音病得快要死了了吗?
怎么不光活蹦乱跳,还婉婉有仪像变了个人?
在许静姝的记忆里,这个长姐总是挂着一副怯弱讨好的笑,还经常人云亦云,时时模仿她的穿衣打扮,弄得四不像。
而许繁音也就该嫁一个凶恶丑陋又克妻的老男人,整日过得鸡飞狗跳,最终像她亲生父母村口那个吃烂菜叶子的疯女人一样。
许繁音竟然变得这样美。
她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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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侯生的矮矮胖胖,看着出身名门,位高权重的女婿同他见礼,有些心虚地笑着。
候府武将起家,原先也不差,老侯爷还曾大败狄戎,乃两朝元老。到了静宁侯这一辈,儿郎们文不成武不就,即便是静宁侯这个礼部郎中的官衔,也是陛下看在老侯爷的份儿上封的。
因婚前替换新娘的事陛下这阵子看他很不顺眼,素常递上去的奏折被打下来三次,叫同侪耻笑。沈阁老虽素来大公至正,可他手底下那些朝臣,哪一个不想趁着为难他给阁老嫡长子出出气,从而得阁老青睐。
这个女婿更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官拜正二品,近日更是因提出治吏良策而受陛下召入了内阁,眼瞅着要是有意让他接沈阁老的职,可谓天子近臣,前途无量。
遑论刑部办案审人的手段,朝中哪个听了不怕,虽说现下铁腕无私的小沈大人恭恭敬敬喊他岳父,静宁侯却是一见这个贤婿就有些发怵。
他笑道:“一家人哪里还需行这些虚礼,快快进屋,家宴已经备好了。”
一大家子人以静宁侯为首簇拥着年轻夫妻进了门。
许繁音感受着从四面八方过来,似乎要将她从头发丝看到鞋底花纹的视线,默默叹了口气。
拜见过老夫人,正午时分入了宴。
候府虽分了家,其他几房都各自搬出去住,可今天许繁音夫妇回门,人人都想看看克死两任未婚妻的沈二公子长什么样儿,能扯上边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席面从正厅一直摆到了西侧暖阁。
再加上静宁侯小老婆没少娶,候府这一脉光女儿加上许繁音就有八个,坐到席间,足足二十来个从五六岁到十三四岁不等的孩子乌泱泱围成一圈喊许繁音大姐姐。
许繁音头都大了。
一个个要和她拉手,许繁音只怕孩子们对沈微也这样干,他哪里受得了啊!
急忙抬头去看,好在沈微凶名在外,大人们也都怕自家孩子被他克着故而不让靠近,他身边只有静宁侯与长子许云泽,
倒是清静。
两人遥遥对视,许繁音冲他无奈地勾勾唇。
沈微面色淡淡,眼中却投出一丝难得的安抚之意。
许繁音则回以一个大大的笑脸。
静宁侯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狠狠松了口气,阿音没有触怒小沈大人便好,那日大长公主派人来信,他真是以为天要塌了。
都已经备好说辞负荆请罪,沈家忽而又来人告错,他只受了陛下轻微教训,候府颜面得以保存,姝儿也完好无损与国公府议亲。
真真是皆大欢喜。
而且看样子阿音与小沈大人相处的不错,这位大人一贯性子冷,男女皆不亲近,快而立的年纪更是连甜水巷一次未去过,朝中私下里都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到底是没开荤,男人嘛,哪里有能忍不住不碰女人的。
新婚夫妻靠那档子事熟悉起来再正常不过。
好不容易身边的小孩都被各家大人领走,许繁音得空吃两口菜,忽的,一道不善的目光打在她身上。
似要将她一寸寸剜了般。
许繁音不用想也知道是假千金在看她,这位素来自诩美貌,又爱拿打压原身取乐,顺便展示自己对姐姐的包容心。
眼下见她不鸟她,估计心里落差大的受不了了。
许静姝确实气恼至极,许繁音变化这般大便罢,刚才才坐下,身旁几个伯母婶婶便迫不及待将她二人比较起来。
“都说生的好不如嫁的好,那阿音丫头可不正正应了这句话,瞧瞧,脸色又白又红润,言谈里那股子怯懦也不见了,举止大方,谁见了不说是候府嫡出的千金。”
“可不是嘛,传言说什么小沈大人是个丑陋克妻的,人家那模样,那风姿,便是齐玉郎在旁边坐着,我看也是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胜出几分的意味。”
齐玉郎是齐国公府世子,名齐珺。因生的芝兰玉树,俊美无俦而被人称一声“玉郎”,他是侯爷夫人齐氏的亲侄,今日来送腊八节礼,便一起入了席。
也正是许静姝近日的议亲对象。
几个伯母还在继续说:“沈家对阿音这个新妇还是很不错的,那衣裳钗裙一下马车我便瞧着是锦绣坊的,他们家的料子头面可是捧着银子也难求。”
说着,几人还侧目看一眼许静姝,小声道:“姝儿这一身也是,不过款式旧些,该是刚入冬做的,阿音穿的都是日前新出的花样,那点翠蝴蝶簪,统共才做了两支,都在阿音头上戴着了。”
“还是大嫂福气好啊,老太太一心吃斋念佛把管家的事都交给你,一屋子的姨娘没一个敢闹事的。云泽功名在身,两个女儿一个已经是首辅大人的儿媳妇,一个是齐国公府的准儿媳。今日载回门礼的马车生生停到了巷外,真是叫我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齐氏应着这些客套话,面上笑容恰到好处。
许静姝从来都是被夸的那一个,第一次被人当差别对照,大小姐脾气上来“啪”地搁了筷子起身就要走。
几个伯母惊讶地看着。
齐氏轻轻瞥她一眼:“越发没规矩了,你父亲还没离席呢,坐回去。”
齐氏能管住一院子的姨娘不闹事,靠的自然不是好颜好色,许静姝知道母亲发火的后果。
她硬按着自己坐了回去,掐着帕子,脸都憋红了。
许繁音只当看了场好戏,嘴半点没闲着,吃得饱饱的。席罢后男人们到书房里议事,女眷们则聚在暖阁说话。
静宁侯的书房里挂着一副《春雪图》,他带几人品评着,沈微兴致淡淡。齐珺是个爱画的,听闻内间有文清先生真迹,立即随着许云泽往里走。
二人身影消失在珠帘后,静宁侯对沈微做个请的手势:“贤婿,坐。”
沈微颔首,仍等他坐了才轻轻落座。
静宁侯眸中闪过赞许,光而不耀,静水流深,不愧是沈家这一辈的翘楚。
感叹罢,他搓着手,有些尴尬地道:“我女儿,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沈微将两人的茶盏斟满:“阿音,她很好,也不曾给我添什么麻烦。”
他听见孩子们喊她“阿音姐姐”。
“那就好,”静宁侯喜色快要藏不住,“贤,贤婿……”
“岳父大人不必客气,唤我从慎便是。”
静宁侯简直受宠若惊:“哎,好,从慎……我,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沈微问:“周侍郎?”
他神色寂然,眸光淡淡扫过,并无甚么波澜,静宁侯只感觉到一股胆寒的冷意,和沈阁老身上的官威如出一辙。
不动声色却叫人如遭雷劈。
静宁侯顿时便有些后悔提这茬,可话已经出口也不能收回,只好硬着头皮道:“周侍郎与我同窗,他忽然下狱,家中女眷快要急疯了,没有办法了求到我这里来,你看看,是不是能透露些什么?”
“无可奉告。”
沈微的举着茶盏轻啜一口,缓道:“还请岳父大人见谅。”
只说见谅,却没有无可奉告的理由。
果真是父子,一样的寡言意赅。
“不不不,什么见谅不见谅,”静宁侯赶紧摆摆手,“我也只是代问,代问,呵呵,贤婿不方便便不必多说,耽误了刑部办案便不好了。”
末了他偷偷擦擦手中的汗,暗道自己也在官场上混了二十来年了,怎生在一个小辈面前这般没出息。
内院,许繁音同母亲送完伯母婶婶们回来,待屏退四下,齐氏和蔼的面容顿变,厉声道: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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