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潇面色一僵,心道四皇子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来。她觑了眼闻浅,见自己嫡姐恬姝色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闻浅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衫,自床上端坐起来:“叫他进来吧。”
纪明一进屋子就径直朝闻浅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关切道:“闻大小姐,你现在身体可好点了吗?我听说你受伤了,实在担心得很,便求了母妃放我出宫来探探你。”
本来按照闻潇的计划,英雄救美的人应该是他,可偏偏他怎么这么倒霉!半路撞上了太子殿下,倒叫太子殿下去把闻浅给救下了。
纪明还没来得及给闻潇脸色看,倒是闻潇先紧绷着嘴,面色不虞。
闻潇知道姐姐对纪明没意思,愧疚心理发作让她愈发觉得自己从前那样撮合纪明和姐姐是自己太幼稚。再加上她本来对纪明也没什么好感,此刻更是不待见他。
倒是纪明心大,丝毫没有察觉出两姐妹之间的暗潮汹涌。
闻浅道:“谢殿下关心,不是很好。”
闻浅说得这么直白,叫纪明一阵尴尬。
纪明道:“那高才人就是个疯子!你以后可千万小心些,要绕着她还有她在的冷宫走。”
闻浅:“你可知高才人如何会发疯?”
纪明道:“还不是因为大皇子的事情……”
“大皇子?”
纪明:“那高才人本来不过是父皇身边的一个婢女,后来不知怎么怀了龙种,居然比皇后还先有孕,这可是大忌。高才人生下了大皇子,皇后却把大皇子抱到自己膝下养着了。高才人就是因为这件事发疯的。”
闻潇:“这个高才人真不懂抬举。”
闻浅若有所思,她还是在想那画卷到底是落到了何人手里。她旁敲侧击,委婉地想从纪明嘴里要到些线索。
一无所获。
闻潇见姐姐只顾着跟纪明说话,这时候倒是急了,却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只好在一旁干等着。
终于,纪明离开了房间。
闻潇忙扑到闻浅床畔:“姐姐,你同四殿下讲了那么多话,怎么也不理理我?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潇儿真的知错了。”
闻浅看着闻潇,半晌,面无表情的脸上才绽出点笑意来,她叹了口气:“你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再怎么置气,又怎么会真的不理你呢。”
闻浅缓缓道:“虽然你我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自我回府后,你便对我冷眼有加。”
闻浅的话就像一把匕首,游走在闻潇的心头。闻潇说不上话,垂着脑袋,就像犯错的小白兔。
她以为嫡姐动了真气,再也不会原谅她了,一时又是后悔又是自责,平日里颐指气使的气焰消得一干二净。
“不过,我怎么会真的和你置气?我毕竟是你的姐姐,我们有同一个父亲。”闻浅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闻潇的手。
听见闻浅表达对自己的感情,闻潇一阵感动,她眼泪都快掉下来:“姐姐,其实我不是真的讨厌你……我只是,我只是……”
闻潇哽咽道:“我只是太害怕了,你回来之后,祖母便只关心你,兄长也是。”
提到闻峥,其实闻潇心里一直有点怕这个面若冠玉却又清冷淡漠的兄长。
闻浅:“你实在是多虑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府里的二小姐。祖母更不会因为我回府而冷落你。”
闻潇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尽管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老夫人对自己的冷淡。可眼下听闻浅这么说,她便也只当是自己太过孩子气。
闻潇坦诚道:“姐姐,那你是原谅我了吗?”
闻浅笑着点了点头。
闻潇用手拭了拭眼角泪水,定定地看着姐姐:“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太子殿下!我、我知错了,姐姐,你要是喜欢太子殿下的话,就要勇敢一点。”
说完这句话,闻潇便起身匆匆离开了房间。
闻潇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雀儿,她走后,房间顿时便寂静了下来。
静得又叫闻浅深觉窒息,她感觉自己右处胸口一阵闷闷的痛。
仿佛所有热闹都与她无关,只有此时此刻的孤独安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泪水不觉中也蓄在了她的眼中,她看向窗外阳光明媚,心中想起纪翀。
自回云京后,她有意图地接近纪翀,纪翀并没有表现太多抗拒,让她觉得自己很有戏。她隐隐约约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成为太子妃,并没有旁人口中那么艰难。
可,为什么总是感觉差点意思。
也许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有种不真实感。
万一纪翀知道她是因为纪翀面容与玉行公子相似才喜欢他的话,他也会嫌鄙她吧。
窗外初夏的阳光热烈而又温暖地射在她的脸上,就像打了她一耳光。
她决定先按捺住烦躁的情绪,把画像遗失的事情深藏在心底,永远不和纪翀提起。
喜欢上玉行,也不难怪。毕竟在困难的时间里,物质上的难熬总要在精神上找个寄托。再经过岁月的沉淀。美化太多了。
那又该向谁打听呢?
闻浅思忖着,脑海里想到了一个人。
*
八日后,闻浅腿上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便又像从前一般,和闻潇结伴去太学。
午膳的时候,闻潇带了盒饭,提着裙摆坐到闻浅身边:“姐姐,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她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梅醋牛肉,就是想和姐姐一起吃。闻潇已经打算好了,要和自己的姐姐好好相处。
前几天夜里的时候,闻潇睡不着,便从床底下拖出了落了灰的一个大官皮百宝箱。里面装了很多闻潇小时候的东西,她平时根本就不会拿出来看。
里面有布老虎、拨浪鼓、九连环,还有一只大大的风筝。前三样都是闻浅所赠,后面一只纸风筝,实则是她和闻浅共同所绘,可惜的是根本就没有机会放飞。
闻潇看着那些旧物,心里又是一阵触动。尽管她平日看着嚣张跋扈,实则也是一个内心敏感柔软的小女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和姐姐的回忆。
记忆里的闻浅,似乎和现在不太一样。那时候的她,是明媚而又开朗的,就像一朵充满生命力的芙蕖般姣洁。现在的她,虽然依旧貌美,却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是淡淡的,整个人仿佛被薄雾笼罩着,不管是喜悦还是难过,似乎都掀不起波澜。
姐姐在盈春楼的那七年,一定很难过吧。
闻潇隐隐约约想起来,当时闻浅走失的消息传回云京的时候,老夫人气得闭门斋戒了三日。周氏是闻浅的生母,也是府里原本的主母,噩耗传回来后,周氏痛哭一场,随后没过几个月就撒手人寰。可惜的是,周氏走的时候,闻浅人不知在何处,更没能为周氏尽孝。
当时自己年幼,常常会去空无一人的落梅院傻傻地等闻浅回来,一等就是一天,后来娘亲告诉自己,姐姐不会再回来了。
……
“不了,今日我想去永和宫找四殿下。”
闻浅的话把闻潇的神思拽回现实,她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闻潇又重复了一遍:“什么?姐姐,你要去找四殿下。”
闻浅望向窗外,点头。
“姐姐,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必了。”
随后闻浅提着裙摆起身,留闻潇睁大了眼,错愕地跪坐在原地。
*
闻浅离开后,闻潇只能去找自己的几个闺中好友一起用午膳。
“太子殿下今日可能会来太学诶。”邹沁知道闻潇喜欢太子殿下,便兴奋道。
“哦……”闻潇闷闷不乐地戳着米饭,旋即圆眸一抬,惊道,“什么?太子殿下会来太学!沁儿,你怎么知道的?”
“我兄长告诉我的,圣上吩咐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要多去指点一下四殿下。”邹沁道,“恰好永和宫离太学近,殿下便会顺道来太学。潇潇,你前几日不是有几句话不太理解么?刚好去问问殿下,也好多留点印象。”
听着好友给自己出谋划策,闻潇却全然只留意到太子殿下会去永和宫:“难怪……”
难怪今日姐姐急着要去永和宫,虽然不知道姐姐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但闻潇现在一心想着姐姐。
闻潇:“沁儿,我现在不喜欢太子殿下了。”
邹沁一怔:“为什么?”
闻潇放下筷子,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不过日后你若是有什么太子殿下的消息,一定是还要告诉我的。”
邹沁:“那是自然。”
*
永和宫书房外处。
一众宫人见了闻浅纷纷行礼,领事的李公公捧着手笑道:“不知闻大小姐来寻四殿下有什么事情么?”
闻浅自然不是来寻四殿下共用午膳的,事实上今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闻浅随口编了个理由:“前几日来拜访四殿下的时候,好像有块帕子忘在了永和宫,便想来问问四殿下有没有瞧见。”
李公公道:“噢,原是如此。闻小姐不妨在屋外候一会,现下……”
二人谈话的动静传到书房内,拄着腮凝思打哈的四殿下纪明眼睛倏地一亮,大声冲外面喊了声:“闻姐姐来了?”
此时的纪翀身着白袍,一双黑靴,姿势有些不羁地倚坐在在另一侧的太师椅上,他捧着书卷,长睫垂着,玉容上八风不动,启唇道:“闻浅来寻你做什么?”
纪明炫耀道:“殿下,你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闻浅小姐可是天天来永和宫寻我一起用膳。她生得那样标致,我胃口都好了不少。”
纪明这番话,实在是添油加醋,但事实偏偏还真是如此。
纪翀:“哦?这卷看完了?”
纪明不管不顾地放下书卷起身:“闻浅小姐来寻我,我自然不能冷落了她,改日再看,改日再看。”
见纪翀没有阻拦的意思,纪明便欢快地跳下榻子,穿了靴便跑去给闻浅开门:“闻浅小姐,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纪翀凝思须臾,便拿起书卷,信步绕到屏风之后,打算把书卷放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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