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风大,洛川披了件外袍,拿上桌上的木匣子,她便要带着司清一起去那埋了小太监的坟头。
“我这样出去是不是不好?”
司清站在她身后,怯怯地说。
得那块布将她的脸遮起来吧?
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出去,被府上的人撞见可怎么得了!况且,她如今身上还穿着洛川的衣裳呢。
她看看身上的衣裳,花纹淡雅,颜色偏暗,款式落落大方,干净利落,和青莲穿的样式有几分相像。
虽说这样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不会暴露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只是这是衣裳是公主的啊,她与公主是清清白白的,怎能穿着她的衣裳出去……
洛川回头,便看到她窝窝囊囊地盯着自己的衣裳看,顿时两眼一黑,觉得拳头硬了。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贪生怕死!窝囊废物!
洛川没好声好气:
“怎么,穿本公主的衣裳委屈你了?”
“还是说,你嫌弃女子们穿的衣裳?”
她哼哼一声,走到司清跟前:“我告诉你,你这种人能穿上本公主的衣裳,是你前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是是,是我的福气。”
司清点头哈腰,一脸小人样,生怕惹她不快,待会儿又生出什么事端来:“我只是怕穿着殿下的衣裳出去,怕旁人说我和殿下……”
有染。
自然,这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洛川这性子,免得又以为她心中还有念想。
她只是低下头,神色难堪地将脸撇到一旁:“嘶……这就不好了。”
瞧她这样,洛川越发恼火,她窝窝囊囊也就算了,连说句话也要在这弯弯绕绕。
洛川白她一眼:
“本公主懂你的意思。”
司清舒了一口气:“殿下果然聪慧。”
洛川:“何须管旁人说三道四,你管好自己就好,既然移情别恋,就做得彻底些,无论日后你做不做驸马,本公主都不想与你扯上半分关系。”
这话听得司清一头雾水:“可移情别恋自然做不了驸马了。”
“是吗?”
洛川看向她,眸子里的戾气越来越重,看得司清心底发虚。
司清以为她又要发火,可到最后,她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来了一句:“本公主向来是个大度的人。”
司清不明所以,只是一个劲儿地赔笑:“是是是,殿下是我见过最大度的人。”
洛川自然是嫌弃得不行,她转过身:
“少油嘴滑舌,还有要事要办。”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司清这家伙好歹是个文人,又在朝为官,入了内阁,怎么某些时候骨子还没有那些太监硬。
她摆摆头,告诉自己再熬一熬就过去了,等过些日子,祸患一除,这人便对她毫无用处了。
洛川走了两步,却发觉司清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越发不耐烦:“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司清只是心里害怕,她就这么出去,被外人瞧见了可怎么得了。
“要不我拿块布将脸蒙上?”
说着,她便在屋里四处寻起能蒙脸的破布来。
谁知洛川几步上去,踹开了门,“嘭”的一声,她与屋外的那些侍女对上了眼。
侍女一愣,她也一愣。
反观洛川倒是镇定自如,哭哭啼啼地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擦了擦眼角:
“司大人……司大人竟活过来了,真是菩萨保佑啊。”
侍女们觉得新奇得不了了,纷纷七嘴八舌,说三道四。她们在想司清为何会起死回生,又为何会出现在公主的卧房中。
莫非是什么邪术?莫非是这两人早已暗通曲款?莫非关于公主的那些传言都是公主在装模作样?
见此,司清只好沉着脸出去了:“是啊,活过来了,多亏了殿下。”
洛川挥挥帕子:“快、快去备车,我要带司大人去见皇兄。”
“是。”
侍女按着吩咐下去备车,走在路上还在三三两两地说着方才的奇事。
司清叹了口气:“闹大了该怎么收场。”
洛川无比淡定收起帕子,将其塞进衣襟中,揉揉肩: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走吧。”说着,洛川便带着她出了门。
一刻钟后,她俩坐上了马车。
马车中,司清皱眉,叹气,手指不禁攥紧衣袖,不免为自己的性命有几分担忧。
陵王看似儒雅,实则凶残,是个伪君子,上次不过是不小心看见了那封密信,他便痛下杀手,给她投了毒。
如今她活过来,待会见到陵王,他定要再起杀心。
想到这里,司清便心乱如麻。
“你在做什么?”许是看到了她面上的神情,洛川问她。
司清叹气:“待会遇见陵王,我可该怎么办。”
洛川撇了她一眼,淡淡道:“从前怎样,待会儿就怎样。”
她贵为一国公主,又聪慧过人,保她一命,这还是能做到的,也不知她在害怕些什么。
洛川越发觉得她没骨气,故而往一旁挪了挪,离她远了一些。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在一处孤坟旁停了下来,洛川挑开车帘,朝外边望出去。
几人拿着铁锹,已将坟头铲平,往下挖了半尺深,一旁站着司清她娘,正扯着衣袖抹眼泪,一面哭,一面道:“我的孩子啊……我家孩儿正风华正茂,怎么就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她娘身旁,陵王冷眼盯着这坟越撅越深,身旁之人哭得如此伤心,他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一会儿过后,许是眼烦了这哭哭啼啼的妇人,他径直走到一边,绕到那几个挖坟之人的身后去了。
“挖快些。”陵王指着司清的墓碑,如是说到。
拿着铁锹的那几人便挖得越发卖力了,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额头上竟出了一层密汗。
洛川放下帘子:“待会儿本公主让你出去再出去,出去后小心说话,从前怎样,如今就怎样。”
“我明白。”
司清正忐忑着,话音刚落,她便瞧见洛川捂着心口,扶着马车下了地。
“皇兄……”
洛川朝陵王那边走去,顺手将怀中的帕子掏了出来。
她走到陵王跟前:“皇兄,不能挖啊。”
陵王一愣,转头便看到了停在一旁的马车。
“皇妹怎么来了?”
洛川:“我听说皇兄要挖坟,所以才赶过来看看。”
“皇妹不让我挖,是在顾虑着什么?”
“自然不是,我是来搭救皇兄来了。”
洛川又拿着帕子走到司老夫人身旁,抚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司老夫人,人固有一死,看开些。”
司老夫人抽泣,依旧泪流不止:
“殿下这样对我,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陵王:“本王亲自来为司大人迁坟,老夫人该高兴才是,莫要哭哭啼啼了。”
她娘痛哭流涕,恨不得捶胸跺足:“我家孩儿可真是命苦,连死了也不得安生。”
挖坟的那几人看到这一番场景,挖也不是,不挖也不是,干脆停了手,抬头看看陵王:
“王爷,这坟……我们还挖吗?”
陵王满眼不耐烦,只点点下巴,示意那几人:“继续挖。”
于是,那几人便继续抡起了铁锹。
见状,洛川当即大喊:
“且慢——”
陵王偏头,皱眉,平常那些浮于表面的好脾气这会全没了。或许是顾忌到洛川还有可用之处,他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却还是压下心中不快:
“皇妹何故再三阻挠?”
闻言,洛川捂着帕子咳嗽两声:
“皇兄再三追问,我也只好道出实情了。”
说着,她看向司清她娘:
“司大人……还活着。”
她娘大喜,眼眶里的泪顿时便收了回去,四处瞧瞧:
“哎呀……我家孩儿在哪里?我家孩儿如今在哪里啊……”
“司大人。”
洛川朝马车那边喊了一声:“快下来吧。”
司清听着动静,抚抚心口,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一路往坟旁走,走到她娘身边。
她娘喜极而泣,嘴巴呜咽不止。
“娘。”
司清见到面前这位夫人便觉得十分吃惊,竟同她妈妈长得十分相似,以至于这声娘喊得十分顺口。
她娘上前,抬着头,将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最后又摸摸她的脸,拍拍她的肩:
“好孩子,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一旁的陵王见到司清,也盯着她看了许久,眼里晦明晦暗,虽未曾明说什么,洛川也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一股杀气。
他如今这副神情,倒是方便了洛川做戏。
洛川委屈巴巴:
“皇兄莫要怪我,这司大人起死回生是天意,我本是想偷偷同皇兄说此事,只不过火哪能保住纸?还是早早说给司夫人听了罢。”
司清她娘虽哭成了泪人,但也能听懂这一番话中的意味:
“怎么,我孩儿活着,于是惹王爷不快了?”
她娘深吸一口气,哼一声:“王爷不快便明说,何苦这样对我孩儿。”
洛川暗暗里赞同:“司夫人莫怪,我皇兄也不是故意如此,狱中人多眼杂,司大人许是被别人给害了。”
司夫人虽不上朝,但她也知道,这掌管诏狱大小事宜的官,早就全被这陵王给拉拢过去了。
狱中人多眼杂,但都是陵王的人。
司清她娘:“也是,我这老妇人什么也不懂,也就不多说了,免得错怪了王爷。”
“许是哪个下人上值时贪睡,将心怀不轨的人放了进去,这才害了司大人的性命。”
陵王幽幽地看向司清:“司大人,你说是不是。”
司清瞥了一眼洛川,洛川正拿着帕子擦泪,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司清:“是。”
“既是如此,那本王便回去了,改日请司大人来我府上喝酒。”
陵王转身,咬牙道:
“洛川,跟我回去。”
洛川只得挥挥帕子,向两人告别:“改日去府上拜访。”
说着,她便跟着陵王,一同坐上了马车。
陵王走后,那些挖坟的人也扛着铁锹走了。司清她娘带着司清上了马车,马车中,她娘问:
“你跟公主是怎么回事?”
司清可不敢与洛川在扯上什么关系,她嘴角抽抽,强颜欢笑:“没什么回事啊。”
司夫人可不信什么起死回生,方才她一眼便瞧出,是公主出手相救,她姑娘才能平安归来,不仅如此,公主还暗暗里告诉她,她姑娘的死跟陵王有关。
司夫人也知道,从前她姑娘虽是公主的老师,但实际却是在帮陵王办事,她怎么想也想不通,公主应该巴不得她死了呢,怎会帮她?
“那她怎会救你?”
她娘百思不得其解,忽而又想起方才洛川为她抚背,安抚她时的样子,不禁心中一软:
“这个公主看着倒像个好孩子,不像她兄长,从前,是你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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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起死回生(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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