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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第一四九章 殿前自戕

霎时,朝堂原本按文武官分列两旁,此刻早已因为太子的举动,乱成一团。

龙椅上的容德帝更是拍案而起,怒骂道:“你这个逆子,作恶多端,居然还敢挟持你小姑姑!”

云书月几欲上前,却被江照白拉住了手,无论她如何挣扎,都甩不开江照白的手。

离容景曦最近的柳亦淮,几次想要上前夺下太子手上的短剑,却眼看着抵在容景曦脖间的短剑越抵越近。

邵君山拔剑挡在容德帝面前,生怕太子突然发难,不仅害了容景曦,还意图弑父。

原本站在殿外的禁卫拔刀冲入,将太子围成一圈。

容景曦梗着脖子,眼神却不住地往下瞄抵在自己脖间的短剑,磕磕盼盼道:“太,太子,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何苦挟持我?”

太子环顾四周,冷笑道:“今日之事,要怪,就就怪你的好皇兄吧!”

云书月被江照白推到了容琰然身边,眼看着他试图绕到太子身后,却被突然转身的太子发现,激得太子一个手抖,划伤了容景曦脖间的皮肤。

容德帝深吸一口气,端坐在龙椅上,佯装毫不在意。

“逆子!你以为你挟持了景曦,朕就会放过你?景曦养在天家,自有为天家做出牺牲的准备!今日就是搭上一个她,你也非死不可!”

太子没有因为容德帝的不在意而放过容景曦,反而开始仰天大笑。

“她是你的棋子,我也是你的棋子,他们都是你的棋子。你有真正的爱人吗?你有真正在意的人吗!”

他收了收笑意,恶狠狠地看向容琰然,宛如一只紧盯着猎物的财狼。

“若非我看到传位诏书,我当真以为您是爱我的。立我为太子,是为了削弱许家的势力。待许家势微,立容琰然为储君,才是真的爱他,为他铺路吧!”

在宽大的龙袍袖子下,容德帝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既然你这逆子是这样觉得的,那你觉得朕会为了个公主,放你一条生路?”

太子在容德帝的话语下,逐渐变得恍惚起来,却又因容景曦的挣扎顿时清醒。

他了无生志道:“反正今天也是要死在这儿的,黄泉路上,有小姑姑的陪伴,本宫也算不得孤单。”

说完,他扬起握紧短剑的手,径直往容景曦的喉咙刺下。

就在这时,原本因为混乱已经毫无存在感的柳亦淮,却在不知哪个角落蹿出,双手紧握短剑,还顺势撞开了太子身前的容景曦。

容景曦被一下撞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禁卫拉出了圈外。

云书月见状,立马上前扶起容景曦,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

容景曦却哪怕流着泪,也要一动不动地盯着,还在与太子争夺短剑的柳亦淮。

若非云书月就在她身旁,恐怕也听不到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私库的事儿你还没跟我解释清楚呢,还有那医馆胡娘子的事儿,我可还没扣你月钱呢。”

然而更加戏剧性地一幕出现了,若非真的发生在眼前,云书月只当是太子和柳亦淮的一场戏。

柳亦淮与太子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太子好歹挂着一国储君的名头,还是有师父教授武学的,体质倒是比柳亦淮略胜一筹。

在这种情况下,柳亦淮指缝中已经淌着血了,他也还一直撑着没有松手。

太子一时气不过,索性松开了手,让一直用力拽着短剑剑刃的柳亦淮,摔了个大马趴。

也正是因为惯性,那短剑的尖头,插进了柳亦淮的胸口。

他躺在地上松开了握着剑刃的手,张着嘴似要说些什么,嘴角流露出的只有鲜血。

太子见血后,反而越加癫狂,也不管流血的是谁,握着插在柳亦淮胸口短剑的剑柄,就往里捅。

看着柳亦淮瞪大了双眼,他还将短剑拨出,对着自己的喉咙,朝容德帝露出一个阴诡的邪笑。

“父皇,只要我死的时候是太子,那我这一辈子就是太子!是一国储君!”

说完,他选了一个最痛苦的死法,没有用短刀扎向自己的胸口,而是直直扎进了喉咙里。

“逆子!你!”

容德帝猛然起身,快步走到已经躺倒在地的太子面前。他正要蹲身听太子说些什么,却被邵君山挡在了身前。

“陛下……”

只是邵君山还未说什么,便被容德帝挥手示意让开,邵君山只能为他让路。

戳穿喉管是一个极其痛苦的死法,不同于一剑穿心,太子最后是窒息而亡,连眼睛在断气的那刻,还死死地睁着。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容德帝还需要维持着帝王姿态,无法痛心疾首。

他重重一叹,背过身去往龙椅走去,却只是看着龙椅,迟迟没有坐下,才不到五十的岁数,背影已经如七八十的老态龙钟一般。

“朕今日不适,后边的事交由燕王主审,左右相协理。柳亦淮的尸身,交由临安长公主处理,退朝吧。”

说完,容德帝背着手停在了龙椅前看了许久。

直到他离开,也没再在龙椅上坐下。

——

云书月一直以为,容景曦与柳亦淮这种盲婚哑嫁,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但当朝臣散去,太清殿只留下了寥寥几人时,容景曦愣愣地走到柳亦淮身边,一个没站住,瘫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眼眶虽红,却没有落泪,就只是呆呆地坐着,连与她关系身后的楚王一连喊了她好几声,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站在殿外的禁卫们,已经按照吩咐将太子的尸身抬出太清殿,现下要准备处理柳亦淮的尸身。

只是容景曦一直跪坐在柳亦淮的尸身前,让他们霎时拿不准主意。

他们为难地看向了楚王,正巧撞上容琰然站在门边向内喊话。

“小姑姑,大皇兄,父皇喊你们一同去御书房。”

楚王皱着眉重重一叹,目光落在了云书月身上。

云书月当即心领神会,蹲身与容景曦道:“我的公主殿下,圣上有请,您就别发愣了。”

说完,她起身拍了拍江照白的手臂,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江照白与楚王将容景曦扶起。

只是二人才搭上容景曦的手臂,正要用力将她拉起,却被容景曦一阵挣扎弄乱了手脚。

一阵混乱中,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在太清殿中回荡。

云书月双手握紧拳头,瞪大了双眼看向容景曦,“你是疯了吧?打他干嘛?与他何干!”

她小跑着向江照白身边去,抬手就要抚上他的脸颊,只见江照白原本白皙的脸上,如今赫然一片红印。

方才的混乱中,也不知容景曦是有心还是无意,误伤了想要将她扶起的江照白。

容景曦深吸一口气,看向云书月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波及柳亦淮?你说,是不是!”

“是!”

云书月放下轻抚江照白脸上的手,定定地回看容景曦。

“今日之事避无可避,我唯一算漏了一件事,就是柳亦淮会出来替你挡刀的事!你扪心自问,你想过吗?”

“我……”

容景曦面对着云书月的质问哑口无言,今日之事祸起于太子,自然是要由太子来收场。

她唯独没想过,太子临了临了还想拉她垫背,柳亦淮突然敢为了她夺刀。

柳亦淮与她六年夫妻,对她一直相敬如宾,从未做过强迫她的事,对她更是唯命是从。她对他谈不上爱,却是有几分喜欢的。

她也想着待事了,以后好好与他过日子。只是祸事猝然,二人再也没有以后了。

云书月抬脚正要往容景曦面前走,但被江照白拉住了衣袖。

江照白脸颊已经微微有些肿了,眼神中却是对她的举动写满了担心,朝着她小幅度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

云书月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朝江照白勾唇笑笑,晃了晃衣袖示意他放手。

她不是去跟容景曦干架,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她对江照白受了容景曦一巴掌不满,但也不是找容景曦麻烦的时候。

江照白显然也是读懂了云书月的想法,这才乖乖放手,只是眼神一直追随着云书月的举动,寸步不离。

云书月将手帕递到了容景曦面前,放软了说话的语气。

“景曦,擦擦。算下来,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怎么也算不到他的头上。你打我,可以,打他,不行。”

容景曦没有如同她的预想一样接过手帕,顺带接过她的示好,反而一掌拍飞了她手中的手帕。

容景曦握紧了拳头走到楚王面前,“我们走!”

待跨出太清殿门槛时,容景曦侧目看着那群收尾的禁卫,气势里多了几分凌厉。

“你们将驸马好生送回公主府,他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也别想好过!”

云书月举在空中的手握了握,背在了身后,没有去捡地上的手帕,而是又走回了江照白身边。

“我们回去吧。”

“好。”

——

云书月再次回到阔别已久的云来一处时,已经接近傍晚,和顺和贺兰温言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江照白自从今日在朝堂之上当中解下面具,露出真容,由容琰然解释了二人的关系,容德帝也没有责问之姿时,大家便心领神会地接受了此事。

所以当他以不戴面具的样子,跟着云书月回去时,最为震惊的,要数从宫里来的和顺。

“这,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燕王殿下?老奴真是老了,怎看个人都觉得是燕王?”

贺兰温言从前是与江照白相处过的,最先反应过来。

“阁下可是言少侠?”

云书月勾唇一笑,亲热地挽上了贺兰温言的胳臂,“就是他!不过言散是个假名,他真名叫江照白。”

贺兰温言轻笑着朝江照白颔首,“奴家见过江少侠。”

云书月晃着贺兰温言的胳臂,讨好道:“贺兰姐姐,月月饿饿。”

贺兰温言无奈一笑,往云书月手里头塞了长纸条,才应和道:“厨房已经备好菜了,马上就能吃!”

随后她带着还是一头雾水的和顺往厨房去,压低声音在与和顺解释着。

云书月看着江照白的脸颊,虽是已经不肿,只剩一片红印,但还是看得她连连叹气。

被打的江照白现下倒是像个无事人一样,打趣着收起笑容的云书月。

“怎么?心疼了?若是能换你心疼,这巴掌挨得不冤!”

云书月冷哼一声,不理会江照白的打趣,往里走的脚步越发快。

她边走边打开纸条,只是纸条的内容让她猛地停下了脚步,还连带着差点被江照白追尾。

她一个猛然转身,直直撞上了江照白的胸膛。

江照白像是预判到了她的恶人先告状,揉着胸口被她撞到的位置,龇牙咧嘴道:“东家,你停下,倒是先说一声啊!”

云书月双手叉腰,无奈道:“首先,不要抄袭我的台词;其次,你一个大男人被我个小女子撞痛了,你该反省一下自己有没有好好锻炼了!”

江照白一听云书月在质疑他多年的练武成果,立马直起身子,抬手就锤了一把自己的胸口。

“一点都不疼!”

惹得云书月扑哧一笑,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江照白。

“好了,不玩了,你看看,方才贺兰夫人给我的,说是从丰城来的。”

江照白接过纸条,草草扫了一眼,愕然道:“秦会宁逃到闽州了?”

云书月点头,“嗯,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李寻珍没有去往庐城,而是留在丰城。去往庐城一直帮我照看店里的,是李寻珠。”

江照白收起纸条,用袖中的火折子燃成灰烬,才问道:“这消息,要告诉圣上吗?”

云书月转过身,背着手继续往卧房去。

“你是嫌圣上的朝政还不够他焦头烂额的吗?他昏迷了两个月,也不知太子给他捅了多少娄子?你能联系上天机门吗?让他们先确认一下秦会宁的行踪。”

江照白回应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可惜,“那我今日是不能陪你用膳了,着实可惜。”

云书月饶有兴致道:“得了吧,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往后的机会,多着呢!”

江照白轻笑一声,“也是,你说的对,不比急于一时。那我先去一趟天机门京州分舵,你好好吃饭。”

他正要转身离开时,听见云书月在背后大喊。

“记得给江门主和白姨去信,邀他们来都城过年!”

“好,我知道了。”

——

那日退朝之后,左右相齐聚御书房内,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知一夜之间,数道旨意连发,朝廷巨变,举国震惊。

太子容珩然无德无能,作恶多端,毒害天家,企图篡位,自戕于太清殿前仍未醒悟,下令满门抄斩,家产尽归国库。与其勾连者,无论官职,尽数发配宁州。

徽州许家、徽州秦家,勾结太子行搜刮民脂民膏之事,重罪抄斩,轻罪流放,两姓者十年内不得入朝为官。

徽州秦家秦会宁,教唆太子行谋财害命之举,有通敌叛国之嫌,令各地府衙发现者,可以其项上人头换取千金。

燕王容琰然品性贤德,谦虚有礼,封为太子,择日行加封礼。

禁卫统领薛访未尽职责,幡然醒悟,改过自新,罚奉三年,贬为都城城卫。

楚王容琮然,将帅之才,军功斐然,平定西南,赐食邑万户。

长泽将军邵君山,守卫北境多年,才智双全,逸群之才,封禁卫统领之职。

太师白隐曜之孙江照白,能文能武,忠君守礼,救天家于水火,封禁卫副统领之职。

民女云书月,本名霍琉月,有教无类,授女子谋生之能,有勇有谋,救天家于危难之间,封桑川县主,赐食邑千户,“云来”之名享皇商之便。

天同二十七年十一月廿三,容德帝容景煦驾崩,葬于盘龙山定陵,庙号睿宗,享年四十八岁。

同年,太子容琰然继位,称容宪帝,次年改年号天齐,解散“海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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