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顾千阳找上李秀云。家里传来坏消息。六支商队竟都要毁约,不肯再签契约。
李星和等人不知缘由,上门找过商队几回,结果连人都没见到。张守干脆去商队落脚的客栈守着,好不容易守到人,得到的也只是推脱之言。他们连对方为何毁约都不清楚。
本就等着定金应急,现下却是不行了。
山野杂货店铺生意大不如前。现在还得交租金、发放工钱。没办法,李星和只得放宽竹荪售卖。
原本店里售卖竹荪每日限购,现在是放开买,又让了价,总算缓了过来。李万里猜测多半是赵璋动的手脚,只是没证据。他思考半日,打算静观其变。
再过三四月就要上京赶考。以后不可能一直守在家里。是时候放手了。李星和和张守开店已有三年,总不能遇事都来问他。他们要学着独立。
得知李万里的意思,两人刚开始很迷茫,无从下手。不过,到底是历练了三年,很快镇定下来。
就算商队要毁约也是不怕的。竹荪干又不会马上坏掉。而且现在还在采摘环节,后续的晾晒烘干也需要时间。他们还有时间。
知道李万里特意锻炼两人,两人都紧张起来。这是一场对他们的考试。
从商队口中问不到消息,又找了其他商队,都没有合适的。有那胆大的,趁他们现在有难,也把价格压得极低,完全是贱卖,一年的成果全为商队做嫁衣。李星和自是不肯,和张守坐在店里想办法。
十月中的小镇,天气开始变凉,玩闹的小孩都少了很多。
中午外面下起濛濛细雨,从北方刮来的风吹动雨丝,斜着打进店里。张守走过去把北边的门关上,只剩另一面一扇门开着。店内暗了下来。
不远处,一群小孩跑过来,钻进小巷子里。小孩后面跟着一个半大的少年,手挡在额前避雨,脚步匆忙。跑几步便就抬头看两边的招牌。看样子像在找什么。
李星和和张守对视一眼,同时走出店内。张守喊道,“少年郎,过来这里避下雨吧。”
少年刚要开口婉拒,又听见那高大的男子喊道,“这条街可没有客栈。”
意识到自己跑错路,雨越来越大,出门在外淋湿衣服很不方便。若是生病了更是得不偿失。
且这间店铺是镇上临街的商铺,应该没有危险。少年略思索,转头冲进杂货铺内。李星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条布递给少年,“擦擦头发吧。”
少年面容稚嫩却生得人高马大,李星和堪堪到他胸口。十三四岁的少年看着面前小哥儿递过来的毛巾红了耳朵。人却没有犹豫,大方接过毛巾,冲李星和露出笑,“谢谢哥哥。”
应该是哥哥吧。看着比自己大几岁,长得真好看。与他们北方人不同,这里的小哥儿长得较为娇小。不过,真是个好人。少年心里胡思乱想着。
“十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停不了。”张守乐呵呵地说,“这大中午的也真是不凑巧。”
那可太巧了。
大人嘴里套不出话来,小孩总行吧。张守看着眼前面容稚嫩的少年笑得意味深长。忽悠,他最会。要不然一个孤儿能把自个养得高高大大的?
不止张守,李星和也认出来了。去年有支商队带了个少年郎过来,说是带儿子认路。还是少年馋张守的鸡汤才认识的。
商队过来店铺时,少年没进来。李星和在店内远远地看了一眼。时隔一年,少年除了身高往上窜,面容变化不大。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跟几支商队打交道。虽然没正面对上,但只远远一眼,两人都认了出来。
看似腼腆的少年,人却很机警。张守多问几句已经听出不对劲。他再一看店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原以为是遇到好心人了,没成想是下套给自己。他还奇怪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在找客栈。跟着父亲出门两年,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张守再问,少年抿紧嘴唇,一声不发。
他盯着门外,把布放在桌上,“我得走了。再晚回去我父亲该担心了。”
说完,冲出店外,一会跑没影了。
“哎。”张守伸手去挽留,少年跟泥鳅似的从他手中溜走。
两人都很失望。
“这步哪来的?”张守叹气。下雨没生意,他们闲着擦东西。这布越看越像用来擦灰的。
没等李星和回答,少年去而复返,头发湿漉漉的。他冲回店内,“你们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我们只是小商队,得罪不起便不敢买了。那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说完不等两人回答,又跑出门外。他脚步一顿,回头冲着李星和露出灿烂的笑容,“哥哥,你记住了。我姓曲名虎,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
说完又冲了出去,彻底消失在雨幕里。
“哎。谁想知道他有几个弟弟妹妹?”张守说,“咱也没得罪谁吧?”
“不需要得罪谁。做生意难免被人眼红。”换个角度想想,竹荪刚起步就被眼红,可见其中利润之大。若是做成了......李星和越想越美,“当务之急,先把东西卖出去。”
再好的东西放家里也没用。
“哪里去?”
马坤还没走出家门,身后传来母亲的质询。回头一看,马母带着四个身强体壮的护院围过来。
“把少爷带回房中。”
四个护院一拥而上,直接把马坤抬回去。
马坤又气又急,只是他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挣得开护院的束缚。身旁的仆从都在劝他不要惹夫人生气,夫人都是为他好。
“少爷,别为难我们。夫人的命令我不敢不从。”
月银都是夫人发的,听谁的话护院分的清。不管在哪,打工人最难。这头惹了少爷不高兴,回头少爷夫人还是亲亲热热的母子,他们可就两头不讨好了。
护院把马坤抬进房里,直接把门锁死?叮叮当当一顿敲打把窗户都封上。
“母亲,李家出事。我与万里同窗一场,如今他不在家,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马坤拍着门大喊。
“你去又能如何?是去送银子还是要把马家都拖下水?”
“把少爷看好了。若是让少爷跑出去,有你们好看的。”
马母说完气哄哄地走了。四个护院两人一左一右守在门边,另外两个守在窗下。
马家有些门道,哪怕没参与也知道李家被人针对了。马母刚因李万里中举而默许马坤与李星和来往。还没几日又不许了。
学习之外的事,马坤舍得动脑筋,何况是因为喜欢的小哥儿。旁敲侧击把事情还原得七七八八。
他自己有几百两的存款让账房管着便想取出来给李星和应急。只是,银两没拿到反而惊动马母。马母恨铁不成钢,又怕儿子惹事,干脆直接把马坤禁足了。
就算马家有钱,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马母对李星和更加不满,还没进门就把自己儿子迷成这样。将来真进了门,家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份?再说,李家能不能过这一关还不一定。她且看着,这个乡野之家,有什么能耐,难一次次逢凶化吉。
“你的银两、衣裳、鞋子,哪怕是手中买来的胡饼,都是你母亲给的。伸手要钱的人,谈何喜欢?你没有喜欢的自由。”
“既要靠着家里,那就听话点,别来烦我。”
马坤躺在床上,再次回想起李星和的话。以前觉得,自己是家里的独子,家里的一切自然都是自己的。即是自己的,自己怎么花怎么用,都是理所应当的。
除了学业,母亲什么都顺着他,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遇到什么烦恼。他知道母亲为他好,所以就算他不喜欢读书,也只是嘴上说说。
马坤想等,等到母亲真的发现自己没有读书的天赋,不再逼他读书。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做喜欢的事。
就像之前,等李万里中举,母亲默许他出门找李星和。等着,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现在好像等不下去了。
马坤心里焦灼又无可奈何,越躺着越是无力。而后体内生起熊熊大火,泄不出去的熊熊大火。
在窗边喊了一天一夜,马坤声音嘶哑,字字泣血。马母终于忍不住跑来。自己的独子哪有不心疼的。正是因为心疼他,事事顺着他,才养出这般天真无忧、不计后果的性格来。
“娘,我求你了。放我出去吧。”
“娘,这是我的人生大事啊。为何不能顺我的意?”
“你要我读书,我哪怕再不喜欢也读了十几年。”
听着儿子嘶哑的声音,马母更觉心疼。只是理智终究战胜心疼。少年一时心动哪比得过马家的富贵。
“你且死了这条心。等事了,我自会放你出去。乖孩子,娘不会害你的。你的前程难道不要了,这些事沾不得。”
“娘,求你了。”马坤还在哀求,“至少你告诉我,星和现在怎样了?”
马母听了更没好气。自己这么担心他,他倒好到现在还计挂着那个小哥儿。马母心里酸酸的,养儿十几年比不上认识几年的小哥儿。
“快死了。还能怎样?”马母气话说完转身走了。就该让他难受几天,长长记性。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惦记着那个小哥儿,想来没大问题。家里的事倒是一句不问。
马母说完是爽快了。马坤信以为真,又是拆门拆窗闹得厉害。
门窗他拆不了,屋顶爬不上去,马坤痛恨自己的无能。
外出赏菊回来,管家侯在门口等着。马母以为马坤跑出去了,正想着马坤怎来的三头六臂能躲过四个护院。
没想到,管家开口就是晴天霹雳,“夫人,少爷绝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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