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方才说要买下奴婢可还作数？”
“啊，什么？”
怎么还突然改了称谓！
“奴婢想留在姑娘身边。”月莲抬起头，眼神不再彷徨，“不知是否方便。”
纪云缈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张口就要拒绝。
见她犹豫，月莲赶忙道：“姑娘可有什么顾虑，方才王大说谎了，我伺候过乡绅家的姑娘，并非无用之人。”
“你想多了，不过顾虑确实有，”纪云缈将她扶起，表情有些无奈，“实话告诉你，我将无家可归，这样也要跟着？其实我可以为你找个寻常差事。”
月莲摇头，没有丝毫退缩：“姑娘救奴婢于水火，无论以后发生何事，奴婢都愿追随左右。”
“那行吧，我正好也缺人手。”纪云缈见她眼中坚定，琢磨着木檀草到位后，许多事还需要帮手。自己手中还有些余钱，权当雇了个员工，便也不再推辞，“日后你若是改了主意，也可同我说，绝不会强留。”
月莲点头，有些紧张地望着她：“奴婢还有些贴身物品在向阳村，姑娘可否等等，奴婢去取了东西便回来。”
纪云缈知道她现在肯定把自己当成了唯一的依靠，怕自己丢下她跑了。反正还有两个时辰才关城门，正打算安慰她跟着一起去，身后插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月莲姑娘，在下有些事情想问问，还请如实告知。”
纪云缈循声扭头，说话的正是那陆行泽，身侧还立着位魁梧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悬着短刀。
正疑惑着，见他缓步走来，先是很有礼貌朝几人点头示意，再单独朝看过来，神情舒展，唇畔浮起笑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纪云缈没有作声，暗自打量起来，晚上光线昏暗尚不觉，白日里相见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唇上几乎没有血色，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晕倒。边上那壮汉膀子几乎有他两倍宽，衬得他模样更加羸弱。
月莲有些怕生，见俩人过来，立时退后两步，咬着嘴角不敢说话。
这城门口到处都是侍卫，这俩人中还有个病秧子，她拍拍月莲的手，示意不必担心。
几人往边上走出一段距离，避开人群，便听得陆行泽从容道：“你是宁州人，又在向阳村落脚，不知道听没听说过曼陀罗散。”
纪云缈顿住脚步，瞳孔紧缩，猛地扭头看向他，心头大震。
宁州，难怪这么熟悉，终于想起来是什么案子了。
原著本是探案剧，发生在宁州，结果后面画风突变，莫名转为权谋剧。
转折点正是这个曼陀罗散，在宁州最后一个“消失的少女”案中，出现了用于控制被拐少女的上瘾物。
曼陀罗散原产自西域，本是西域游医用来给患者止痛的，却在使用中意外发现能让人产生依赖性，最终变成了现在的上瘾物。
原著里男女主正是为了查找曼陀罗散的来源，才从宁州一路追查到皇城，由此开启了权谋副本。
她前面剧情倒是认真看了，后面开始一目十行，导致忽略了这个导火索，听别人提到才记起来。
站在一旁的卫霖更是目瞪口呆，受到惊吓的程度不比纪云缈弱，他反复侧目看向陆行泽，神色慌张，一脸天都塌了的模样。
这是在干什么，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对着不知道底细的陌生女子，不应先旁敲侧击套出线索吗，怎么上来就把要查的事情全部都抖了出来？
陆行泽还是笑容和煦，平静指着表情有些扭曲的卫霖，轻声道：“别担心，我俩是来查案的，有人利用曼陀罗散危害百姓，我们想从源头掐灭，这是大理寺的卫霖，希望月莲姑娘能知无不言。”
“啊…啊？”卫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从怀里掏出腰牌递过去，结结巴巴道，“噢噢，对，我是好人，我有牌子，对…牌子！”
纪云缈伸手接过，扫了眼神色怪异的卫霖，又低头看向自己掌中的腰牌，黑色石牌上用金线勾勒出“大理寺”三个字。
大理寺的人。
在她印象中，大理寺只负责断案，怎么还亲自查起案子了。
她见过也摸过谢垣的腰牌，手里这枚的确是真的。
正迟疑着，陆行泽低头凑近，小声道：“因为怀疑朝中有人官商勾结，所以决定暗中调查。”
嘶——
哪里来的菜鸡，怎么进的大理寺！
纪云缈无语瞪他，都不知从哪里开始吐槽。
反派必不可能这么神经病，莫名其妙逮着不认识的人说一堆，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所以这突然冒出来的俩路人，肯定真在查案子，但是这样无头苍蝇似的，真能找到突破口吗？
她扭头看向卫霖，这位寡言的壮士似乎还靠谱点，却发现那人已将脸转向别处，还不时捏捏耳朵，挠挠头，装作完全没听到的模样。
纪云缈：……
人在尴尬的时候果然会假装很忙碌。
正打算让他们换个人问，就听见月莲小声回答：“我知道，王大曾经在向阳村看到过曼陀罗。”
这下子纪云缈跟卫霖又刷刷两下，齐齐扭头看向月莲，像两只惊吓过度的狍子。
纪云缈：随手救下来的人难道是重要npc？
卫霖：瞎猫撞上死耗子？
震惊过后她又开始纠结，原著里曼陀罗是男女主发现的，也是因此才引出男主身世。如果这俩路人横插一脚，剧情崩坏怎么办，不对，一般剧情偏离，天道应该会扭转过来吧！
啊啊啊啊，天道不应该是玄幻小说才有的吗，如果真扭不回来怎么办！
况且作为良民，她无法对“毒”视而不见，这是刻在灵魂里，必须消灭的东西。
陆行泽目光一直凝在纪云缈身上，饶有兴味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拿着腰牌，先是神色认真，转而皱眉沉思，忽然目光呆滞，最后又满脸纠结。
有趣…
自从回了京，无论人事，全都枯燥无味，难得碰上一个有意思，令人猜不透的。
他压抑着心中愉悦，缓步走到她面前，非常有礼貌拱手询问：“月莲是姑娘的人，在下得到情报，向阳村有曼陀罗散的线索，可否让她助我们一臂之力，共同探查？”
纪云缈：......
陆行泽声音更温柔了：“姑娘可有难处？”
啊啊啊，她好想说你们不要去凑热闹了，马上会有天选之子帮你们解决这个麻烦，坐着等就行了！
嘴里吐出来的却是：“没…”
陆行泽眉眼弯弯，和颜悦色道：“那就有劳几位，随我们去一趟向阳村了。”
*
返回向阳村的路上，纪云缈憋了半天，终是扯了一下陆行泽的衣袖，问出心中疑惑：“你怎么那么容易相信我们，甚至到现在都不晓得我的名字，还有…你为何知道月莲会是线索？”
陆行泽侧脸看她，眼神无比真挚：“姑娘那天晚上救了我，还赠我衣物，今日又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定然是个好人。”
“至于月莲，我猜的。”他看似思索了一下，微微睁大眼睛，瞧着甚是无辜，“来自宁州，又住在向阳村，实在像上天指引。”
“而且能跟着你的定然是好人，就算她不知道，我也不会损失什么！”
纪云缈：……
卫霖：……
“我叫纪云缈，父亲在翰林院领了闲职，这是我的侍女青萝，”纪云缈点点头，开始自我介绍起来，眼神中透着忧虑，“我们确实是好人，你可以相信，但是作为查案者，以后还是得多个心眼，小心被骗。”
陆行泽颔首：“多谢纪姑娘提醒。”
纪云缈余光瞥过卫霖，发现他正神色复杂看着自己，心下疑惑，不过很快便想通了。
陆行泽一看就是不谙世事的贵族公子，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倒是警惕心强，或许是老手带菜鸡混资历吧！
卫霖几番欲言又止，心中疯狂咆哮。
到底是谁容易被骗！
两人心思各异，默默同情，互相给对方掬了一把辛酸泪。
路上月莲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虽然信息零零碎碎，依旧拼凑出来好几条关键点。
大昭盛产一种植物，名为红颜花，加工之后可用作染料，这红颜花跟曼陀罗外表及其相似，向阳村有人借红颜花作掩护，实则在交易曼陀罗。
王大在宁州是赌徒，俗话说黄赌毒不分家，别人分不清，他们家的人都认得曼陀罗。
刚来向阳村时，王大因缺钱，临时找了个加工红颜花的工作，他在搬运时无意中发现有几个篮子里混了曼陀罗。
曼陀罗无法长时间保存，篮子里的曼陀罗没有枯萎，说明附近必定有曼陀罗的种植地。
他也动过歪心思，想着薅点东家的羊毛，还趁着夜色跟踪管事的，只是最后回来的时候闭口不言，彻底绝了这份心。
“就是这儿了。”月莲指着通往山中的一条小道，“王大就是沿着这条路上去，我当时也是无意中听到他跟嫂嫂谈话，又发现他半夜出门，才偷偷跟着，但是我心中害怕，没敢跟到底。”
这条道很巧妙，刚好在两山之间凹陷的地方，被葱郁的树木遮盖，绝大多数人都会走另一条平坦的大路，如果不是目标明确，很难发现这里还掩着一条小道。
陆行泽站在路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卫霖，烦请纪姑娘不要告诉别人，权当此事从未发生。”
纪云缈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说出那句至理名言：“来都来了。”
“什么？”
“我跟你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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