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捕头带着一群捕快从巷口出现,见地上一片狼藉,站着的只有云书月三人,想起云书月都快和城主混成拜把子的异父异母亲兄妹时,顿犯为难。
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对着云书月拱手,问道:“衙门接到举报,有人在城西荒地闹事,不知云老板可有看到?”
云书月连忙摆手,装作一副刚到的样子,无辜道:“严捕头,我家伙计周蓉的月钱丢了,我们这是刚找到这,就见他们在地上翻滚了。”
如果此时云书月的手上没有一件圆形带柄的凶器,言散没有随意将刀丢在精瘦汉子旁边,那严捕头都快要相信云书月的话了。
只有周蓉一副心神未定的样子从墙角出来,磕磕盼盼地替一个只会胡说,一个不想说话的人解释。
“他们,他们是空空儿团伙,有人偷了我的月钱。我的月钱是要给病母买药的,所以,所以掌柜的和言大哥才下手重了些。”
严捕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周姑娘的钱袋是何模样,我让他们找找?”
周蓉:“是一个天青色绣着藕色芙蓉花的钱袋,烦请各位大人替小女子留意。”
一众捕快平时没少在云来酒楼吃饭喝酒,受了云书月不少恩惠,还没等严捕头发号施令,就已经将空空儿们捆个结实。
只听周蓉这么一说,捕快们当即摸着空空儿胸前腰间,寻找周蓉口中的钱袋。
“找到了,周姑娘看可是这个?”一个小年轻捕快将一个天青色钱袋高举空中。
周蓉赶忙跑过去,一看是自己的钱袋,而且钱袋里今日发的工钱还在,顿时高兴不已,对着小年轻捕快连连感激。
小年轻捕快被周蓉谢得直挠脑袋,脸耳根都红了。
严捕头重重地踢了精瘦汉子一脚:“别装了,赶紧起来!”
精瘦汉子叹气,立马从地上爬起,一副讨笑的样子:“您看,这小姑娘的钱袋也找着了,都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噢,是吗?误会一场?”严捕头反问,随后拍拍手。
只见每个捕快都扬起手上的两三个钱袋,正是刚刚才空空儿身上搜出来的。
严捕头厉声呼喊:“全部带走!你们这群人不少都是二进宫的,老老实实的,不然少不了你们苦头吃的!”
云书月看着捕快们将贼人捆成一串,那群空空儿倒像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由捕快们领着往衙门走。
云书月一行人也跟着严捕头走在队尾,往方才热闹的长街方向走。
严捕头向她拱手致谢:“今日多得云老板,才抓住这群作恶多时的空空儿。”
云书月摆摆手:“都是小事,维护社会秩序是人民应尽的义务。擒获他们,主要功劳在言散,我就是个看戏的。”
严捕头先是向言散抱拳致谢,再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一样,面带疑惑:“敢问云老板,何为社会?”
云书月望着远处熙来攘往的长街,微微一笑:“你、我、他们,皇帝老爷、文武百官、江湖侠客,皆是人民。由人民组成的,便是社会。”
严捕头叹气:“可是,总有些人民的存在,让社会不得安宁。”
云书月望向前边那群被串成一溜的空空儿,此时正垂头丧气地接受着往来人群的眼神谴责,好奇道:“我看他们有不少都是青壮,为何会选择落草为寇呢?”
严捕头看着前方的空空儿满是无奈:“他们的头领,那个精瘦的,姓邱,早些年是贾员外手底下的佃户,只是得罪了贾员外的岳家,寻不到生计,这才……
还有几个年轻点的本地人,也是这个情况。还有一部分青壮,是从闽州逃来的流民,被姓邱的救了之后,就干脆在他手底下寻生计了。”
云书月看向他们的眼神多了几分松动,嘴上回应着:“原来如此。”心里却想的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正太音却在此时冒泡:【宿主可怜他们?为何不帮他们美言几句?】
云书月低头浅笑:他们虽说可怜是真,但行窃是真,犯错也是真,不先承担了自己的错,又何求正确的路向他们开启?
正太音反问:【所以宿主主张执法从严?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这次,轮到云书月没有回答正太音的话,因为正太音所说的,太大了。江湖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只是有些做法,似乎是法律所不容的。
她身边有言散,做事难免以江湖规矩先行,有些所作作为却算是游走在王朝律法边缘了。可是,她又觉得言散做得没错。所以,不回答就是她最好的回答。
不知不觉间,众人就已经到了衙门。
严捕头再次向云书月他们拱手致谢:“我先行处理公务,谢几位相送。”随后转身跟着队尾一起进了衙门。
云书月正想开口问周蓉,要不要送她回家,却见周蓉对着他们挥手道别,已经跑远。
言散双手背在身后,问道:“我们回去?”
云书月望着天边晚霞越发耀眼,是时候该回去了,于是点头。
——
回到店里的二人,见一楼早已座无虚席,两个充当伙计的小厮正忙得不可开交,于是便加入进去,开始迎来送往。
窗边的屏风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云老板,可让我好等啊!”
原来是坐在窗边的明鹄早已到访,还不忘调侃云书月。他身后的戴刀,也向刚回来的二人点头打招呼。
云书月浅笑,从后厨端来了刚出炉的酥皮豆沙桂花月饼,端正地放在明鹄桌上,才赔罪:“有事外出,还请见谅,特以此饼向明城主赔罪!”
明鹄夹起一块被分成六份的酥皮豆沙桂花月饼打量着,酥皮层层分明,不显油腻,豆沙绵密不见豆衣,放在鼻前轻嗅,还能闻到甜甜的桂花香。
他将月饼送入口中,酥皮一咬碎在口中,猪油特有的香气却没有盖过豆沙的清甜,让人忍不住再吃第二口。
云书月见明鹄吃得欢喜,这才稍稍放心。这月饼从揉皮到制作内馅,都是她独立制作,原本是作为员工福利,并不打算售卖,所以在外边上并没有下多少心思。
但是普通的外表却掩盖不住调配得当的内在,明鹄的陶醉,让站在身后看得到吃不到的戴刀也连连咽口水。
“云姐姐搬店了可是要我们好找!”花见紫抱拳进入,欢快道:“恭喜云老板扩店大吉,大展宏图!这是我百花门的万紫千红酿,补上扩店礼物!”
花见红提着两坛酒放在了地上,对着云书月抱拳。
云书月按下二人的拳头,笑道:“二位可别取笑我了!”
一坛酒十余斤重,她是搬不起了,只能让言散将酒提到后厨。
只是现在一楼早已客满,二人又不想去别的楼层坐,云书月只能迎着二人到明鹄的窗边雅座,然后问道:“明城主可介意?”
明鹄见是上次见过的百花门弟子,于是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二人坐下。
云书月亲自给二人看茶,这才问起:“二位可是来明城游玩的?”
二人的笑容在这中秋佳节灯火下,有些莫名的哀伤。
花见紫摇摇头:“今日待门主主持完拜月节,明日便会赶来明城,将我们那惨死的姐妹接回门中。”
云书月皱眉:“可曾找到凶手?”
花见紫叹气:“不曾,衙门说何花的尸身是突然出现在义庄的,义庄非第一案发现场,再加上尸身被清理过,证据全无。”
明鹄不解:“我明某人虽不涉江湖,却也与江湖人打过交道。不知这百花门为何会如此之看重一个采买弟子的死亡真相,连门主都要前来讨公道?”
云书月虽然不是土著,却也在闲聊之时问过言散一些江湖事。
江湖门派内的底层就是洒扫弟子和采买弟子,别说掌门长老,就连一些同期的守山弟子也与同为弟子的他们不亲,只当他们是杂工。这百花门似乎与别的门派不同?
花见紫不忿道:“明城主,采买弟子又如何?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还未说完,泪水就已经蒙住了她的双眼。
花见红拍了拍花见紫的肩膀,为她的激动解释:“采买、洒扫、制药、种植、守卫,在我们百花门,只是用于区分不同弟子的职责,不能代表她们的地位。
有人善武,便为守卫;有人善药,便为种植制药;有人善口舌,便为门内经商采买;有人若是只有一身力气,那洒扫也未尝不可。
她们只是她们,她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无论她们哪一个人受欺负,我百花门必定为她讨回公道!无论失去她们哪一个人,我百花门必定虽远必诛!”
明鹄和戴刀被花见红铿锵有力的发言所震惊,一时愣住。
云书月不仅惊讶于寡言的花见红字数爆表的发言,更为她所表达出来的内容震撼。
原来早有人在这个封建的时代走在前端,甚至开门立派,言传身教,不管别人如何看待,她们一直在坚持她们认知内正确的事。
她被身后的一阵鼓掌声唤过神来,只见言散从身后走出。
他神色郑重,对着花见红抱拳:“花少侠所言,多少人望其项背,言某敬佩。若有用得上言某的,还请直言!”
花见紫赶忙擦干泪水,与花见红一起对着言散回礼。
明鹄收起以往轻松的神情,他在男尊女卑的背景之下长大,花见红的发言对于他而言太过超前,在撼动着他前三十年所养成的世界观。
但他却在言语中带着三分敬佩:“百花门门主果真是奇女子,想法之殊异,虽然少闻,在下尊重。明日,还望二位同意明某一同前往!”
云书月也明白,在现代教化之下,尚且不能做到每个人都尊重每种想法、每个行业,明鹄的行为放在古代,已经十分难得。
她也对花见红师姐妹直言:“明日,我与言散愿一同前往衙门!”
花见红见状,红了眼眶,不知该如何谢过,只能不停地抱拳致谢。
恰好伙计端来了万紫千红酿,除了言散和戴刀,几人干杯共饮,定下明日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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