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县令颁布了封城的指令，只怕是还有许多事要忙，不见得有空见你，不如就叫我去拜访何小妹，指挥使留在驿站，忙别的事。”秋月离眸子里写满了认真，定定看向李挐云。
别的事哪有你重要？
李挐云在心里默默说道。
他沉思了片刻，终是同意了秋月离的提议：“不过，你一个人前去我不放心，得叫琳琅陪你一起。”
秋月离笑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县衙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地方。”
“当然不放心了！”琳琅听李挐云说过秋月离的安排，当即就嚷出声来。
“那县令好色之徒，用人唯亲，提拔美妾的弟弟为典吏。这也就罢了，可何家因为私怨还把郭郎中给抓去下狱了，可见他们都不是个好东西，尤其是那何典吏！恃强凌弱的嘴脸更是可怖！”
琳琅出生普通人家，一向最恨这些仗势欺人的官绅，想起何家与县令的种种，愤恨之前溢于言表。
看着她气鼓鼓的脸蛋，秋月离没忍住掐了一把，打趣道：“那何典吏可是相貌堂堂呢，琳琅若是见了，可别脸红。”
“才不会！”琳琅气得几乎要跳脚。
二人吵闹着，气氛热切不少，一扫之前因疫病带来的压抑与沉闷。
站在一旁的李挐云面色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悬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显出青白色。
相貌堂堂？
脑海里反复浮现的四个字让他鼻腔泛出淡淡的酸味，一时心里再装不下旁的事，连一旁的琳琅说话也没听见。
直到秋月离开口唤他：“指挥使？”
“啊—怎么了？”李挐云终于回神，后知后觉地看向眼前如白瓷一般静美的女子。
“琳琅问你，帖子送出去多久了，可有回音？”
“两刻钟前让赵二送去的，估摸着路程，现在应当到了县衙了。他办事妥帖，想必天黑之前能带着消息回来。”李挐云将情况说给二人听。
琳琅撅着嘴，不满道：“大人耳中只听得见姐姐说话，我方才叫大人这么多声，一句都没听进去。”
与众人相处久了，琳琅也知道李挐云不是个傲慢的性子，故而还敢埋怨上几句。
“是我的错，琳琅想要什么赔礼？”李挐云态度恳切，提议道，“不如我去景江楼买一桌席面回来，你与夫人晚间就能不用驿站的饭了。”
驿站的饭菜虽也算可口，但景江楼毕竟是临江城最繁华的酒楼，此前李挐云前去时，饶是他在京都也品尝过不少有名的酒楼菜馆，仍觉得不错。
"太好了！"一听说有美食佳肴，琳琅乐得直点头，那些细微的牢骚瞬间被她抛诸九霄云外。
看着她的欢欣雀跃，秋月离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二是天擦黑时回来的，原本他也干过几回跑腿的活计，往往都是办成了事就回来了。
这次何小妹看过帖子，竟叫人把他带进了内院，细细盘问他秋夫人的为人，喜好，有无忌口等。
倒不是别的，只因何小妹虽有幸成了县令的宠妾，颇为得脸，但在临江城这样的小地方，还不曾见过有诰命的夫人。如今能结交上，自然是不敢怠慢了。
被她问到，赵二也只能将所知一一道来，故而才耽误了些时候。
“小何夫人邀请秋夫人明日去用午饭。”何小妹虽只是个妾室，但因其深受县令宠爱，风头比那位常年称病不见人的县令原配倒是更甚许多，临江城众人也尊称一声小何夫人。
得了这个消息，秋月离与李挐云对视一笑，看来是开了个好头，这事或许能成。
李挐云给了些赏银，赵二兴高采烈地道过谢，退下了。
不多时，此前被派去买席面的人也回来了，
菜色摆了满满一桌，桌面上的碟子几乎都挤不下了，有水晶肴蹄，烤乳鸽，龙井虾仁，蟹粉狮子头，佛手酥等。
琳琅夹了一筷子水晶肴蹄送到嘴里，登时双眼放光。
太好吃了！
瘦肉香酥，肥肉鲜嫩，卤冻口感咸香，比她爹做的炖猪肘还要好吃百倍！
“姐姐你快吃，我爹说了，得多吃些肉，才能有力气。”琳琅撕下一只鸽腿放到秋月离碗中，褐色的鸽子脆皮闪着莹润的光泽。
“等你有力气了，再和琳琅一道习武，保准你身强体健，再也不受疾病困扰。”琳琅拍了拍胸脯，“林大哥说我的拳法可以出师了，到时候我教姐姐。”
这回秋月离染病，情况之危急，让琳琅提心吊胆了好久。还好在郭夫人的照料下，将人救了回来。不然，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也离开……
琳琅不敢再想下去。
“好。”秋月离温柔一笑，伸手扶开掉落在她圆脸上的发丝，别到了她耳后，又取出一张帕子，为她擦拭着胸口的油星。
琳琅这才低头看见自己素白衣服上的几个浅黄色指印，格外明显登时懊悔得不行：“这身衣裳是姐姐给我买的，怎么就弄脏了，琳琅太大意了！”
“不妨事，等明日出门，再给你买两身。”
琳琅还是心疼不已。
等擦拭完，琳琅乖乖洗净了手，用筷子将鸽肉送入口中，只是吃起来却不如最初那般可口了。
“指挥使，你怎么不吃？”秋月离歪着头看他。
李挐云看着泛着油光的菜色，默默地给自己夹了筷子看上去较清淡的菜。
看来最近要练武了，将身形再练得魁梧些。
相貌堂堂……想起那何典吏的模样，李挐云又觉得嘴里的龙井虾仁醋放多了些，
难道他那样的模样才更招人喜欢？
“什么叫何典吏如何？”梁添文被这么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为何指挥使会这么问。
但大晚上问这个问题，想必是颇有深意，梁添文思索了片刻，揣测着答道：“属下对他印象不深，只知那日他带人去了医馆，声势浩大。”
“我是说……你觉得他相貌堂堂吗？”
这叫什么问题？难道是指挥使对他另眼相看了？
只在医馆外遥遥见了几眼，梁添文已记不太清何典吏的模样了，只能踌躇应道：“兴许吧，瞧着还算不错？”
他试探着看向李挐云，就见得这位指挥使面上虽不显露，但周身低沉的气压却无处可藏了。
得了，他猜错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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