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那边没有回答。
也很难有回答吧?
外人看他会觉得他疯了才在这头自说自话。
不过没有得到答案谢然也不会心急。
就像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世上一个不会与他闹脾气的人。
他们六岁就已经认识,不过,“好久不见。”
谢然将目光又移回绑带。
……
雍城。
就只隔着这一片黄沙,甚至没有几座连绵的山脉,沙尘涌起的尽头,就是几国交界的地方。
军中没有理由贸然出兵。
所以要救人的难度那是成倍上涨。
但所幸没人会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白思临不远千里,送来了锦盒。
随信一封。
吾家小弟亲启。
“岁安,京中遭遇那样的变故,思来想去,是这么些年主家不作为。”
“当年,曾祖为大周太傅,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可拿家中小辈做赌注,族人没有反对是愚孝。”
“一时的尽忠是我们的退让,可却忘了时光匆匆,是那样的漫长,人事变更,本就不该总推一人。”
“什么叫做牺牲呢?”白思临写时说:“那个时候我们没有懂。”
看着信件上面的内容,秦岁安似乎瞧见了千里之外,站在信件那头的公子。
白思临提笔面对他的时候说:“推一个年幼的孩子去承受那些,这样就能换来剩余所有人的高坐钓鱼台,虽然知道不对,但是不会反对就是因为事不关己吧。”
可这世间的道理就是这个样。
事,一但沾不上己身了,那些长久以来留在时光中的愧疚就显得那样似有若无。
本身勇毅侯府在京中,白家的本家在江南,京中知道那件事的人物就不多,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没瞧见一个孩童的苦痛,其实愧疚就如同流水上的叶片。
风一吹,水一流,在下一个深秋,还会有新叶落下,还会有其他取代。
就好比人死如灯灭,百年而已。
只是看信的人心底会不甘,为心中那个轻易就被人遗忘的谢然抱不平。
那是因为秦岁安更站在谢然的角度,因为彼此之间重要性,才会发觉旁人真的不那般。
谢然和天下的所有人一样,在他的交际圈外对于任何人都可有可无。
“锦盒里面就是图纸了。”白思临交代:“盒子上头有一个凹槽,那是存放血液的地方。”
“其实如今走到这一步,我希望你能成功,还有,本家永远在身后。”
一封信件到底,秦岁安拿起手边的木盒,信又被秦将澜拿去。
瞧完,却真是笑了。
“怎么怎么?”陆渝川疑惑,也凑上前。
这讲的不挺情真意切?
“这群文人真会说。”但秦将澜在北域这些年,和陆渝川这个大夫,春分这些小孩都不同。
眼看陆渝川拿去了信纸,他点着桌沿便直说:“江南现在自立了,他们是瞧京中乱哄哄的没人管,可京中的乱象在一时。”
换句话来说,乱也总有乱完的时候。
而江南又不比北域,很多事情,他们远比北域这里要危险。
“怎么说?”陆渝川放下了信件凑近。
秦岁安瞧了便将那薄薄两张纸从他手中抽离。
“哎,我还没看完。”
“别看了。”秦岁安回到。
他这是不再提啦?
秦将澜叹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这个锦盒是一个宝贝,皇帝下旨,大军压境,于他们白家而言又何尝不是快烫手山芋?”
信中最后一句提到了本家,说的好听是本家永远在身后。
那么说的难听一点呢?
江南那个地方虽然富庶,可南北交易往来就注定,他的城防有多少?
所以就算拿一块金子藏在那里,金子暴露,周边列国,上有新帝。
这山芋如此烫手,拿不拿,怎么拿,难道都是聪明人还要旁人教吗?
“他是卖了个面子给我们,可……他们自己难道没赚吗?”唇寒齿亡的道理秦将澜就把一切看的透彻。
江南的那么几座城池最需要离他们近的雍城兵力做支持。
而他们,对上对外,若是有一□□廷连最后一点赈灾粮都要狠心断了,那么,江南这个鱼米之乡又是多么重要的退路。
把脑袋系在裤腰上,北域之上的防线一步不退让。
这是无论哪个国家,哪个将领,心中怀着哪种心思,可脑子上都不会变化的真理。
但是这些道理真不近人情,陆渝川听了是连连摇头摆手。
输就输在这一点,“何至于此?”于是没有心气,也不知是想要的简单,还是被逼的不够。
“静安公主。”秦岁安透过半开的窗框向外看,“君落潇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在小半年前,京都事变那一日。
君落潇像是早有感应,也是在山上偷听到了她父皇亲口说下的口谕。
于是匆匆下山。
混进了出城的队伍。
“表哥出事了?”
“表嫂,你告诉我表哥他是不是出事?”
“不行!我要跟着你!”
我一定要跟着你,直到瞧见表哥他没事。
君落潇也不大,而本身又是这大周的公主。
中宫嫡出唯一的子嗣。
可她一个公主那样义无反顾追上来,于是秦岁安好像就懂了。
谢然为什么明知痛苦也会撑下去,摆出笑脸面对所有人。
因为一碗一碗的毒药很可怕。
可毫无保留的亲情又那样珍惜。
他处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不会讨厌所有人。
当人被满满的爱意包裹时,或许就更容易接受余下残酷的宿命。
就当为了那些朝夕相处的家人,谢然就活个十七年那又怎么了?
冬季过去,他就要及冠礼了。
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不知何时院中忽的想起一阵喧闹。
“将军,有几只兵马朝这来,看样子打算攻城了!”
……
这次的出兵几方都派遣人马。
这样看来皇宫就空了。
可店门外的守备却看似更加森严,谢然趴在门板后,透着那一点门缝向外看。
他现在算还不知道另一个他是不是真的出现,不过正是一个可行的机会。
这里的守卫三个时辰才换班,而他也用了很久的时候熟悉皇宫的布局。
虽然不能逃出去,但是,谢然回头,悄悄打开了窗框。
这个寝殿位于这座宫室的上层。
是和大周截然不同的建筑,谢然小心翼翼攀着门框伸出腿,从这里爬的话。
“小蛇小蛇你听话。”
对于屋中突然多出的瓦罐,谢然要走当然也会带上他。
只是没有想到打开罐,里面直挺挺的居然是一只金色环纹的蛇类。
谢然不说从小吧,可谁不会对这种冷冰冰,滑溜溜的生物起戒心?
等他鼓足了完全的勇气,将手伸入罐中,然后半晌,先是指尖感受到一阵瘙痒。
是那蛇在舔他。
然后,金蛇对于这个自己上次已经咬过一遍的人类,第二次接触,万幸,它很配合的一溜烟,身子便紧紧的缠绕在谢然手中。
“好。”谢然看清了蛇不会咬他,迈出的一边脚都已经踩实了外头,手中的瓦罐轻轻放在窗沿上。
然后另一只脚也出去,“乖蛇,你可一定要乖啊。”
千万不要在他爬墙的时候突然来一口。
谢然将身躯紧贴着墙面,现在就往楼兰王的寝宫去。
虽然他一个人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听说楼兰王病重,命不久矣。
楼兰现在有两个皇子。
是一对双生子,但可兰迪和希米雅,“我总得赌一赌他们分开那么久。”还是不是真的一条心。
可兰迪冒充君琪,将真正的君琪杀害,还或直接或间接的害死大周许多皇子。
大周是个和楼兰截然不同的国家。
距离相差那么远,“我可不指望他俩争皇位,可是……”
听说他们是一对不被先王承认的皇子。
那么,楼兰之中有没有不满现在这个楼兰王称王的旧臣呢?
如果楼兰能乱,杀了现在这个。
保皇派,不过阴错阳差还真被谢然他给猜对了。
楼兰底下是有这样的分支。
可他又是区区一个人,想法很好,但从自己被囚住的地方一路摸到楼兰王的寝殿真的十分不现实。
谢然本身又不傻,之所以决心要去,却又完全是因为心底的那份有恃无恐了。
“你别生气,我很想他,所以。”掌心磨到粗砾的墙壁,谢然咬牙,一点点的向外挪。
因为惊险刺激加紧张,面上的汗珠也就缓缓冒出来。
“帮我,不用做什么,不死,就可以。”
他这样边爬边说就有点喘了,眼前会因为汗水蒸发产生的热气模糊,再眨一下眼睛世界就再次清明。
心底的那种焦躁快压制不住。
越走越兴奋,越走越兴奋。
这世上有两个他,很突然,渐渐的,分明还是他在走,但眼前的一切已经拉远了。
明明自己还在自己的身上,可四肢在动,大脑却逐渐麻痹。
不多时,耳畔响起一句话。
“你想他,所以?”
什么叫做不死就可以?
“谢然”很生气,但是谢然很高兴。
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谢然真恨不能原地跳起,“系统,真的是你!”
“不是我。”
从来不曾消失,但他已然厌倦。
这种扮演第三方的日子,他不明白,谢然为什么永远不愿意承认。
世界上有两个他,副人格的诞生,就是为了救赎濒临崩溃的主人格。
谢然喜欢一个人。
但“谢然”只喜欢谢然,喜爱你所喜爱的人间,这个为你诞生的人格,是因为你承受不住伤痛才催生。
“谢小然,再次看到你,我真是失望。”
他一点都没记住当时我对他说请他好好活着的话语。
即使时光倒流到最初,副人格的愿望也是,在我的出现和你的苦痛中,我宁愿我从未曾出现,愿你一世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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