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吴靖来临江府只带了加吴碧笙在内的九个弟子,其他外门弟子都是到临江府之后才收的,所以大部外门弟子家都在当地或者附近村落。
中秋这天,吴靖会亲自给外门弟子发红包,然后放他们回家过节,如果是过年还会额外发放一些米、面、肉之类的物品。这次他如常发完红包放走徒弟们回来,就看见哥儿婿正让人往院子里搬东西呢,而自家哥儿显然还在气头上,难得地看都没看哥儿婿一眼。
对于这门亲事,吴靖原本是不太中意的,但是发妻和小哥儿都是好看脸的,总会对长得俊美之人多放宽几分尺度。
吴靖冷眼看了顾深一眼,对于顾家最近不闻不问的态度,他是很不满意的。
这冷厉的一眼,让顾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想起前世被打的经历。
第一次是因为笙哥儿的离世,尽管下手很重,但岳父还是给他留了口气,并且按照笙哥儿先前的遗愿助他一臂之力。
第二次是因为自己这边监管不力出了奸细,被人盗了武器资敌,导致战前损失惨重,不败战神还是胜了,惨胜,吴靖的关门弟子战后四死三伤。
第三次是在天下太平时,他力排众议玩笑似的封王二狗为帝,自己当太上皇,所有朝臣都拿他无可奈何,有人找到吴靖,之后,王二狗成为有史以来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在位仅三天,一天登基、一天大婚、一天禅让皇位。
吴靖的三次出手,都打得顾深足够痛足够刻骨铭心,但这痛仍然比不过他失去吴碧笙的痛,痛入骨髓,仿佛灵魂都在战栗。
顾深靠近吴碧笙,抓住对方的手十指相扣,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从回忆中抽离时不是心如死灰般无望。
吴碧笙明明可以甩开他的,但不知为何,看着顾深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架势,竟又让他于心不忍,算了,晚些时候好好谈谈吧。
吴靖心里仍带着几分气,杜曼蓉见此只好自己来当这和事佬,如今小辈孩儿都有了,她还是盼着小夫夫俩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的。
杜曼蓉递了台阶,顾深顺势赶紧解释了近来的境况,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生病的事儿提了一嘴,不过这时候,向来寡言的顾陌突然变得多嘴,穿插其间,几句话把顾深的病渲染得岌岌可危,道尽治疗的不易和进度之缓慢,让吴靖都不好再苛责他。
吴碧笙虽不言语,但注意力却明显一直放在这上,心里还琢磨着是不是因为顾深不是主角所以对于他生病的事儿话本里提都没提。
顾深姿态放得很低,做足了晚辈之礼,比之当初下聘之时看起来还要恳切真挚。
吃饭时,吴靖态度缓和了很多,还跟顾深碰了碰杯,几个师兄弟更是热情招待,挤眉弄眼着传递的信息都是:兄弟们等你好久了,你咋才来呢,赶紧把那麻烦精领回去啊。
一个个上了劲儿,轮番开始敬酒。
“我师父,那是你岳丈,跟他老人家碰杯,你不得回两个呀。”几个人来疯在旁边起哄,吴海欠欠地给人倒酒,回回必是满上。
话说到这儿,顾深不得不回敬了岳父两杯,吴靖并不阻止,几个徒弟更加肆无忌惮。
吴止把自己的酒杯端起,“笙哥儿脾气大,从小没受过屈,都是师父师娘和师兄弟们惯的,你多包涵。”言外之意,有气你就自己受着吧,别欺负笙哥儿,不然惯着他的这些人可不让。
顾深控制着杯口低于吴止的,夫郎的师兄就是自己的师兄,何况上辈子还欠人一条命呢,“笙哥儿很好,若有不对,也肯定是我不对。”
吴止含笑,算这小子上道,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几个人吵吵着,“师兄都干了,你还不干?”
顾深一仰头,喝得干净。
吴戈举杯憋了半天,才道一句,“以后,好好待他,不然,我不饶你。”
顾深不废话,一口饮尽杯中酒,这人既是情敌又是仇敌,只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随后,几个师弟开始花式敬酒,仗着师父和师兄都没出言阻拦越发放肆,说是敬,慢慢都演变成了灌,“是真爷们,你就干了这杯。”
顾深来者不拒,杯杯见底,像是没察觉人家故意灌他似的,他喝酒本就好上脸,几杯烈酒下肚已经开始脸红脖子红,渐渐地似乎眼神都不甚清明了,东边敬的酒,他对着西边举杯子,说干杯时舌头都是大的。
吴碧笙看不下去,“你们差不多行了啊,一群人欺负一个,哪还有点大侠风范,传出去不怕让人笑话,等我卸货了,我跟你们喝,谁哈趴下谁不是汉子!”
吴海嘚嘚一句,“那师兄弟里头必定就你一个汉子。”
吴碧笙瞪了吴海一眼,过去把顾深扶起来,打算把人扶去客房。
顾深脚步虚浮站不稳,整个人攀附在吴碧笙身上,灼热的酒气吹拂在他的耳畔颈侧,吴碧笙踢了对方小腿肚一下,没用劲儿,“你这是腿呀还是软面条呀?还能不能好好走,不能走我抗你回去。”紧靠着他的人这才趔趄着向前走。
杜曼蓉都想找鸡毛掸子了,这哥儿有没有点怀孕的自觉,还想搬搬扛扛,后来见顾深淌水似的在笙哥儿的搀扶下自己走,这才没出言训斥,由着小夫夫走了。
吴碧笙把人放到床上,心下啧啧,瞧瞧,这好看的人哪怕喝醉了都是粉面桃腮的。
在人家脸上揪了一下,温润细滑,回弹很好,对方不躲不闪任由他随意捏。
入秋了终归是有些冷,吴碧笙念他大病初愈,想着把被子给他盖好了再走,结果他俯身去够被子时,顾深却趁此直接将他一把抱住搂进怀里。
“为什么走?为什么要和离?为什么要离开我?”这声音有着醉酒后的含糊与暗哑,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哭腔。
吴碧笙在他脑门上戳一下,“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这会儿说了你又听不进去,睡你的得了。”
“我听得进去,你说。”顾深一手仍揽住人,另一手扯过夫郎没抻开的被子,把两个人都裹在里面。
虽然顾深喝酒易上脸,看起来像是不能喝,但其实他酒量很好的,此时装醉,也是以防万一夫郎说的话不是他想听的,那他以后就可以推说是醉了,装不知道。
顾深想借着酒醉问问他到底爱不爱自己,重生以来,他其实一直在极度自大和极度自卑间反复横跳。
自大实则是在努力自我暗示,夫郎一定爱我至深,以此来支撑自己走下去,自卑是故意逃避去面对的,如果夫郎这辈子不爱我呢?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放笙哥儿去别人身边幸福,他也怕自己的不理智会伤害到笙哥儿。他努力维持上辈子早期的人设,那是他所不喜的,被系统所控制的表象,但只要能让夫郎按原来的轨迹爱上自己,他愿意演一辈子。
只是眼下这人设恐怕是失灵了,夫郎竟然要跟他提和离。
吴碧笙拨了拨顾深的长睫毛,“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顾深捉住他的手,睁开双眼,迷离中带着诱惑,他一个翻身吻住吴碧笙软嫩的唇瓣。
吴碧笙没想到顾深一言不合就使美人计呀,若不是有球在身,计不计的他兴许就中中看了,但是现在可不行,他一个用劲儿推开顾深,把人从他身上推到旁边去。
顾深则是心里一凉,完了,现在连美男计都不好使了,他无所适从,只能紧紧地抱住夫郎,哪怕明知道人家习武之人随便使点劲儿就能将他甩开掀翻在地。
吴碧笙能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手,就当他是醉的吧。
“成亲前我梦到过一部话本,那里有我的命运轨迹,我未来的夫君是话本里的配角,对主角爱而不得,而我是更卑微的小角色,拼尽一切地努力去爱一个人,到头来连性命都没保住,还连累了尚未出世的孩子。现实里,许多书中情节全都一一应验,不管你信不信,我想改变那个结局,所以我要离开你,配角顾深。”
顾深静默了许久,才用嘶哑的嗓音说:“我信,但是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们有事了,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吴碧笙不知道他是真醉了还是话里有话,但他离开的那刻起心意已定,“可我不想冒险,这辈子,我想孩子平平安安地出世,我会照顾好他的,即便没有你。”
顾深顾不得装醉,激动得坐起身来,他像是想触碰吴碧笙,又怕惊扰到他肚子里的小生命,“他来了?我们的小甜豆,他回来了?”
进门时点燃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八月十五的月光,很柔和很明亮,透过纸窗,静谧地描摹出两个人的轮廓,他们相互对望着,像是要看到地老天荒。
顾深眨了一下眼,吴碧笙感觉到一点温热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也像是烫进了心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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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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