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深夜,宁梨月小心的避着巡逻的船员,偷偷来到了甲板上,海上波涛摇晃,淡淡的月光照在水面上,层层叠叠的磷光交替。
这是宁梨月逃离时宅的第五天,漂在海上的第三天。
“你拿着这些钱,走远点吧。放心,时家不会有人去追你的。”
一双细白纤细的手拉住宁梨月的手,把准备好的金银细软塞给宁梨月,得到一个疑惑脆弱的眼神。
时有仪没去接住这个眼神,反而立刻松了手,仿佛刚才拉住的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我知道时家对不起你,你还很年轻,没必要一辈子都耗在这个后院里。”
这个身材并不高大甚至纤细的女人背对着她,垂到脚踝的蓝色旗袍绣着银丝边的花纹,在灯光的照耀下暗星似的闪,纯白的披肩挂在臂弯,遮住腰,这个常年无人光顾的屋子里,闯入这样一位光鲜亮丽的佳人。
宁梨月抱紧了那个时有仪递过来的包裹,沉默了片刻,还是问了。
“他死了?”你的父亲,我的丈夫。
“没有,不过快了。”
“……和你有关系吗?”
“与你无关。”
时有仪回答的冷漠而迅速,每一个字都精简,提前练习好一样。
精简的让宁梨月心悸。
直觉告诉她,是时有仪动的手,可他们父女之间虽然积怨已久,但还不到生死的地步。
“和我有关!”宁梨月没有任何犹豫,戳穿了俩人之间的心知肚明。
弑父,这样的罪孽,从来不是一件可以轻飘飘带过的小事。
哪怕是个荒唐的父亲,哪怕是个伤人心的父亲,哪怕是个让时有仪被所有人笑话的父亲。
时有仪恨到午夜梦回双手都染满了血,她为俩个可怜的女人恨,为俩个可怜的女人不值得。
偏偏是她的父亲,偏偏是她们的丈夫。
“不过是早点和晚点的区别。”时有仪不屑一顾,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今日之后,时家只会有我一个当家人,夫人伤心过度,随我父亲一起走了。”
宁梨月眼睁睁看着这个和她在无数个深夜里缠绵悱恻的、不能宣之于口的爱人,宣告了这段不伦之恋的结局。
可她别无选择了,她知道她的爱人为什么突然动手。
当那个男人站在窗前时,她们正迷恋的接吻,衣衫不整,全然没注意到那道边角射出的目光,阴狠毒辣的如蛇。
好在那个男人声色犬马多年,不再有年轻时的隐忍,当即就砸开了房门,戴满了戒指的手指着他的女儿他的续弦,暴怒的眼珠凸起,再多瞪几眼就要掉下来。
时有仪直接动了手,花瓶碎片带着血落地的时候,那个男人也轰然倒地。
宁梨月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送回了住处。
“我会解决的,你不用管了。”
她枯坐一夜,第二天就传来了老爷突发重病的消息。
再然后,时有仪让她走。
她躲躲藏藏,风藏露宿,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一张船票,登上船的那一刻,一股悔意满上心头。
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办呢?
就算手段再怎么高明,也不能保证不会留下痕迹,弑父啊,一招不慎就足够万劫不复。
我就这样走了吗?
手里的纸片皱成一团,她焦急的转身,却被汹涌的人群推上了甲板。
一阵高呼,船开了。
宁梨月一把抓住船员的手臂,求他们停下,让她下船去,年轻体壮的青年不耐烦的甩开她,让她不要发疯。
她冲到栏杆上,看着浪涛的海面,船开的很快,已经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了。
可她不会游泳,跳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就这样摇摇晃晃的过了俩天一夜,她每晚都偷偷回到甲板,每一天都在纠结该不该一死,她知道时有仪希望她活下去,隐姓埋名,或者远走他乡。
可这几日彻底脱离了那个宅子,她焦躁不安的心越发死寂。
海上的月亮明亮的简直诡异,这几日更是全是圆月,散发着奇异的浅蓝色的光,甲板上的船员好像看不见这份异常一样,这让宁梨月以为自己的精神出现了某种错觉。
她倚在栏杆上,身体前倾,眼睛被那诡异的圆月吸引,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从她被父母骗回来,年迈的二位老人跪在地上,字字泣血,她高昂的头不得不低下。再到她和时家老爷的相遇,结婚,新婚之夜里她悲哀的顺从。直至后来和时有仪关系的软化,亲近,又在某个撩人的夜里相拥。
最后定格在时有仪溅上血滴的脸。
宁梨月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浅蓝色光芒的圆月扭曲成涟漪状的波纹,旋转着汇聚成一颗深蓝色的珠,珠子中心出现一点红色,由内而外的扩散,最后整颗珠子变得血红。
她不禁伸出手,那颗挂在天上的红珠子,瞬间坠下,落在她的手心。
宁梨月浑身升起一股寒意,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珠子,轮船陡然剧烈的摇晃起来,幅度巨大,甲板甚至能与海面齐平,而宁梨月却始终定在甲板上,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的耳边有回音环绕,如同魔鬼的诱惑。
“找她吗?”
对方没有指名这个“她”是谁,但宁梨月就是能确定是指时有仪,是指她秘而不宣的爱人。
“会死哦!”
宁梨月不甚在乎。
她心甘情愿的和未知的魔鬼做了交换,代价她剩下的几十年的寿命。
也许还有永远的来生。
红珠子在手中跳动,四面八方笼起一片红雾,将她包裹起来,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她不起眼的消失。
海面恢复了平静。
轻柔的月光泼洒到甲板上,仿若来自神灵的祝福。
“小姐,时老爷来了。”
宁梨月睁开眼,熟悉的梳妆台就在眼前,她注视镜中的自己,装扮齐整,唯独剩下耳环还未戴上。
右手一动,活了一样,她的手心多了一只红色的耳饰,栀子的形状。
凝视了耳饰几秒,她从容不迫的戴上这只独特的耳饰。
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三十岁之前,她会用尽所有的去爱那个人。
爱她无法宣之于口的爱人。
终于要见面了,有仪。
再当几天游魂,我就是恶鬼了。
宁梨月抬头看“时宅”那块厚重的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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