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雪落下都没有声音,清冷的蓝色月光静静笼罩大地。卢拉躺在床上睡得相当安稳,温暖的被窝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让昏沉而疲惫的大脑有了难得的休息。
海浪温柔地一下下涌上礁石,波涛在吟唱着悠扬绵长的旋律。万物宁静的冬天,月光更是充满冰冷的温柔。海天一色深蓝的夜晚,在没人注意的房间里,一个人静静坐在卢拉的床头。
那是卢拉曾今的宝贝儿子——德里克·贝尔。他今天已经成年,这也代表着他终于获得一些成年人才有的特权,在失去了父母的保护同时他更有权力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德里克眼神复杂地看着安稳躺在床上睡得安稳的卢拉,偷偷摸摸地伸手抚摸着卢拉的头发。他并不是第一次摸,卢拉醒着的时候他也经常干,但他知道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差距。
时光变迁得如此之快,德里克成长得如此之快,以致于卢拉根本不知道在他不注意的眨眼时间里,德里克的感情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他现在只会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然后在梦里继续想着死后一片虚无的精灵未来。
精灵不是不会做梦,只是相对人类来说更抽象些。他们梦到的多半是些无法描述的光怪陆离的色彩和一些难懂的文字符号,他们在梦里也追求着种族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永恒。和人类不同,精灵追求的更多接近于一种无法磨灭的文化符号,类似于更概念根源的东西。如果可以,精灵会希望吟唱魔法的共鸣声音不是什么自然之灵而是他们自己,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相当傲慢的民族。就算是拯救世界的女神,他们也希望能和其平起平坐。
可惜,这些都是一纸空文了,对一个即将灭绝的种族空谈这些过于长远的理想实在过于残酷。
卢拉只觉得在梦里大片光怪陆离的色彩中突然出现了一片阴云,那片阴云滚着紫色的烟气向他徐来,并且把周围色彩也渲染成了红或蓝。阴云逐渐庞大,遮天蔽日,遮盖了所有的光彩,然后乌压压地压了下来,卢拉能感觉到自己逐渐闷不过气。
他不自觉抓住身前的衣服拍了拍想大口呼吸,却失败了。闷热的空气让他脸上也开始莫名搔痒起来,他用舌尖顶住上颚想抱怨什么,最后却张嘴失败只能感觉燥热的气体在他嘴中搅拌。
要死了……
卢拉意识到这不妙的情况是因为梦境,如果是现实,绝不可能出现这么无法理解并控制的情况。
他得醒来。
卢拉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这并没那么容易,首先抗拒的是昏昏沉沉的大脑,很明显喝醉的脑袋瓜并没那么想继续工作。接着抗拒的就是疲惫的四肢,它们根本没有力气动弹,软绵绵的仿佛玩具。
再这样下去,要是被魔兽吃了都不足为奇啊,身体怎么能如此放松警惕,连做了古怪的梦都无法被吓醒。
最终,生存本能占了上风,作为长年游走在灭绝边缘的种族后裔——卢拉,猛地睁开了眼睛。
“——”
眼前是他做梦都无法想象的场景。
德里克正在吻他,而且还居然伸出了舌头!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是谁教会了他这些!
巨大的愤怒瞬间席卷了卢拉的心脏、胸腔以及大脑,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来不及细想个中缘由,卢拉马上用舌尖用力将德里克的舌头顶了出去,对方似乎还觉得好玩,拿厚实的舌头舔了舔卢拉的舌背。但这行为无疑是火上浇油,不出三秒,卢拉就把不速之客推了出去。与此同时,他手上马上亮起荧光,没有一丝犹豫,一个猛烈地拍击,巨大的魔法冲击伴随着炫目的气流,德里克被轰击到了墙面上,整个房间都开始微微晃动。
“……咳。”被钉在了墙上的德里克惊魂未定地轻咳两声,嘴里咳出些黄色液体。刚才的强烈冲击让他胃部翻涌,翻涌的液体在剧烈撞击下又有些顺着气管不慎钻入肺部,他现在难受极了。
“你在做什么。”卢拉跪坐在床上,平静的面庞下怒意汹涌。他一脚紧紧绷紧下方,随时准备用力一跃而起,这是个方便进攻和防卫的姿势,通常在野外面对魔物时卢拉才这样。而卢拉现在这样,意味着面对德里克他进入了防备状态。
德里克努力将嵌入墙面的手臂抽了出来,断裂的墙面随着手臂的离去落下石子发出哩哩啦啦的声音。这声音闹得卢拉精神紧绷,他不由得微眯起眼睛。
宁静的月光照亮了德里克的脸,对方湛蓝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明明被击中要害,他看上去却并不紧张,灰蒙蒙的脸上甚至还有着沉着冷静的情绪。
“如你所见,”德里克瞪圆了眼睛,绷紧下颚,“吻你。”
德里克直白的话语莫名燃断了卢拉脑中名为理智的弦,简直就是德里克脱口的刹那,卢拉爆发了,数道光矛伴随着怒涛向德里克周围刺了过去。霎时间,房间内白茫茫的一片,如果从窗外看去,只会以为这里女神降世使得这里居然如此光耀。
卢拉从未有过如此愤怒,陌生而躁动的力量在蛊惑他,让他赶紧把自己烦躁的罪魁祸首消之殆尽。但德里克的反应让他感到陌生,对方不像其他敌人一样奋起反抗,甚至可以说是没有防御,德里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卢拉的审判一样,这不同以往的反应让卢拉不得不警惕不敢随意攻击。
“为什么?”释放完魔法的卢拉抬起手在虚空中握住什么东西似的,冷冷问道。
德里克深呼吸了一口气,身体耸动,语气沉稳:“卢拉·埃尔塔纳,您可能不理解,但我实在无法继续维持下以往平稳的虚假生活,过去这几年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折磨?”卢拉绷紧了下巴。这句话让卢拉觉得自己过往努力被全盘否定,那些为所谓精灵后代努力的日子客观上不存在,本来就足够让他懊恼。现如今连当事人都如此否定,更让他觉得从主观判断上他就是个小丑。想想认识的人类和已经不见的精灵同伴,他们肯定会嘲笑现在的自己。
但对面的德里克似乎根本没有体会到卢拉的烦躁,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
“对,折磨。我每天都在责备和检讨自己,思考自己是否是个天生的恶人和坏蛋。我每天都不得不虚伪地假装自己和普通人一样,应和着普通人应有的价值观和感情理念。世俗道义和宗教理念等等每时每刻都在敲打着我的神经,就连十恶不赦的罪犯都可以嘲笑我的本心。”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期待这么一天,我想要将一切都揭开,我等待着你在终结我的日子,虽然你可能根本不知道你已经无时无刻不把我击穿了。”
卢拉皱紧了眉,听得云里雾里:“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爱你。”
伴随着简短的告白,又一道光直直向德里克射了过去,但德里克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光芒擦着德里克耳边蹭了过去,几簌头发簌簌落了下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卢拉声音低沉,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样子,这一刻的他仿佛化身魔王,不难想象这样的人拥有屠龙的能力。
“我知道,我快疯了,我怎么能不知道,”德里克声音有点颤抖,他眼角低垂,但眼睛仍定定地盯着卢拉·埃尔塔纳,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对方就会逃跑似的,“你知道当你跟我说你是我父亲时,我是有多绝望?你知道当我发现你不是我父亲时,我是有多么欣喜?你知道吗?我亲爱的卢拉·埃尔塔纳,我非常爱你,我爱你不是一天两天,它几乎占了我大半生命。”
他妈的你到底哪里被我教坏了能说出这样逆天的话来?!
代替卢拉言语回复的是巨大的魔力冲击,本来平静的房间内突然涌起了飓风,风将房间内的一切家具撕扯成碎片,同时将德里克狠狠按在了墙面上。这一次比上一次还狠,德里克直接被嵌入了墙中,如果是普通人这个时候早已昏厥过去,但所幸德里克平时有注意练习有着和塔拉基差不多的身体素质,所以他只是干脆地咳出几口血来。
“该说不说不愧是塔拉基的孩子,果然不像我。”
迎着滚滚家具毁坏的烟尘,卢拉神色冷峻地站到德里克面前。他可太烦听德里克的话了,瞧瞧德里克都说了些什么,他在完全否定自己作为父亲所作的一切,仿佛自己就是个小丑,一切努力都只是梦幻泡影。
卢拉冷着脸静静地看向这张可恶又陌生的脸,这张和他完全不像的该死的脸,不知道是哪个家伙的血液给了德里克这样的勇气,让德里克完全无视他的努力还有这世间这么久的规则道理。尤其是这该死的鼻子,真是越看越烦。
卢拉绷着表情静静地沉默了几秒,把手伸向德里克的脸,捏住对方鼻子。
人类如果没有呼吸,最多3分钟就会死亡。德里克现在如果道歉,卢拉愿意放开手,和德里克继续过父慈子孝的美好生活。如果德里克不愿意道歉……
卢拉忍不住咧开嘴,露出恶狠狠的表情。
那就让他和女神见面去吧!卢拉相信女神会教导德里克做人的道理。
卢拉捏紧了鼻子,没有松手,德里克似乎也没有反抗的意味,只有手中的肌肤表面抽动的触感告诉卢拉,德里克现在很难熬。
不反抗吗?
卢拉皱紧了眉。
他瞪着德里克的眼睛,出乎他的预料,德里克似乎很期待似的,在二人对上眼神的刹那,德里克就流露出异常可怜等待被拯救的气息。湛蓝的眼眸荡漾着亮闪闪的微光,令长年以来以父自居的卢拉忍不住松了点力气。
德里克微微收紧下颚,轻轻吐出几个字:“我……我爱你。”
烦死了!
感觉自己是小丑的卢拉瞬间收回了手,在虚空中抓住了什么似的把德里克从墙中拔了出来一把甩到了已经摔断的床上。
他想起来塔拉基当时蛊惑的嘴脸,那时也是这样爱呀爱的说个没完,最后呵呵笑着想做父亲的自己。现在塔拉基过去,又轮到了德里克。
这对倒霉催的母子,遇到他们,卢拉的世界就没发生过好事!
烦死了!
无法解决心中难以言说烦闷情绪的卢拉使着魔法恶狠狠地甩开了门,急匆匆地跑回家里。身后的德里克捂着肚子喘粗气,他焦急地大声说着什么,但卢拉根本不想听。
这该死的人类社会,这该死的情绪,这该死失败的理想……
本来幻想着看后代的一切美好黄金未来逐渐华为了一团浓黑的物欲,卢拉回忆起人类社会中各种贪恋财宝的嘴脸。
这草蛋的物种,当时自己是多么天真,居然想和这样的物种扯上联系?
他错了,大错特错了,他就该像其他精灵一样老老实实地待在森林里,过完安静平稳的一生。如果他那么做,他也不用像现在如此痛苦,他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有着如此自己难以理解且控制的情绪,他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感受自己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理智通通远离。
危险,太危险了,人类原来深交了是这么可怕的物种吗?能让自己的物种本能消失殆尽?
卢拉揪紧了自己的衣物,在深夜中孤零零地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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