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被打断了腿,呜嗷着滚向一旁,吴碧笙冲过去抱住了瘫软在地的楠哥儿,小孩刚才吓得都不会哭了,这时感受到温暖的怀抱,渐渐回神,认出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才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吴碧笙抱着他拍抚着哄着,“没事了,没事了,大狗被婶么打跑了。”同时,他看了一眼顾雪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刚才大狗扑过来的瞬间顾雪娇也瑟缩地抖了一下,只是这会儿仍然是平日那个对任何人和事都无动于衷的瓷娃娃,双眼空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据说顾雪娇原本是正常的,但是八岁那年不幸落水,被救起来后就成了失魂状态,有说她傻了,有说她哑了,更有不少人说她是被水鬼拘了魂魄,现在只剩一具行尸走肉,当然既不会说话也没有反应了,不过给饭给水还是会吃会喝的,等顾锦茹带楠哥儿回来后,她不知何时开始愿意粘着楠哥儿,也会同楠哥儿一起出来走走,尽管还是不说话、不理人。
顾朗见到吴碧笙多少有些害怕,先前被支配和教训的阴影犹在,这会儿想跑,被吴碧笙瞪了一眼就不敢动了,脸上要哭不哭。
孩哭狗嚎的声音,很快招来了不少人,秦芳妍和卢美珊前后脚到达,分别去看自己的亲生骨肉,一顿关心,顾朗偷瞄着吴碧笙没敢多说话,而顾雪娇哪怕毫无反应,秦芳妍还是不停地问着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与此画风不同的是,顾锦茹一来,拉起楠哥儿就要打,“你这没用的废物,就知道惹事,看我不打死你。”
吴碧笙一把拉住他,护住楠哥儿,“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问都不问就来怪楠哥儿?”
顾锦茹皱眉,对这个不得秦芳妍喜欢的哥儿他表现得同样看不上眼,“你怎么知道我没问,不是他把娇姐儿带出来娇姐儿怎么会差点被狗伤到?不是他惹恼了朗儿人家怎么会放狗咬他?再说我教训我家哥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碧笙是真不愿意跟不讲理的人讲理,尤其是能动手解决的问题他通常都懒得吵吵,可眼前的是个哥儿,而他不打女人和哥儿,“顾朗,你自己说,你为啥放狗欺负楠哥儿?”
顾朗看了一眼他娘和他祖母顿觉底气足得很,“他拿了个不知道从哪儿偷来的鲁班锁,还不给我玩。”
“你凭什么说是他偷的,你亲眼看见他偷东西了?”吴碧笙可不信他说的话。
顾朗不服气大声道:“我不用看见也知道,他小爹是不会给他买玩具的。我娘说了,小哥儿生来低贱,不用太把他当回事,他怎么也越不过我去,那他凭什么玩鲁班锁,就该给我玩。”孩子就是孩子,不晓得哪些是场面话,哪些是只能放在私下里说的。
卢美珊有些尴尬想捂儿子的嘴已经来不及,而化解她尴尬的是顾锦茹,他像是没听见顾朗的后半句话似的,还要揪着笙哥儿打,“你还学会偷东西了是吧?”
楠哥儿被吴碧笙护在身后,边抽噎着边道:“不是偷的,东西是娇姐儿的,我没偷。”
顾锦茹怒喝,“你说你没偷,那娇姐儿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楠哥儿吓得瑟缩了一下,“是娇姐儿带出来的,我只是帮她拿着。”
娇姐儿的玩具确实很多,虽然她最多只是拿着而已,但秦芳妍的身份摆在那儿,每到年节生辰还是会有不少人送礼物给她,玉制的九连环、绞金丝的昆虫摆件、拨浪鼓上镶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石,这普通木料所制,寻常街市都能买到的鲁班锁反而是最不起眼的。
卢美珊添油加醋道:“谁知道你是帮他拿着,还是哄她的东西据为己有,娇姐儿的好东西可是不少,怕不是肥了你们父子的荷包。”
秦芳妍听了这话多少有点走心,她女儿的东西,她愿意给出去可以,若是别人想算计可得看她答不答应。
吴碧笙见不得她阴阳怪气,“娇姐儿的东西丢没丢,自有管物件的大丫鬟知道,一问便知,你空口白牙说污人名声便污人名声,要是回头查明楠哥儿没偷,你可还能站出来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们父子道歉?”
大丫鬟方才没跟住小姐,让她差点被狗冲撞到已经吓得两股战战,不过小姐的东西她可都看得好好的,就怕夫人哪天忽然问起某个物件她对答不上被发落了,“小姐的东西我皆登记在册,时常核对,绝对没有遗失,这鲁班锁是二少送给小姐的,她十分喜爱,总是随身带着。”
卢美珊闭口不言,吴碧笙将话引回正题,“退一万步说,今天这事儿也是顾朗放狗咬人的不是,小小年纪几次三番视人命于无物,我不知该说他是恶毒,还是无知?”
说自己儿子的不好,卢美珊可就不让了,“小孩子贪玩了点而已,不是也没伤到人吗?我看你才是恶毒,出手如此狠辣,朗儿的细犬都被你打折了腿,上次还出手打了朗儿,有武功了不起呀?你是不是以为顾家是你做主啊?”
“顾家他做不了主,你也做不了主,”秦芳妍一声怒喝,卢美珊立马收敛了脾气,一扭脸改为委屈的小声呜咽,把顾朗向秦芳妍那边推了推,“我的朗儿可怜呐,在自己家还遭外姓人欺负,朗儿,快让祖母帮你做主。”
上次顾朗放狗咬的是吴碧笙,秦芳妍不觉得有什么,别说是没咬到,就算是咬着了她也只觉得解气活该,但这次差点被伤的是她的亲生女儿,顾朗到底是顾府长子嫡孙,可这事总得有人让她出气,“把那狗给我乱棍打死扔出去,大丫鬟看顾不利掌嘴二十发卖出府,朗儿还小,做错事也是你这个当娘的没教好,自去清心堂罚跪五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吧。”
顾朗还要张口反驳,被卢美珊一把捂住了嘴,“婆母处置的是,我这就回去领罚,日后定会好好教导朗儿。”说完强把顾朗牵走了。
秦芳妍哄着顾雪娇离开,顾锦茹自己转身就走,楠哥儿跌跌撞撞地跟在小爹身后,护院们拖着狗就要带去打死,细犬狂吠着挣扎,还是被捆了个结实,连嘴都封缠后只剩下呜呜哀鸣。
吴碧笙心有不忍,畜牲知什么善恶,无非是听主人的话行事而已,主为善则行善事,主为恶则作恶事,“罢了,把它交给我吧。”
几个护院面面相觑,领头的出言道:“可是夫人交待要乱棍打死扔出去。”
“且去回禀说,我强行带走它要亲自打死,夫人要怪罪也是怪我,毕竟你们又打不过我。”
护院们这才撒手不管了。
吴碧笙把狗子带去了朝哥儿家,那里现在就他一个哥儿独居,虽然是在闹市白日里人来人往,夜间里房门紧锁,但有个狗子看家还是更安全些。
跌打损伤对于习武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到朝哥儿家后,吴碧笙就把狗子被打折的腿给接上,然后栓在朝哥儿的院内,“这狗凶悍,训好了也是一大助力,不过带出去时还是得拴上链子,免得吓到怕狗的人。”
“那是当然,我这门口常有小孩聚堆玩耍,真吓哭了可不好。”花朝朝给他们拿新炒的瓜子,“尝尝看,加了五香料的,不过总感觉比珠玑茶搂的味道上还差点。”
吴碧笙尝了几颗,确实比不过珠玑茶楼,不过还是很好吃的,“朝哥儿你可真厉害,每天忙着酿酒,还能抽出时间来研究这些。”
“日子总要过下去,我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当然怎么高兴怎么过喽。”花朝朝说着又装了一罐琥珀核桃仁,“这个拿回去慢慢吃,配你的话本正合适。”
吴碧笙捧着罐子笑眯了眼,“知我者朝哥儿也,后天玉融的小册子上新,你也一起去呀,嫁过来到现在,除了能时常同你见面外,最令我顺心的也就是能比临江府早两天买到玉融的小册子了。”
“好,到时候我陪你去。支持你的玉融。”朝哥儿觉得离开段明后,就像跳脱了自己给自己筑的藩篱,日子都不再是消磨,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让他品出乐趣来,他已经有多少年困顿于忙碌的生活。不曾得闲静下来看一看话本按自己的喜好度日,“我还记得当初你只爱舞刀,喜欢上话本还是因为我给你读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吴碧笙一拍手,“可不是,就为了能多认字看话本,我那段时间读书可认真了,把我爹都感动坏了,直说我们家八辈武夫,竟能养出个爱习文的小哥儿,简直是祖宗保佑啊,差点让我娘准备贡品香烛告慰列祖列宗呢,我娘也高兴,对了,那时候我家隔壁有个陈潇婉你记得吧?”
朝哥儿想了想,“就是那个陈家天天吹的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孩子吧?”
“嗯,就是她,那时我娘常跟陈潇婉她娘一块打牌,每次都被她显摆,我娘难免也会有点攀比心,一看我用功读书,抱着我心肝宝贝的一顿亲,还说让我一定要给她长脸,下回陈家夫人再显摆孩子会背诗,就要带我去,只要我肯好好学,大碗小碗都不怕,带锅来咱都不惧他。”
朝哥儿听得哈哈大笑,“我没记错的话她是温婉的婉,不是锅碗的碗吧,哈哈,还好我小爹那时候天天忙着跟父亲酿酒卖酒,顾不上比较谁家孩子更聪明。”
柏哥儿也跟着笑,还问:“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呢?”
吴碧笙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你那时候还裹尿布呢,当然不知道了。”
柏哥儿害羞追着他要打回来,吴碧笙绕着柏哥儿左躲右闪上蹿下跳,俨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朝哥儿按住这俩淘气的,好在这俩也知道不能跟朝哥儿动武,被按住也就老实下来,花朝朝一人给了一下,“让你们还闹。”然后被笙哥儿和柏哥儿联手反按住一顿挠痒痒。
闹够了,三人横躺在床上,小腿肚半悬空着,几只脚丫你蹬我一下,我踩你一下,嘴上还能聊着正式的话题,“我酒坊这边差不多能周转开了,你的钱不用都放我这儿以备不时之需,我记得你还有几间铺子的,就只收租金,没想过自己经营点什么?”朝哥儿问道。
当初怕朝哥儿钱不够,吴碧笙把手头的钱大部分都放在朝哥儿这儿了,朝哥儿并没有全花用完,还剩下不少,足够他再开些别的生意。
吴碧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以后还是要回临江府的,现在何必操那个心,再说不是还有你能养我么。”
“让顾深养去,你现在名义上不还是他夫郎吗?”朝哥儿的脚趾在他脚心上挠了一下。
吴碧笙哈哈一躲,“别提了,他一个穷读书的,恐怕自己还得靠家里养呢。顾家主持中馈的明面上是我婆母实际上是大嫂,这俩人一个不喜欢我,一个我刚得罪完,顾府的月银我大概不用指望了,不过好在咱也不差她那点。”
“那你跟顾深有进展了吗?那件……”
花朝朝话没说完,但吴碧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别提了,跟话本里写的一点都不一样,一塌糊涂,我那个不解风情的大木头夫君,旬假回来那天还故意吃些味儿冲的东西,我只能赶他去书房……”
吴碧笙和柏哥儿回到顾府时,顾朗正被按在长凳上打屁股,戒尺一次次落下,听声就知道轻不了,跟人打听了才知道,刚被吴碧笙骂完不解风情的大木头本木,命人捎回来一封家书,不是报安好勿念的,而是给夫郎撑腰的。
据说信直接送到顾赞手上,后又转给其他几位主子传阅,大致意思是:家风不正何以正天下,要么你们请家法把劣童处置了,要么我亲自回去请家法。
顾赞身为左都御史最是知道家风不正何以正天下这句的分量,他参奏过多少人,又被多少政敌盯着,有些事可大可小,而一旦大了那就是不可挽回之局。
秦芳妍虽然偏心长子长孙,却也知道顾纵不是读书的料,虽蒙荫为官但难有作为,顾家光耀门楣还是要看顾深的。
顾纵更是还指着顾深为官后拉自己一把,只好舍出孩子来接受家法。
至于卢美珊,莫说是顾赞和秦芳妍,她连顾纵都说不上话,只能边哭边往过冲要替儿子受罚。
顾朗孤苦狼嚎之余还不忘告饶,“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了,哇……”这会儿认错认得是相当诚恳,他的确很后悔很后悔。
吴碧笙在旁边看着心里感慨:真是人间惨剧啊,夫君好狠,我好爱啊,下次不要说他是不解风情的大木头了,要说是我那美若天仙心狠手辣不解风情的大木头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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