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长青找上门时,守门的官兵什么都没有问,便将人放了行。
常北望也好像在等他过来一样,面色肃然的坐在太师椅上,他的视线落在陆长青那张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面皮上。
“这里没有别人,把面皮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模样。”常北望开口的第一句话。
陆长青没有拒绝,请求人端一盆冷水过来,他就着冷水将粘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慢慢地撕了下来,露出了面具之下他真正的面容。
常北望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太好,从座位上站起来,眯着眼睛走近去看。
“像,太像了!”
常北望道:“你和你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长青知道自己这一次没有来错,“老侯爷,您认识我爹是吗,我爹……是怎样的人?”
常北望叹口气,由衷的感慨道道:“十几年前见过几面,那时候我们侯府还在京城,犬子顽劣,跟别家的公子哥儿打架,断了两根肋骨,正是你爹帮忙医治的。”
“他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年纪轻轻就闯荡出一番名声,我有意结识,可惜……”
陆长青有种强烈的预感,他的父亲在京城肯定发生过什么事。
他忙追问道:“可惜什么,我父亲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常北望犹豫的摇摇头,“他为人处事圆滑真诚,很少得罪人,在京城呆了不过半年,就要离开,说是要回家娶媳妇,幸好我这人不服输,几年后我封了侯就来到宁州,有幸再见了你爹几次。”
陆长青:“……”
确实如此。
那些行医手册都有记录日期,京城是最后记录在册,在往后记录的尽是宁州的所见所闻。
这么说来,陆隐还真是个忠厚老实的实在人,眼里没有荣华富贵,只有深造医术,和回家娶媳妇。
奇怪的是,京城一行,最后记录的便是离心散,而且记录离心散配方的几页被人故意撕下。
陆隐离开京城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侯爷,您知道离心散吗?”
常北望倒是回答的干脆:“据说是太医院的老东西们研制出来的,后来因为闹出不少真假嫡庶的案子,幸好老皇帝明智,下旨将此药设为禁药,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了……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爹跟你说过?”
陆长青道:“是我爹的行医手册有记录,我只是好奇我爹的记录中,并没有写有此药有解,不像是我爹的作风。”
常北望有些意外,所听事实在意料之外,“他怎会没有解药,当初就是他找到了解药,老皇帝还给了封赏!”
陆长青犯了难,可他找遍每一本手册,都没有找到解药的记录。
“不过,说起这事,就有些奇怪了,你爹不仅没要赏赐,官职也不要,就非得回宁州娶媳妇好好过日子,而且走的时候……他见了个人。”
若是寻常人,常北望大可不必专门提一嘴,他特意提到这人,想来这人身份特殊。
常北望目光有些微微放空,像是在回忆当年之事:“谢之淮,你年纪尚小,恐怕对这人知道的不多,此人年少成名,却是个奸佞之臣,可以说如今小皇帝登基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一个要风得风的人,三次求见了你爹,第三次,你爹允他进门,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后来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陆隐也像没事人一样,真的就回宁州隐世过日子去了!”
陆长青对这个朝代理解的不算多,但也听说过谢之淮的名字。
只不过此人在世人口中多有贬义,说他逆贼反臣,说他冷血无情,睚眦必报,残害忠臣良将,后被千刀万剐处以极刑惨死,是讲给小孩子能当场听话的反面教材。
他不相信谢之淮找到陆隐,会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如今陆隐去世,谢之淮惨死,想知道那日他们两人见面都说了什么,除非那时候有第三个人在场。
陆长青打听他爹的事情不奇怪,但是离心散这种被禁了这么久的药,怎么会突然问起?
常北望道:“你问离心散做什么,我可警告你,私自售卖禁药是犯法的,株连九族的,你小心点。”
陆长青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连忙解释道:“侯爷您误会了,我看我爹记录离心散有几页缺失,所以才想着问一问。”
常北望带有几分赞许的目光看着陆长青:“孩子,有些事不要多问,今日你走出我这门,以后官家的事情你就不要碰了,这是你爹最后交代我的事,你若听话,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了。”
结识陆隐那些年,他们都各自成家立业,后来陆隐有了孩子,可惜孩子是个天生的痴儿,好在陆隐并没有因此放弃,教导这孩子读书认字。
陆隐出事前,曾来找过他,说无论如何不要让孩子接触到官家的事。
陆长青本身就是个傻孩子,又如何能踏入官场,常北望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谁知不过三年的光景,这孩子不仅不傻了,还做出了一番可圈可点的功绩!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见到柳三娘,他慌忙离开的原因。
他如今麻烦缠身,稍有不慎就能牵扯到旁人,更别说陆长青就是陆隐的儿子,他就更不能与之再有交集。
当初知道陆长青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有可能是陆隐的孩子呢!
想起这事,常北望就想给自己两巴掌。
陆长青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望着他:“估计听不了话了,我还有些事要做,做完这些事可能半只脚已经算半个官家人了。”
常北望:“……你这小子,怎么不听长辈的话,还能害了你不成?!”
陆长青道:“皇帝要平了宁州,要是您非要一意孤行和陛下抗衡,到时候宁州几十万的百姓都要吃苦,您不让我管,难道要让我和我娘,我在这的亲戚朋友,受战争祸乱不得安宁吗?”
“你!”听听,这小子是在点他呢!常北望并非好战之人,可陆长青怎么又懂得养兵数十年,一朝交付与他人的感觉不比失去亲人更加痛苦,他也不像事情走到那种地步,“让我交兵权可以!但你要答应我,等事态安定下来,就也学学你爹,老老实实找个媳妇,回去好好过日子!”
陆长青站的直直的,眼睛盯着某处也直直的。
娶媳妇不可能了,他媳妇,跑了!
陆长青认真点头:“好的。”
常北望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把那个姓沈的除了! 此人邪性,留不得!”
陆长青:“???”
“老侯爷,这人杀不得杀不得,你杀了他齐王不就成了活靶子! 陛下还不得立刻动兵讨伐你!”
不谈私心作祟,就算齐王有兵权在手,以他的能力跟陛下单打独斗能有几分胜算,倘若兵权被小皇帝夺走,开拓边疆是必然的,年年赋税增加也是必然的,吃苦的不还是他们?!
常北望自有打算:“我又不傻!我便等齐王剿了黑熊山的匪,兵权交给他,回来路上我就解决姓沈的!小皇帝敢奈何啊!”
“臭小子莫要再劝!烦人的紧!赶紧回家去同你母亲说清,我就不留你了!”
常北望是铁了心的要除掉沈韫,再多听一句都不乐意,自己称有事要忙头也不回的走了。
府里的下人来请他回去,陆长青无法,草草带好了面皮出了府。
他不清楚老侯爷要除掉沈韫这一打算,常津予是否知道,父子两个串通一气那沈韫可就危险了,上次让夜莺带话过去,常津予又能听他几分?
陆长青也不敢在打听常津予的事,唤出夜莺问道:“黑熊山那边战况如何,那些土匪还在抵抗吗?”
夜莺披着夜色站在阴暗的角落,说话都死气沉沉的:“是的,濒死顽抗,强弩之末。”
很有文化的一句话透露了许多信息。
剿匪进行的很顺利,不日齐王,小世子就能得胜回来。
老侯爷若要动手,估计也就这几日了。
陆长青赶回喜闻乐膳,同柳三娘说明原由:“我离开几日,要去黑熊山,侯爷要杀沈韫,我得去救他!”
柳三娘看他着急的样子,二话不说就去给人收拾东西,“娘也不拦着你,你一定小心,要是遇见了土匪记得跑快一点,要是能见到沈韫,你也劝劝他,早点回家,家里能养得起他,别再这么辛苦了。”
他娘都能看出沈韫并不是真的骨子里带着的坏,只不过环境逼到了那一步,如果生活美满幸福,谁会愿意走到那一步。
陆长青什么都没带,出发前去找了姚箐,让姚箐在他面皮上改动了几下,让另一个人穿上他的衣服出了门。
看到一个黑影很快跟了上去,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的陆长青,骑上借来的骏马向着反方向飞奔而去。
那是黑熊山的方向。
而在那山中最险峻的所在之处,股股浓烟笼罩着半边天,乌压压的黑云下依稀可见的火光窜动,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隐约从山谷下传出,像是地狱的厉鬼在哀嚎一般。
火光在沈韫的侧脸忽明忽暗,山顶的冷风呼啸在他耳边,吹不散一点他眼底的疯狂和怜悯。
常津予找上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身形单薄的少年如此平静的站在这里欣赏着谷内人间惨剧,这样的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比起那谷内渗人的惨叫,常津予觉得沈韫才更叫人胆战心惊。
他打着商量的口气问道:“逼出来的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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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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