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星历653年8月21日,亚迪坎城。
夏日的阳光很是猛烈,将这沿海城市炙烤得地面扭曲,人们穿着单薄的衣衫带着帽子在城市间穿行忙碌。卢拉带着他极少的行李,回到了这里。他和那些人类不同,大夏天仍穿着一身长袍,但从面色看上去他完全不热,精灵的体质让他相当享受这样的温度。
来往的行人有的会很好奇多看他两眼,但马上就去忙自己的事情,毕竟这可是商业港口亚迪坎,有多么奇怪的人也不足为奇。
瞧着又一个人类好奇地盯着自己又害羞地撇开目光,卢拉拉了拉头上的兜帽,不自觉露出笑容。
他兜兜转转了大半个国度,终于回到了这里。
卢拉回到这里并不是想看到德里克,只是想看看自己现在有没有长进能否有能力面对当时一想就痛苦疑惑的情绪。理智上来说,他还不能完全原谅德里克,因为对方完全把他平时的教导当作一纸空文,要知道他可是有按照人类社会常识好好教导希望对方今后能成长为一个积极向上健康的孩子。但感情上来说,他有了点变化。
他在这段要长不长要短不短的旅程中学到了一些新东西,像是发现养父其实是凶手不愿报杀父之仇的孩子,像是家族对抗但子女紧密相依最后抛弃家庭的恋人……或许事理很重要,但或许事理不那么绝对,它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人类和精灵不一样,精灵用智慧去理解魔法,但人类会用情感催动魔法。他虽然还做不到像人类一样能用情感去控制魔法,但他现在已经能理解些人类的情感变化。和以前的用理性去理解不一样,这次他是感情上也能理解,至少,他偶尔也会抛弃事理莫名触动。
亚迪坎城的市中心,艾琳的石像依旧伟岸,一群孩子在下面玩闹,几对情侣在旁边等待着画家为他们画像纪念。天很热又是大中午,所以并不是吟游诗人出没的时间,但从环境不难看出人们对这位已逝英雄的想念,雕像前一束又一束的鲜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布拉德要是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非常高兴。
卢拉这么想着不由得扬起眉,他有点想念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了,虽然不难想象对方一定还在研究那毫无进展的复活魔法,但他仍然想去找对方叙叙旧,告诉对方自己多年来的见闻。
回到家门口,重修好的大门看上去经常有人造访,不同于一边灰尘扑扑的窗台,门把手很是锃亮。卢拉不由得心下沉了半截,看来德里克那个说好不打扰的约定并没有好好遵守,想想那小子的约定可能就随口一说就令卢拉心烦意乱。
没什么,这次自己强大了不少,这种年轻人年少轻狂的简单爱慕自己肯定能搞定。
卢拉一边默默腹诽着一边试图打开门,出乎预料,门十分难打开,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顶住了似的,门锁也卡住了。
得是德里克曾来这里试图开门失败了?
卢拉很疑惑,因为上次离开时卢拉记得德里克明明可以自己打开门,没道理这次就打不开。
是因为害怕再次动静过大把门卸了被我发现责备吗?所以这次换了个方法?
卢拉尝试寻找原因,但似乎哪个都不是很好说服自己。他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手指。
“咔哒。”
门响了。
“轰——”
“砰——”
“唰唰唰——”
伴随着门打开,一堆信件仿佛河流汹涌般倾泻而出淹没了卢拉,卢拉在信件的海洋中挣扎着。他探出一只手试图拨开眼前不断向自己袭击的信件,结果发现拨开一部分另一部分又向自己涌来,没法,最后还是使个魔法,让信件从自己身边散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卢拉困惑地扶额,坐在信件间静静地拿起一封件查看——德里克·贝尔寄来的。
不想一回家就总想那家伙事情的卢拉不由得皱紧眉,把信拿开开始看下一封。
还是德里克·贝尔的。
下一封。
还是。
一连看了四五封,都是德里克·贝尔,就在卢拉气结打算把这些信通通堆到一旁不管时,下一封是不认识名字寄来的。
卢拉疑惑地前后翻看信封,根据邮戳可知这封信就是亚迪坎城人寄来的。卢拉难以想象亚迪坎城的人为何要给他寄信,打开一看才知,是英雄传说的粉丝。信上面写满了对英雄事迹的向往和感动,卢拉不置可否地笑笑,难以理解这种事有什么好向往的,当时大部分人可是对此避之不及,毕竟没人会愿意赴死。不过人类就是这样可以传递精神的生物,或许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他们接受到了冒险团队当时的精神吧。
这么说,自己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进行了高级生命体的活动?
卢拉又找来几封不是德里克的信,除了城主的,大部分都和刚才那位一样是英雄传说的粉丝。饱含各种情感的信件让卢拉有些触动,大部分寄信人似乎很了解卢拉,他们熟读传说知道精灵不是什么会回信的物种,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情真意切地写下文字。这种不指望结果的行为要是以前的卢拉看,会觉得人类真是浪费生命,但现在卢拉多少能理解。
他略微感慨地长叹一口气:
不求回复的信件吗……
卢拉不由得看向堆在门口的其他信件,那些都是德里克·贝尔的,信件之多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他盯着看了许久,最后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轻呵一声,拍了拍衣服站起身。
卢拉悠悠使了个魔法,令那些德里克的信件聚在一起悬浮在空中。他捞起其中一封,默默进到房间里,其他信件也跟着默默飘进房门。
这封看上去时间很近,用的是今年新发行的信封,寄信位置来自一个海边城市,比这里更北的远方——约西卡。
卢拉记得那儿,约西卡是边境,冬季十分漫长,住在那儿的人经常担心海盗和战争,但那里海上交易很频繁,渔业兴盛,算是富裕的好地方。
他打开信件。
致卢拉·埃尔塔纳:
您好,最近好吗?我十分想你。
你可能见到这句觉得无所谓,毕竟我已经说了太多次,也可能你感到很陌生,毕竟我很难想象你会读我的信。但我还是想说我非常想你,四年来一直如此。
约西卡最近刚入夏,海风很舒服,碧蓝的海水一下下清洗着白色的沙滩,只是看到就会让人身心放松。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格外想你,我想这儿的人肯定没见过你,不知道你有多么漂亮的一双蓝色眼睛。他们总在吹嘘自己的海是最漂亮的蓝色,而我总在想你和你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最近没有出航的任务,所以我除了想你也无事可做。阿尔菲·罗兰德不要脸地试图把我引荐给贵妇,他可真是个可恶的人。我知道那些食利阶层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也不想变成贵族口中的观赏品。哎,但要是他再来几次我说不定就没办法拒绝了,不过如果你来看看我,说不定凭你的威名能很快拒绝他们。
(我不是在想办法引诱你过来,我只是知道你向来都很担心我的未来,不是吗。)(划掉)
祝您一切安好。
爱你的
德里克·贝尔
星历653年7月11日
卢拉读完信件不经抬起眉,信件内容比自己想得好很多。他以为里面会充满了抱怨和悲伤,并且用各种方法来描述自己多么冷血不予回应。但里面只是单纯诉说想念这件事情,还有德里克惯常的小聪明。
看上去德里克过得很好,甚至还被引荐给贵人,这让卢拉略微松口气。他在旅行过程中曾十分害怕,如果自己真的如德里克所说占据了对方大半生命,那么当时的逃避会意味着多大的伤害。但生命果然比自己想象的坚强和多彩,德里克自会找到好玩的事。说不定,在不远的将来,德里克会遇到更精彩的事,到时候他就不在乎自己,而到时候自己也能默默回去观察,就算不小心碰头也能轻描淡写当时的冲突。
想到这,卢拉不由得想翻看下一封信。他掀开沙发上的盖布,使了个魔法,让充满蜘蛛网和灰尘的客厅焕然一新。轻轻摇了摇手指,厨房内传来流水的声音,只消一会儿,茶壶和果汁就好,卢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开始阅读下一封信。
致卢拉·埃尔塔纳:
您好,好久不见,我十分想你。
前些日子我一直在出海,今天终于回来。虽然海上条件恶劣没法寄信,但你知道,我给你的信并没有中断。就算无法寄出信件,我也会每天一封保存好,等上岸一并寄给你。
(更何况我还有很多都是提前写好拜托邮差一天天给你。)(划掉)
最近我过了一个十分难得的生日,那是在冬日的海上,由阿尔菲先生举行的生日会。我和水手们一起唱着船歌,一起比划拳脚,一起喝酒吹牛,非常快活。当然,这些生日都不能同和你在一起的生日相比。你还记得送我的短刀吗?它现在非常有用,虽然海上并不如陆地有那么多冒险机会使用它,但应对恼人的绳结还有待宰的大鱼,它还是绰绰有余。您送我的衣服我一直留着,但我并没有机会穿它,它太显眼了,恐怕我穿上它下一秒我的朋友就要从水手化身为海盗。
还有一件事,阿尔菲先生似乎很是自责过往没对我履行父亲的职责,所以想送我一艘海船。不过我想他大概是老了做不了船长才这么干,但如果我有了一艘海船,我希望你也能上来看看,说不定我们能一起旅行。我认为你想看看更远的地方,毕竟曾今的你经常冒险和远行。
愿你一切安好。
爱你的
德里克·贝尔
星历652年11月6日
阿尔菲?
这个陌生的名字出现了两遍,而且看上去是德里克的亲生父亲。得知这个消息卢拉心情很复杂,理智上来说,德里克回到自己生父那里确实减少了很多他的焦虑,但感性上来说,卢拉却有点不高兴。这种不高兴并不简单是那种孩子背叛父亲的感觉,还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阿尔菲·罗兰德吗……
卢拉托腮想了想这个人的名字,没什么印象,姓氏也不怎么有名。距离上次去约西卡早已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恐怕那个时候阿尔菲先生的父母都只是幼童。人类是生命短暂又进步非常快的物种,可能在短短六十年间,约西卡出了什么变故,那里的古老权贵换了新人。
如果想了解,有必要去看一看。
但这只是想想,卢拉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了解现在的德里克,毕竟那复杂的关系他还不想面对。
下一封信。
致我最爱的卢拉·埃尔塔纳:
你好吗?我十分想你,新年的礼炮一声声伴随着我的心跳点燃了我的希望,让我忍不住想你。
今年的新年我还是一个人过,朋友们都各自回到家中,我也是,不过我只有一人。(当然,我非常希望今后加上你)(划掉)塔拉基跟我说她今年打算去偷南部商业巨鳄的家传宝,而阿尔菲先生则告诉我他要随夫人去王都度假。阿尔菲先生也邀请我一道去,但我知道跟他一家子没好结果,所以我聪明地拒绝了。
约西卡的新年非常美丽,但也比亚迪坎冷很多。这里最冷的冬天连海面都能冻结,每当这个时候,我和朋友们会非常忙碌,大家伙都抱怨不知道的以为自己是挖地旷工。
哈哈,我知道你可能看到这里会觉得没什么,稍稍使个魔法就好了,但我们船上并没有这样的大魔法师在。哦,对了,还有说到天气冷我突然想到说不定你非常适合这里,你不是非常喜欢带面罩和围巾吗?在这里再正常不过了,人们在这里不单会同时带面罩围巾耳罩帽子,夸张的还装备了特别的护目镜。不过目前看来护目镜还是装饰作用更多,并没什么眼睛防寒的功能。要是有了防寒作用的护目镜,我一定寄一个给你。
祝你新年快乐。
爱你的
德里克·贝尔
星历651年1月1日
再下一封信。
致卢拉·埃尔塔纳:
你好,我想你,你最近过得如何?我最近被阿尔菲表扬……
……
再下一封信。
致亲爱的卢拉·埃尔塔纳:
您好吗,我很想你。最近天蓝得让我想起了你的眼睛……
……
再下一封信……
……
成千上万的信件都在诉说着简单的一件事,德里克在想卢拉·埃尔塔纳。虽然它们总是在说着不同的事,但它们表达的都只有德里克在想卢拉·埃尔塔纳。
卢拉读着读着内心不免有些难过,他不知道这个难过是来自自己还是来自德里克。某种程度上讲,他确实不如对方,因为将近五年,他几乎都在过自己的生活,没怎么想过德里克。与之相对,德里克却时时刻刻都在想他,这看上去十分不公平。
但他又觉得没什么,因为5年前他从没想过任何人,反而现在能想起德里克,足以证明对方相当与众不同。
可这又意味着自己爱德里克吗?卢拉并不认同。
他合上信封,看了看地面,地上还堆了大把的信件没有看。
千万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快速从卢拉脑海里划过,如果说人类成长十分快速,那么或许现在卢拉思绪的快速能赶上人类的成长。
他轻轻长呵一口气,将未看的信整理成一摞摞,打算在接下来的旅程里,带上它们,并且读完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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