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纹自动笔写书以来,一向图的是新鲜,当下女娘爱看什么,她也就跟着去写什么。之前她为了蹭新的挣钱路子,曾换了笔名去写两个男子的风月情爱。
但两个男子的写了一阵之后,她心里终又觉得乏味,仍是会用旧的笔名写往日她爱的宠女娘话本。
她私下用两个笔名写两类故事是她的秘密,碧纹曾嘱咐过赤红霄她们不许外传,这在写书的行当里算是禁忌。
赤红霄不懂那些写书的弯弯绕绕,只会在碧纹写了新的宠女娘话本后,顺带买上一本作为对姐妹的支持,顺带看了解闷。
这回碧纹的新话本写完后,赤红霄一听这故事又是宠女娘的,就提早在她那儿定了一本。
赤红霄拿了新话本后,放在手中还没捂热,就被在武馆内的李星溪撞了个正着。
李星溪自打进了剑虹门的武馆后,就受了李星河不少为难劝阻。李星河为了让她打消进武籍的念头,红脸白脸都唱了,搅得李星溪不胜其烦。
这日李星溪恰好在李星河那儿攒了新的不快,正满腔怨气地去后院水井打水时,就见后院用以休憩的石凳上坐着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身影是赤红霄。赤红霄回武馆后,每日不是在忙正事就是在跑镖单,而她每天忙着做杂活,极少在白日里撞见她。
兴许是今日运气好,恰好碰见赤红霄空闲休息的时候。
李星溪觉得自己寻了机会,正好可向她进一步表露自己的敬仰之心,以及对李星河这阵子为难她的烦闷。
李星溪拿定了主意打算上前时,赤红霄看书正看到精彩处。
反正是在自家武馆的后院,她心下惬意,也没顾上仪态,直接侧躺在了石凳上,撑着头翘着腿对着那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她这番姿态懒散到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意味,丝毫没有传闻中那威风八面、雷厉风行的女掌门模样,让李星溪看着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她走到近处,唤了赤红霄一声掌门后,赤红霄才发现了身后的她。赤红霄坐直了身子,李星溪耐着性子对她行了个礼、嘴上交代着:
“见过掌门。小徒恰好来后院打水,见掌门也在,就同您打个招呼。”
赤红霄不以为意道: “没事,你继续忙吧。我下午要去跑镖,在这儿等手下弟子准备行镖的用具呢,一会儿就走了。”
李星溪听闻她要走,急着追问道:“掌门!您为何要让我哥来监管我打杂的事啊。他净知道为难我,根本就没想让我留下来!”
赤红霄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五哥毕竟也是我们剑虹门的弟子。你将来若入了门派,那就早晚都要与他打交道,怎可能躲得了他?”
“就算躲不了,那你也不能让我和他硬凑在一起啊!除了武馆,剑虹门分明还有镖局和总部!”
李星河愤愤然地丢下了手中的空木桶,跺着脚委屈道:
“我一心敬仰您的本事,才铁了心要入剑虹门的。您是不是和我五哥一样,就见不得普通的女子习武,更见不得我们不想嫁人,一样觉得我们这是不安分……”
赤红霄见她瞎想,忙找补着解释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哪儿有这个意思。
只是入武籍确实不是说着玩的,里头的风险有多大,你五哥应当都同你讲了。我也没觉得你五哥哪里有错,他毕竟只希望你能过安生日子……”
李星溪一听这话,脸色登时一僵,连着瞳孔都震惊地放大了。赤红霄立马意识到自己仿佛下意识说错了话。
她正觉尴尬之际,李星溪便扯着嗓子指着她喊道:
“好啊,你果然和我五哥是一样的!他每日就知道劝我安分守己,待嫁闺中乖乖等着嫁人,让我不要有别的指望!可我李星溪不想这样活着!我不要寄人篱下、也不想嫁人生子!”
“我只想像陈掌门你一个做个有本事、能顶天立地的本事女人,这才不管不顾地投奔了来……
结果没想到,你们居然是一样的……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我原以为你是个胸怀天下、不一样的女人……”
李星溪越说越激动,很快便哭嚎了起来。赤红霄被她的哭声搅得一阵头大,讪在原处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回话,连着嘴都变笨了:
“这……你别哭啊……你先扛过这三个月,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再说啊……”
李星溪在一阵抽泣中抬眼瞅了瞅赤红霄,眼光锐利的她一下子就看清了赤红霄攥在手里的话本。
那话本的书名她尤其熟悉,正是碧纹前几日让她跑腿送的、自己最厌恶的让女娘扮柔弱讨男子欢心的情爱话本子。
她们原本就是朋友。她居然会和这种人结为姐妹,对着她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还和她五哥一样劝她回去安分守己……
赤红霄在她心中如山一般伟岸的形象瞬间倒去。那山一倒便是碎石迸溅、尘土肆虐,让李星溪的心迅速凌乱在尘土中,山倒地动的同时也呛住了心智。
李星溪大失所望,泪水在极度的失落中反而止住了,她指着赤红霄手中的那本话本子怔然道:
“你私下里原来就喜欢看这个……你就和写这种话本子的人结为姐妹……我真是看错你了……亏我还那么仰慕你、那样敬佩你……你根本就不配,根本就不配……呜呜……”
李星溪甩下她,一个人哭哭啼啼地跑了。只剩赤红霄愣在原地不知所以地挠了挠头,内心一片茫然:
“这姑娘咋了啊,她这是干啥……哦不对,我干啥了这是……”
赤红霄满头问号。她也不知李星溪是何时开始仰慕她的,自己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莫名其妙被李星溪喜欢,又莫名其妙地让她失望。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回事啊,额……我不能看这种话本子吗……”赤红霄小声嘀咕了起来,但嘀咕的同时,心里似乎也琢磨出了答案。
她看了这话本子,表露了她对于李星河的赞同,就不吻合李星溪心中对厉害女人的期盼了。她不再是她所憧憬的厉害的大女人,所以她无比失望。
赤红霄想到这点时,心里又觉得好笑。李星溪心中那所谓胸怀天下的大女人是何模样,她自己都没对她说明白过,如何让她猜去?
她虽不知李星溪心里是怎么判定大女人的,但是在她这里,顶天立地的女人就是不必再像弱者那样把心思放在讨他人欢心、迎合他人的条框与期待上头。她能像一个真正的强者一样,凭己心意,按自己的想法活。
李星溪拿自己心里对大女人的条框寻找人选,莫名其妙就套住了她,还把她当神像般憧憬。可只要她稍有一点不吻合她心中的条框和套子时,她又要反过来埋怨她、指责她。
赤红霄突然觉得很是无奈,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架上高台,又莫名奇妙被踩一脚。
可她毕竟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同一个不通事理的黄头丫头计较这些,岂不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赤红霄琢磨明白后,只能选择忘记李星溪说的那些气话。她这辈子在看书这块本就没什么出息,就好看些宠女娘的假故事。就算被说了,她也一样爱看。
毕竟她又不可能像宠女娘话本里的女主角儿一样活着,片刻之后,还得继续带着手下弟子跑镖呢。
赤红霄了无所谓地把李星溪抛在了脑后,继续若无其事地看起了手头的话本。
李星溪白日里在她面前哭着跑走后,当晚就再没住在武馆内。赤红霄本以为是她打了退堂鼓,不想入剑虹门选择回家去了。
赤红霄大松一口气,轻松自己总算不用插手李家兄妹的家事,干里外不是人的活了。
但不料隔天天色微亮、鸡鸣都还没响时,李星河就火急火燎地敲响了她的房门,急着想把她喊起来:
“掌门!掌门!你醒了没有啊掌门!”
他这一嗓子喊得大声,敲得赤红霄的整个屋子都差点没随着房门震动起来。
赤红霄睡眼惺忪地揉开了眼睛,听见尚在睡梦中的沈婳伊也发出了不堪其扰的声音,心里不由对李星河生了几分无名火。
她打着哈欠打开了房门,李星河没同她整什么虚礼,开门见山道:
“掌门!星溪不见了!”
赤红霄一时间迷糊未醒:“星溪?什么星溪?”
“我家小妹,李星溪啊!”
李星河急红了脸:“她昨夜留下书信,说自己要投奔其它门派,带着行李就不告而别了!我已经寻了一晚上了,各处都找过了,就是找不着她!”
“掌门,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求您……求您一起帮帮忙,求您带上人帮我找找我家小妹吧!算我李星河这辈子都欠了您的,求您!”
李星河喊得愈发激动情切,唾沫星子都差点溅到了赤红霄脸上。
赤红霄大清早那尚未退却的睡意,被他那一嗓子喊得尽数消散,登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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