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婶娘体谅。”宁秋在周母这里感受到了尊重，心里暖洋洋的。
二人将正事说定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周母也渐渐发现了宁秋的不对劲，询问之下方知她的身体很不舒服，所以今日才回来那么早。
“哎哟你这孩子，不舒服也不早说，婶娘不打扰你了，你回屋好好休息，什么都没身体重要。”
周母叮嘱宁秋回屋休息，其他事不着急暂且搁置到一边，什么时候有空再处理也不迟。
宁秋颔首认同，忙回屋休息去了。
傍晚时分，天色沉沉，四下无风，隐隐有下雨的征兆。
周母正担心着在外的周砚就听见大门处传来响动，赶忙小跑出去探身一看，果真是自家儿子，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招呼道：“回来了？时间刚刚好，再晚些可能要挨雨淋了，赶紧洗手吃饭，菜也快好了。”
“嗯。”
周砚点点头，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熟悉的倩影有些失望，不过听到厨房有声音他大概也能猜到人在哪里。
他收回目光，将佩刀随手一放，而后走到水井边胡乱清洗双手，手臂的青筋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厚实的手掌捧起一捧水往脸上搓了搓，水滴顺着小臂流动，在肘关节处滴落到地上。
简单收拾干净，周砚才走进厨房，正好听见周母与宁秋闲聊白天的事，他不明所以，好奇地问道：“谁吵架了？”
“还能有谁，你娘和对门的颠婆。”
周母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然后巴拉巴拉述说前因后果，临了问周砚道：“唉，也怪娘嘴快，没跟你们商量就将事情捅出去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你跟秋秋商量一下怎么解决，依娘看，婚事可以提上日程了，你们觉得呢？”
周母饱含期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得一个准信。
宁秋忙着炒菜没空回头说话，便暂时没应声。
周砚则偷偷看了宁秋的背影好几眼，食指轻叩，也没有急着给答复。
半晌后，他点了点头，只道：“我知道了。”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太多情绪，话里也没有立马下定论的意思，周母实在捉摸不透年轻人的想法，心里着急也没用。
沉默片刻后，她还是没忍住说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插手太多，只是话已经说出去收不回来，婚姻大事非儿戏，里头的规矩多着呢！你们早点商量好给我一个准信，我也能提前请人帮忙。”
“嗯，我们知道，最迟明日给您一个准信。”
周砚见宁秋没反应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想想二人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发生变故，婚事提前些她应该也能接受，就先应了周母。
反正他答应过她不会催婚逼婚，以她的感受为主，若她觉得不妥，婚事慢慢来也行。
如何做还要等晚上好好谈一谈，了解彼此之间的想法，再决定。
即便婚事不定，也能借此机会增进双方间的感情。
周砚面上不显，心中已千回百转，将可能达成的结果都在心里过了一遍，越想越安心，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亏。
这边，宁秋炒菜的同时也分心倾听母子俩的对话。
对话没有声嘶力竭，没有催促逼迫，也没有独裁专断，他们很尊重她的意见，都在等她的回答。
其实在此之前她有认真想过关于成亲的问题，爹娘都不在了，一切都要她自己做主，没有人帮她把关，也没有人为她操持，甚至没有娘家人在身边祝福她。
第一次直面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她的内心是惶恐不安的，甚至想过逃避，能拖一天是一天。
现在她改主意了，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勇气独自生活一辈子，成亲生子这条路迟早都要走，既如此，早走晚走都一样，当下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有能力养活自己，不怕试错，周砚若能一心一意与她相守，她便安安心心与他过。
若是不能，大不了将人踹了，分开各过各的。
宁秋释然，心想：“阿爹阿娘九泉之下知道多了一个好女婿，宝贝女儿也好好的，应该会很欣慰吧？”
她这么想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恰巧此时周砚走过来打下手，听到她的笑声好奇地看过去，细细打量她的神色，眼神好似在问：“笑什么？”
宁秋没理，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让他更懵了。
随即她指挥道：“没什么，菜好了，周大哥你端过去吧！我洗锅。”
周砚看着油乎乎的锅，眉头一凝，想也没想直接夺过宁秋手里的洗锅布刷刷刷开干，见宁秋还在边上站着，勉强解释道：“你端菜我来洗锅，以后粗活都留给我，你现在升二级绣娘了，接触的绣活越来越精细，双手也得好好养着。”
他的声音干巴巴听不出太多情绪，解释完继续闷头做事，动作很是麻利。
宁秋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能考虑如此细致，当即一愣，红了脸。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微蜷，轻轻发出一声“嗯”。
做绣娘确实需要注意手的保养，接触的布料越好，要求越高，这也是宁秋想搬出周家的原因之一。
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说，确定不搬家后，她还纠结过该寻什么借口少干点活，月银是不打算要了。
现在周砚一句话直接打消了她所有的顾虑。
她对这个家的归属感又增加了一层。
一顿饭下来，和乐融融。
饭后，周母为了早点知道宁秋的选择主动揽下洗碗的活，催着两个小年轻好好沟通。
周砚和宁秋对视一眼，皆无奈地笑了。
宁秋没有扭捏，先周砚一步单刀直入道：“周大哥我同意嫁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周砚追问。
她会同意在他的预料之内，当下更重要的是那个条件。
宁秋道：“我希望你能陪我回一趟章回县，所有婚事流程都不能少。”
“好，这是应该的，即便你不说，我和阿娘也会去做，放心吧！”
周砚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应了。
与宁秋互表心意前，他曾借职务之便调查过宁秋家中的事，得知宁父留给宁秋的资产已经被讨人厌的亲戚霸占了，现在宅子里住的是宁大伯一家。
对方有意花钱收买县衙的人，想将宅子过户到自己名下，奈何关系不到位没成功。
那时他没有身份立场插手别人家的事，现在他即将与宁秋结亲，往后就是一家人，于情于理，他都该坚定地站在宁秋身边，一起面对，夺回老丈人留下的东西。
周砚简单说了自己知道的情况，宁秋听完沉默了。
明明是预料之中的事，自己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听到实锤的消息，心里还是克制不住会难受。
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连自己的亲侄女都容不下。
“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周砚问。
宁秋想了想，轻叹回道：“越快越好，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如此便三日后出发吧！”周砚一锤定音，行程就这么定下了。
三天时间足够他们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提出告假，上面的人也能接受。
……
冬月二十，难得的好天气。
周砚早早出门租赁了一辆马车，因老槐巷太窄进不去，便停在巷口百无聊赖地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来到辰时二刻，天已经大亮周母和宁秋才背着三个大包袱缓缓走出来。
周砚见状立马坐直身体，下车快步迎过去，道：“包袱给我。”
“好。”
宁秋和周母没跟他客气，包袱一甩，全塞过去了，而后悠哉悠哉地走向马车。
平州城距离章回县并不近，按照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的计划，马车慢行需要四日左右方能抵达。
周母年纪大了，长途奔波未必受得了，可是留她一人在家中等消息，她又处处不放心，担心年轻人不懂规矩，失了礼节，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陪周砚他们走一趟。
累就累一点吧！路上走慢点，该休息就休息，不过四日，生熬也能熬过去。
于是三人走走停停，终于在第四日天黑前进入章回县城中。
家被大伯他们占据的事宁秋出发前已经知道了，怒气已消，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提议道：“婶娘，周大哥，我们今晚先找个客栈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再去我家。”
“好。”周砚没意见。
周母下车按了按自己的腰，也道：“哎哟我这把老骨头，确实该好好休息，不然没有精力应对你大伯他们，能做出驱赶亲侄女抢占亲弟弟财产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咱得支愣起来，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还回去，莫让对方明白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婶娘说的是，跟无赖讲道理就是对自己的伤害。”宁秋附和。
阿爹过世后，人情冷暖她没少品，道理都懂，但实践起来处处受限，没有想象中容易，还好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更多的勇气去面对困境。
他们选了一间距离宁秋家最近的客栈，安安稳稳歇息一夜。
翌日。
三人吃饱喝足精神满满直奔宁秋家所在的平安巷。
巷口有几个婶子正在闲谈，看到宁秋时都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纷纷露出诧异神色。
身着蓝花袄的婶子最先反应过来，忙起身快走两步来宁秋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又看看陪在她身边的母子，欣喜又好奇地问道：“呀，是秋秋吗？你怎么回来了？前几个月你去哪了，有没有受欺负？”
“青花婶婶好，我家就在这，得空便回来了，顺便看看大家伙，您放心，我在外一切都顺利，婶婶近来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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