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栾听见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这么大的动静,厨房怕是没了吧?
他忍着烦躁让罗察去外头找些工匠回府,吩咐完之后便飞快的朝厨房跑去,方才的动静实在太大,也不知公主有没有受伤。
当齐栾跑到厨房时,才发现自己担心的事情完全是多余的,厨房还好好的在眼前,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一片狼藉。
既然如此,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响声是怎么回事?
齐栾心中疑惑极了。
就在他打算进厨房看个究竟的时候,云若妤一脸兴奋的从里走出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盘子,里头不知装的什么。
“夫君,你怎么来了?”
齐栾听见动静立马迎了上去,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全须全尾的云若妤,他的疑惑更甚,“你没事?!”
云若妤满脸奇怪的看着齐栾,“我有什么事?”
齐栾方才老远就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公主殿下把他的厨房给拆了,这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但他根本没想到居然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齐栾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追问起来,“你方才在做什么?怎么闹出那么大动静?”
“孛娄。”云若妤把手中捧着米花放到齐栾面前让他看,“我在问事儿呢。”
齐栾顺势看过去,那些米粒全部炸开成白色的米花,呈现出一副他看不懂的形状。
东入吴城十万家,家家爆谷卜年华,就锅抛下黄金粟,转手翻成白玉花。红粉美人占喜事,白头老叟问生涯。
齐栾知道孛娄可以言卜,但他不知道云若妤居然也会这个。
云若妤那一脸平静的模样更是衬的齐栾非常不淡定,好似他在大惊小怪一样,他为了避免被看出来,连忙转移话题,“那你方才在问什么?”
“自然是问夫君今岁秋闱是否能够中举。”云若妤答得理所当然,原本就是要拿这米花去给齐栾看的,没曾想他过来了。
她当然不知道是齐栾误以为她在拆厨房,还以为齐栾饿了。
言卜的结果已然知晓,这米花也没了多大用处,云若妤便把这米花塞到齐栾手中转身走进厨房,“夫君稍等片刻,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齐栾一听这话哪里还等得住?
直接一把拽住云若妤的手,“还做?”
“不做你吃什么呀?”
齐栾看着云若妤,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孛娄做言卜用,金陵城中许多小娘子都会,云若妤虽贵为公主,也是在金陵长大,她会也无可厚非。
但这和做饭,那就是两码事。
齐栾根本不相信金枝玉叶的五公主会做饭,为避免厨房遭殃,齐栾就提议出去吃。
“为什么要出去吃?怪花银子的。”云若妤不太愿意。
齐栾原本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哄他,如今有个现成的理由在,他就理所当然的用来当借口,“方,方才不是说占卜的结果很不错吗?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出去庆祝一番。”
齐栾说这话的时候别提有多心虚,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这么哄骗人。
云若妤本是不愿的,出去吃一顿,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两,可她仔细想了想齐栾说的话,还是松口答应下来,“那我们换身衣裳再出门。”
云若妤语气欢快的说道,这般好兆头,不庆祝一下的确是可惜,况且,没有哪个姑娘家能拒绝出门的诱惑,即便是成了亲的她也不例外。
齐栾心中装着事,自然没怎么注意称呼,喊了几声公主之后,云若妤便停下了脚步。
郑重其事的看着他,“夫君,你莫要再唤我公主,这称呼若是被旁人听见,可是会惹来麻烦的。”
她心中担忧,面上也是愁的不行。
齐栾一听到这里就分外头疼,云若妤醒过来之后拒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这几日也是尽量注意称呼,可这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一不注意便又漏了陷。
倒是公主殿下,一口一个夫君,喊得颇为欢快,半点没有障碍。
“可你真的是公主。”齐栾再一次同云若妤强调她的身份。
云若妤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齐栾一眼,“夫君,我们都是平头百姓,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才是。”
这称呼没人的时候喊一喊,云若妤只当齐栾偶尔神智错乱,可这要是一直喊,被有心人听到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她必须要好好想法子才行。
“我们不是平头百姓,你真的是公主,而我,是个将军。”齐栾心中充满无奈,无数次的想把话和云若妤说清楚,但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比如现在——
“夫君,我不是什么公主,你也不是什么将军,你是个秀才,而我是你的娘子,你莫要胡思乱想,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好念书。”云若妤心中犯愁。
若非搬家那一日夫君太过激动出门跌了一跤,也不至于磕了脑子成了如今这样。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不知夫君这般,是福还是祸。
云若妤有些哀伤的看向齐栾,一时之间心中软了七八分,见齐栾依旧固执,只能妥协道:“那夫君要答应我,出门在外和在人前的时候可万万不能这么喊。”
齐栾这几日虽尽量避免称云若妤为公主,但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喊她才是,每次都只能忽略了称呼同她对话。
若有事找她,顺势喊出来的依旧是公主。
齐栾按了按额头,无奈的询问道,“那我该怎么喊?”
“当然是喊娘子。”云若妤眉眼含笑,眼神里有齐栾根本看不懂的包容,认认真真的和他解释,“你我是夫妻,我喊你夫君,你自然要喊我娘子的。”
齐栾诧异的看着云若妤,几次欲言又止,但那个称呼含在嘴里怎么都吐不出来,面对云若妤期待的眼神。
他更像是哑巴了一般,求饶的看向云若妤,“公主…你别为难我。”
“夫君,我真的不是什么公主,我是你娘子,我们成亲了,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云若妤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明明不是什么媚俗的嗓音,但齐栾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在云若妤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的张口,“…娘,娘子?”
听见这称呼的云若妤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轻轻的唤了一句,“夫君。”
齐栾神色如常的站立在云若妤面前,像是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应,明明这些日子听过许多次,他都只当是个平常称呼,怎么如今会觉得怪怪的?
他竭力忽略掉这称呼里的暧·昧,强迫自己不要想入非非,只当自己是在哄一个生病的小姑娘。
可耳朵上泛起的片片红晕,却出卖了齐栾的心思。
两人换了衣裳之后,便一块儿出了门,走在了熟悉的街市上。
齐栾从军之前,是金陵城中有名的世家公子,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纸醉金迷的金陵城中长大的男子,自然也沾染了不少奢靡习惯。
只不过齐栾极有分寸,在军中时候同将士们同吃同住,半句抱怨也不曾有,可一旦回到金陵,那骨子里的习惯,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齐栾从不觉得,他需要在物质上委屈自己。
何况也没人觉得齐栾需要委屈,无论是因为家世,还是他自身不俗的能耐,都注定齐栾不需要将就。
只是他千算万算,算漏一个云若妤。
金陵城的早点颇具名气,大街小巷到处都有早点铺子,齐栾领着云若妤自不会去那街边小巷,便寻了一处极具规模的酒楼。
瞧着酒楼内的装潢和布置倒也算是雅致,酒楼里颇有眼力见的小二瞧见他二人便迎了出来,招呼他们往里走。
齐栾的一只脚都已经踏进酒楼,却被云若妤生生拽住,她小声的凑到齐栾耳边低语,“夫君,去这里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吧?”
齐栾其实也不太清楚这些,他自从参军后便常年待在边关,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金陵,便是回来的日子也忙着走亲访友,已经许久不曾到酒楼来。
但齐栾凭借着年少时依稀的记忆,信心满满的猜测道,“不过是用个早膳,应当花不了多少,便是连同午膳一块儿,也不会超过十两。”
齐栾胸有成竹,这是他按照昔日那群狐朋狗友的胃口推测出来的,就云若妤这小身板,能吃下多少?
岂料云若妤听到这里眼疾手快的拉住齐栾,不让他进去,按着自己的额头,说是有点儿头疼。
齐栾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早膳,自是扶着云若妤离开去找医馆,“很难受吗?除了头疼,还有什么?”
一离了人群,云若妤就放下了按在额头上的手,“不用去医馆,我没事,我方才是装的。”
齐栾听到这里便有些生气,瞪了一眼云若妤,“好好的你装病做什么?”
云若妤见齐栾有些生气便小声的同他解释,说自己并非故意装病的,“那家酒楼太贵了,十两银子,够我们家用半年了呢。”
齐栾压根没想到云若妤装头疼是因为这个原因,无奈开口解释,“十两不过是我随口胡诌的,也许用不了这些。”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便是你上书院的束脩也才不过八两。”云若妤掰着手指精打细算,“夫君,依我看,我们还是别在这儿转悠为好,这条街的酒楼瞧着都这般的富丽堂皇,里头的膳食想必也都金贵。”
齐栾却半点不想接话,念书这茬是过不去了吗?
“我们不是出来庆祝的吗?”
“庆祝选这样的地方?一顿饭要花我们半年的家用,吃了之后日子还过不过啦?”
齐栾很想说他有钱,但他根本没办法糊弄云若妤,本想指鹿为马,却被云若妤识破。
不光如此,她还一脸认真的问他,是不是早上没睡好,不然为何把一百文看成了十文。
惹得齐栾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齐栾着实想问问云若妤身为一个“农妇”究竟是如何识字的,但因为担心刺激到云若妤只能作罢。
这没一会儿工夫,他二人的足迹便踏遍了繁华街市的酒楼,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不在任何一处停留。
至于小二那诧异的神情齐栾只当没瞧见。
齐栾原本也想强硬一些的,但最终在云若妤那一声声甜腻的“夫君”中迷失自己。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同云若妤一块儿坐在街边小摊上。
齐栾面对热气腾腾的汤包陷入深深的沉思,再这般下去,他会不会有朝一日把持不住?
将军内心:我也不想的,可是她喊我夫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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孛娄【bolou】是爆米花,古人用爆米花占卜的。
“东入吴城十万家,家家爆谷卜年华。就锅抛下黄金粟,转手翻成白玉花。红粉美人占喜事,白头老叟问生涯。晓来粧饰诸儿女,数片梅花插髩斜。”
引用李戒庵《漫笔》的《米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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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将军的修养【修改了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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