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阿姐,见字如面。
今日邻居家的孩子放纸鸢,不小心断了线,纸鸢落到了我的院中。我将纸鸢捡起还给他,他送了我一块白玉糕作答谢。
于是我想起,许多年前,阿姐与阿兄为了抢夺盘子里最后一块白玉糕,比赛放纸鸢。谁放得高,白玉糕便归谁。
阿姐疯跑,结果摔了一跤,纸鸢断了线,不见踪影。阿姐哭花了脸,非说是阿兄故意割断了你的风筝线。阿兄解释不清,只好将白玉糕相让,阿姐立刻破涕为笑。
阿姐转头便把白玉糕掰开,分我一半,还跟我偷笑说,自己是装的,脸上是水,压根不是眼泪。不料阿兄就在身后,被逮个正着。
阿姐赶紧把半块白玉糕塞嘴里,结果噎着,涨红了脸。我和阿兄吓得手忙脚乱,阿兄猛拍阿姐的背,拍得阿姐乱了头发,流出真的眼泪,才终于让阿姐吐出了那半块白玉糕。
不凑巧,阿娘来寻我们,瞧见阿姐的狼狈样,以为阿兄欺负了阿姐,把阿兄臭骂了一顿。阿兄少年英才,满腹经纶,却实在嘴笨。配上阿姐在旁委屈哭诉,煽风点火,阿兄越描越黑,最后被罚站了两刻钟。
阿兄在墙角站了多久,阿姐就在他身后笑了多久。
后一年冬天,表哥送阿姐从宫中回家,带回了宫中御厨所做的白玉糕。阿兄忆起过往不堪,怎么劝都不肯吃一口。
偏偏他说,他要是吃一口,他就是小狗!阿姐当时眼睛都亮了,捧着白玉糕对阿兄死缠烂打。
最后是表哥将阿兄擒住,阿姐得了机会,将白玉糕硬塞进了阿兄嘴里。
没想到意外发生得这么频繁,阿兄噎着了。幸好表哥在场,给了阿兄两拳就让阿兄吐出了白玉糕。
这回阿娘亲眼目睹,阿兄趁机控诉上次委屈,因此阿姐罪加一等,被罚站了半个时辰。阿兄还特意写了“罪有应得”四个字贴在阿姐背上,陪阿姐罚站。
阿姐在角落里站了多久,阿兄就在后头跟我讲了多久的道理,内容不外乎“自作自受”“自食恶果”等等。
那是我记忆里,阿兄嘴皮子最利索的一天。
晚上还下了那年的初雪,第二日府中银装素裹,爹娘带着我们于亭中煮茶观雪。
茶还没煮好,阿姐和阿兄翻栏去打雪仗,说是谁赢了,谁就可以喝阿娘煮出的第一杯茶。
阿姐说阿兄是书呆子,阿兄说阿姐没有表哥什么都不是,你们吵吵嚷嚷,也不知道是谁把雪球打中了阿爹的脑袋。
阿爹怒骂一声“小兔崽子”,立刻加入了你们的“战斗”。于是你们合起伙来对付阿爹一个,你被阿爹绊倒栽雪里,阿兄被阿爹揪着后衣领摁雪里。
阿姐爬起来看到阿兄比自己还惨,立马“咯咯”的笑。
在你们打闹之时,我已经将阿娘煮的第一杯茶喝下肚,肚子里暖乎乎的。
阿姐是不是要问,你为什么不记得这些?从前我和阿兄提及往日趣事,阿姐就总是如此问。
我仍记得,大夫说我无药可救时,阿姐说自己一定要救我时坚定的样子。
此后阿姐便开始研究药理,制作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药。后来爹娘不许你再把自己配出的药给别人喝,所以你就自己喝。
因此,及笄之年,马上就要和表哥成亲了的阿姐失了忆。
阿姐忘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甚至忘记了爹娘,忘记了姑母和表哥,却唯独记得我和阿兄。
因为阿姐只记得我和阿兄,离不开我们,所以爹娘不得不和姑母商量,将你和表哥婚期推迟。
其实,我和阿兄都有一点开心。
阿姐之前就常住宫中,我们相见的日子本就很少。一旦阿姐真的嫁入宫中,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时间,就只会剩逢年过节一点点。
阿姐,没想到我们能活下来,更没想到,我们已经阔别两年了。
近来多梦魇,我总是提不起精神,便想着,趁我还拿得起笔,给阿姐写下这最后一封信。
阿姐,别为我难过。
那个号称神医的“蹩脚”大夫说我活不过十二岁,可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阿姐,也别怪我留你一个人。
活着有些太痛了,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阿姐,我还没见过的广阔天地,你去替我看看吧。
阿姐,我想先去找爹娘还要阿兄了,我会和他们一起,保佑你健康长乐。
天地浩瀚,望阿姐往后能恣意无束,自由无拘。
——小妹阿芙。
祝愉浑身僵硬,目眩感追之而来,昏天黑地,不知身处何地。
她忽地踉跄,往后倒去,落入无比坚实的怀抱。
在她眼前,商褚担忧的脸逐渐清晰。
她陡然生出满腔怒火,可质问到了嘴巴,却是沙哑着、颤抖着的哭腔,“你不是说她没事吗?”
祝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揪着他的衣领,“你不是说她没事吗?”
“我……”商褚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你明明说过她没事的……”
祝愉莫名有了失重感,控制不住滑落的身体犹若在深渊中下坠。
心口钝痛,且无限加深,让她喘不过气来。
“夫人!夫人!”
商褚摇晃着她的身躯,眼睁睁看着她昏迷在怀中,骤然惊慌。
“叫大夫,叫大夫来!”
修诀策马而驰,消失在庭院中。
掉落在地的木盒被砸开,里面的东西滚落在地。
平安符、长命锁、手帕……都是些祝芙的旧物。除此之外,还有一只配色鲜艳的香囊,花海之上,飞鸟展翅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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