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拙是被人扔出去的。
下人站在门口,把陈拙的包袱扔出来,嗤笑道:“二少,以后您自求多福吧!”
陈拙被扔在地上,全身酸软无力,还被包袱砸到,半晌都没起来。
他捂住嘴,咳得厉害。
一双白皙干瘦的手慢慢把衣服装好,最后走到陈拙身边,费力地把他扶了起来。
“陈拙,你不是很狂吗,怎么,现在狂不起来了?”
一个锦衣男子拿着扇子从一旁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一群下人小厮,走在大路上,旁人都不敢多看几眼。
陈府原先神色高高在上的下人立刻变了脸色,他谄媚地下去迎到,“三少,您回来了。”
陈三少“嗯”了一声,然后走到陈拙面前,拦住了他们二人。
他弯下腰,陈拙脸色苍白,额间还有冷汗溢出。
“哟,哥哥,你这脸色这么难看啊。”
陈三少收了手上的扇子,装模作样地道:“是该难看,毕竟你都把你爹娘害死了,你爹娘当时惯着你的时候,肯定没想到现在吧。”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后面的下人小厮都跟着笑开。
陈三少的目光移向陈拙身旁的人,眼神变得不怀好意:“顾时青,你还跟着这废物啊,小心下一个死的是你。”
顾时青神色淡淡:“不劳三少费心。”
陈三少贼心不死,他用扇子抬起顾时青的下巴,啧啧道:“依你这相貌,跟着陈拙可浪费了,不然你跟着我,保你吃香喝辣!”
顾时青厌恶地偏开头,但下一刻被人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什么东西,还敢跟我甩脸色。”
陈三少手上用力,捏得顾时青脸都红了。
“啊!”
从斜处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捏着陈三少的手,对方手劲儿极大,陈三少只能吃痛放手。
他后退几步,恶狠狠地看着顾时青旁边的陈拙。
陈拙咳了一声,他看着陈三少,眼神发狠:“别碰他!”
陈三少愣了一下,回神之后立刻伸手重重地推了陈拙一下,骂道:“你他娘的现在算什么东西,敢捏老子。”
陈拙直起身子,身板如小白杨一样,陈三少愣是没推动,反倒被他踹了一脚。
陈三少有些不可置信,他倒在地上,身后的人七手八脚上前扶他。
“别来招惹我,不然下场就不是被踹一脚了。”
陈拙冷冷地放完话,就从顾时青肩上接过包袱,牵着他的手大步离开。
陈三少看着陈拙嚣张的身影,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他低声吩咐:“去找徐公子。”
下人得了令,连忙离去。
陈拙带着顾时青走得飞快,顾时青跟不上他的步子,一路上都在皱着眉头挣脱。
但这人力气极大,顾时青愣是没弄掉他的手。
直到转过一个弯,陈三少看不见他们了,陈拙才放慢了步子。
顾时青甩开他的手,揉着手腕,问道:“你怎么了?”
陈拙转过身,看着面前比他矮一个头的男子,露出一个笑容,接着好像全身被抽走了力气,往前栽倒在顾时青肩头。
顾时青手忙脚乱地接住陈拙,“你!”
陈拙声音虚弱至极:“先出城,找个落脚处。”
——
时至黄昏,天际都被染上了紫红的霞色。
顾时青扶着他往城门口走,路上遇到许多百姓,都或多或少会转过头来看他们几眼。
间或一些讨论声传进他俩耳中。
“那就是那个陈二少爷?”
“好像是,他旁边那个应该就是他夫郎了吧。”
“这陈二少爷怎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老兄几日没来镇上了吧,这陈家啊,可变了天了。”
“此话怎讲?”
……
议论的声音随着他二人越走越远而远去,陈拙小声道:“以前是我混,日后我不会那样了。”
顾时青闻言脚步一顿,片刻后又继续往前走,没回答陈拙的话。
他们二人出城的时候天色就不大亮,待顾时青寻到一处破庙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你先在此地待着,我去找点柴火和草药。”
交代完这一句后,顾时青就匆匆离开了。
陈拙靠坐在神龛的前面,睁着眼睛打量着这破庙。
这地儿说是破庙都是往好了说,里面杂草丛生,屋头几处都破了,身后神龛上也积了很多灰,那佛像身上更是蛛网遍身,脏乱至极。
看得出这里没什么危险,陈拙这才松了口气。
他靠在墙上,直觉身上酸软无力,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发了很久的烧了,他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烧没了,现在处在一点感冒就能要命的古代,陈拙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
他本名也叫陈拙,是大学返乡的村官。
出事时正值夏天。
为了发展家乡,他跑遍了周围的几个村子寻求发展之道,他是苗族,而苗族蜡染传承了几千年,是再合适不过的发展契机。
可惜后来他为了培育蓼兰,在山上不慎一脚踩空,再醒来,就到这里了。
夏夜的晚上不缺动物的鸣叫,陈拙脑袋有些晕,听着此起彼伏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就昏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时夜已深了。
破庙中只有他一人,四周静悄悄的,惨白的月光洒在树上、草上和他身上,连远处的蛙鸣都听得十分真切。
顾时青还没回来。
陈拙环顾一圈,的确没看到顾时青的身影,他扶着墙站起来,喊了几声。
他的声音在破庙中回荡,但仍没听到顾时青的回应。
陈拙心中着急,这大晚上的,顾时青一个哥儿,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能等下去了。
陈拙咳了几下,打算出去寻找顾时青,但才走出去一步,外面的草丛里就传来了一些动静。
他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那处正在微微颤动的草丛。
没多时,顾时青鼻青脸肿地被扔出草丛,陈拙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连忙跑过去,想把顾时青扶起来。
但他才摸到顾时青的手臂,就被对方死死抓住了,顾时青费力地睁开眼睛,小声道:“快走。”
这话说得一头雾水,陈拙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询问,草丛背后就传来另外一道更加嚣张的笑声:“陈二少,可让我好找。”
听见这道声音,陈拙的身体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看向声音的来源。
草丛被拨开,举着火把的家丁走出来分列两旁,生生在草丛开出一条路。
继而一个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对方人高马大,从右眼角到鼻梁有很长的一道疤,眼神狠戾,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陈拙认得他。
镇上徐家走镖的二儿子,徐应。
原身家这次就栽在此人手上。
陈拙扶着顾时青站了起来,面对徐应沉声道:“我记得我跟你无冤无仇。”
徐应闻言,立刻夸张地笑了起来,不止如此,他还让周围的家丁跟他一起笑。
半晌,他才收敛住笑声道:“无冤无仇?陈二少果然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你在我赌场欠的五百两银子了?”
五百两!
顾时青靠在陈拙怀中,被这个惊天数字吓得脸都白了。
陈拙也咽了咽口水,暗道原身真是个祸害。
这原身不爱美人也不爱江山,就独独爱赌,前些年小打小闹,可没成想养大了胆子,越赌越大,现在竟然欠了五百两。
五百两,别说现在他这情况了,就算是原身父母没死之前,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钱。
陈拙口中发苦,忽然,他脑海中涌出了一股记忆,这记忆让他猝然变了神色。
“看来陈二少是还不上了。”徐应笑着招了招手,身后几个家丁上前,“那就按赌场规矩办事,卸了他两只手。”
家丁立刻走到陈拙跟前,赶在他们动手之前,陈拙连忙开口:“我不是将染布的法子告诉你了吗?”
顾时青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
徐应:“你那法子能卖几个钱?五百两,已经是我好心,给你免了利息了。”
家丁得了徐应的示意,上前将陈拙反扣住,一人压着他,一人拿出一把大刀,对准了陈拙的手臂。
顾时青被推到一边,他一身伤,没法立刻站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拙的手被砍下来:“住……”
“等一下!”
眼看着刀快要落在自己手上了,陈拙连忙喊住对方。
家丁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徐应,得了徐应吩咐后,才后退一步。
徐应走上前,从腰际抽出了一把小刀,轻轻拍在陈拙的脸上,笑问道:“陈二少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笑的邪气,加上脸上的伤疤和月光下高大的身影,更显的可怕。
陈拙的心咚咚直跳,他咽了咽口水:“我会还钱。”
徐应愣了一下,乐得捧腹大笑,他指着陈拙朝周围的人道:“他说他会还钱。”
他似乎是听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够了,他才指了指陈拙身后的破庙,问道:“你还?你拿什么还?这破庙?”
“哦,这庙都不是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拙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只道:“给我三个月,我连本带利还你。”
“三个月?”徐应冷笑一声,“你当我做慈善呢。”
“那就一个月。”陈拙急忙道,“一个月后我定还你。”
徐应没什么反应。
陈拙再次保证:“我就在西岭镇,又走不掉,你找我不是易如反掌?”
徐应思索了片刻,才眼睛一转,答应了下来:“行啊,看在陈伯父的面子上,我给你一次机会。”
末了,他的脸色和声音都沉了下来,威胁道:“不过若是你不能按时还钱,到时我要的可就不止是一双手臂了。”
徐应示意家丁松开陈拙,临走时,他看见站在陈拙后头的顾时青,脸上露出个笑来。
他伸手在怀中摸了摸,把一瓶伤药扔给陈拙,大笑道:“你这夫郎滋味不错,好生养着吧。”
陈拙回头看向顾时青,对方在他的眼神下,身体轻轻发起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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