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莫寒跳下马车,高声大喊:
“苏木、苏铁,快抄家伙,准备应战!”
“苏铁,你带人拦在前面。”
“苏木,你带人将这里围起来,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苏莫寒连声吩咐着,跃上马背,执剑守在曲芙蓉马车旁。
但见白马蓝袍,仗剑少年,英姿飒飒,威风凛凛。
霎时间,马蹄声响,尘烟滚滚,一队人马卷到近前。
苏莫寒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一战。
猛听得苏铁惊喜地喊道:
“大公子!是大公子!二公子,是大公子来啦!”
苏莫寒还未反应过来,苏传凯已带着十几人马奔到眼前,见到他亦是惊喜不已:“弟弟!莫寒!真的是你!”
“大哥!大哥!”惊异中的苏莫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声叫着,跳下马来,扑向苏传凯,“大哥,怎么是你?”
澄州卫飞骑营百户将苏传凯,并未做军中打扮,只是一身劲装,干净利落,神采奕奕。
其所率部下亦是如此,个个精神抖擞。
苏传凯下了马,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了地上那些受伤的粮农和满地狼藉,忙问:
“莫寒,此地出了何事?我们正在赶路,听到打斗声,便快马赶来。”
“哦,大哥,我也是半路遇上的。一伙马匪抢粮,被我们打跑了。这伙马匪不像是普通的匪徒,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战力很强,将那些粮农伤得不轻。
“我们正要将受伤的粮农们送医,看到又有人来,还以为那伙马匪又回来了,正准备再战。没想到是大哥。你来得正好。”
苏传凯听了原委,便吩咐自己带来的人马:“张弛、刘铭,赶快带人帮忙。”
“是,少将军。”张弛与刘铭领命,即刻过去帮忙。
苏木与苏铁,见没了险情,跟苏传凯打过招呼,便各自做事情去了。
苏传凯打量一下苏莫寒,“好久没见,莫寒长高了,也瘦了些。你怎会到了这里?不会是又出门寻妹妹?”
还未等苏莫寒问答,他发现了那两辆马车,便径直往马车走去,“这还有马车,娘也跟来了吗?”
“不是,不是,娘在家里,车里是……”苏莫寒忙拉住他,踌躇着如何给大哥介绍曲芙蓉,三言两语又说不清楚。
正在为难,苏传凯回身瞧他,视线落在他身前的衣衫上,惊叫:“莫寒,你受伤啦?”
“我没事,大哥,我没受伤。”
看到苏传凯紧张的样子,苏莫寒连忙摇手,跟着他视线,低头瞧了瞧自己。
肩窝处洇着一滩血迹,苏莫寒忽然顿住。
这血迹?
刀!
曲芙蓉的脖颈!
“芙蓉!”
苏莫寒惊吼一声,方寸大乱,撞开身前的苏传凯,撒腿就往马车奔去,边跑边吼:
“快来人!快去叫大夫!苏木、苏铁、苏全,你们快去呀!不对,太慢了,老钱快驾车,快!”
苏莫寒语无伦次的吼叫,惊呆了所有人,便是方才,他一人对战数倍强敌,也没见他如此慌乱紧张。
苏木苏铁他们不知出了何事,无不惊慌失措地瞧着他。
又听到他叫找大夫,就算找大夫,这荒郊野岭的,一时半刻,哪来的大夫?那些粮农,不过是简单包扎一下,预备送往附近的村镇。即使最近的镇子离此地也有二三十里路。
苏木他们便都乱嚷着,“快,快点走。”“唉呀,别管了,二公子叫去就去吧!”
老钱听到苏莫寒的吼声,又见他朝马车奔来,虽然不明就里,还是依言而行,大喝一声:“驾!”挥鞭打起马来。
倒是苏传凯冷静,知道苏莫寒是见了衣衫上的血迹,才变得如此慌乱。
又听他喊了一声“芙蓉”,猜到他必是为了此人,大约他衣衫上的血迹正是此人的。
苏传凯便大喝一声:“站住,都别乱。”
老钱赶紧停了马车,此时,苏莫寒早已跳上了奔跑中的马车。
苏传凯赶紧吩咐道:“张弛,快去瞧瞧。”
张弛家中是中医世家,从军前曾学过医,颇懂些医术。
张弛赶上马车时,苏莫寒已一把将马车上的围帘,尽数扯了,跪在曲芙蓉身旁,两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去翻开她的衣领。
此时的曲芙蓉,面容惨白,双眼紧闭,已经昏迷不醒。
翻开衣领,果然见她颈上,寸余长的一道伤口,犹在渗着殷红的血珠。
“啊!”苏莫寒禁不住痛呼一声。
曲芙蓉触目惊心的伤口,灼痛了他的心,痛得他整颗心都在抽搐。
他一把抓住张弛,像溺水中抓住了救命稻草,
“救她,救她,快救救她,快,快!”
张弛仔细地查看了伤口,从随身带着的小竹筒中倒了些药粉出来,给她敷在伤口上,又从一卷布条上撕下一截干净的白棉布,将伤口包扎好。
张弛做这些的时候,苏莫寒一直咬着嘴唇、一眼不眨、万分焦急地瞧着。
他悔恨自己的疏忽大意,更不能原谅自己的愚钝。
虽说车中昏暗,她的红衣又掩盖了血迹,可她抓住他的手,分明是要告诉他,是在依赖他。
他就那样地放开手,丢下了她。
他不敢想象,她瞧着他离去的时候,有多绝望,他更不敢想象,如果她有事,他会怎么办?
张弛道:“还好,伤口虽长,却不深,没有伤及要害,她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放心吧,二公子,她不会有事的。
“已经给她敷了止血的药粉,伤口很快就会愈合的。先给她喂点水,等再去药铺抓点药,给她补补血,好生调养一下。”
苏莫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瘫坐在地,喃喃着: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苏传凯见苏莫寒已顾不上别的,只在马车中守着曲芙蓉,笨拙地给她喂水,然后怔怔地瞧着,喃喃地唤着她,便临时接管了在场的所有人。
吩咐苏木带一部分人将粮农送医;
苏铁、刘铭带一部分人送粮。
他自己带了余下的人,护着马车,赶往离此最近的嵛阳县金银镇。
张弛随车同行,以备随时查看曲芙蓉的伤情。
另外派了苏全和苏立,骑了快马,先往镇上拿药,订宿。
――
怕颠簸到曲芙蓉,马车不敢快行。
到达金银镇的时候,已是傍晚。
苏全和苏立已订好了客房,候在金银客栈门外。
二十多人的到来,一下子将不大的金银客栈塞得满满当当。
客栈老板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殷勤地吩咐人接马喂马,带客人去客房,送上餐食。
苏莫寒将曲芙蓉抱下马车,送到客房中。
刚将她放到床上,老货郎就拄着杖过来看她。
听到曲芙蓉受伤,一路上老货郎急得不得了。
幸好刚刚下车时,张弛与他说了,曲芙蓉不打紧,他才略微放心,又看到曲芙蓉虽然未醒,呼吸还算平稳,看着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
苏莫寒十分愧疚,“赵伯父,是我没有照顾好芙蓉,您尽管骂我打我都成。”
老货郎叹息着:“罢了,苏公子,你也不是有意的。你也是好心去救那些人,谁也没想到,会祸及到芙蓉。这也怪不到你头上,要怪只能怪,芙蓉这孩子命太苦了。唉!”
苏莫寒心中更加难过,垂手肃立道:
“莫寒愧悔莫及,是我逞一时血勇,连累了芙蓉。”
老货郎拍拍苏莫寒的肩膀,“行了,事已至此,苏公子不必过于自责。最要紧的是,从今往后,要好生看顾芙蓉,切莫让她再吃苦受罪。”
“是,赵伯父教训的是,莫寒记住了。”
老货郎道:“好了,忙累一天了,都早些歇着吧。”
“赵伯父也请早些歇息,我送您到隔壁房间。”
老货郎拦住他,“苏公子留下看护芙蓉吧,我没事,我自己能行,大姜就在门外。”
老货郎刚刚离去,客栈老板娘又来了。
听说受伤的是位年轻的女客,老板娘亲自带着女儿,送来熬好的汤药,脸上满是殷勤的笑,
“公子,要不,让青桐留下,也好照顾这位姑娘?”
苏莫寒冷着脸不耐烦:
“不用,你们先出去,有事自然会唤你们。”
“那好,公子请早些歇息,青桐就在尽头那间屋,有事儿尽管喊她。”
老板娘与青桐告退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莫寒瞧着床上的曲芙蓉。
曲芙蓉依然闭着眼睛未醒,面上不见一点红润,连嘴唇都干裂泛白。
他伏到床边,轻声在她耳边唤她。
“芙蓉,芙蓉,我是莫寒,你醒醒啊!你醒醒好不好?起来喝药了,喝完了药,我带你去捉萤火虫。给你捉好多好多的萤火虫。”
莫寒,萤火虫,迷迷糊糊中的曲芙蓉,隐约听到了苏莫寒的叫声。
她好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他,好想告诉他,她没事。
可是,为什么这么累?
眼皮好重,浑身没劲,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只能微微动了一下眼皮,微弱地呻吟了一声,算是回应。
“芙蓉,芙蓉,我看到啦!太好啦,你能听到我说话了!”
苏莫寒欣喜若狂,激动地握着她手。
他赶紧看了看她包扎的地方,没有再渗出血来,看来血已经止住了。
“那咱喝药好不好?”
曲芙蓉微微收了收自己的下巴,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苏莫寒忙小心地给她喂了药。
然后,仍然伏在她床前跟她说话。
她听到苏莫寒轻柔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着。
他轻声说起清风湖里的小船、顶在她头上的荷叶、夜空里的星星、漫山遍野的萤火虫,还有她的飞云他的闪电。
他说,她给过他最甜的糖、她做过最香甜的茶、最好吃的饭菜。他们曾一起在雨中划船,一起在小木屋看萤火虫,一起在原野大路上纵马奔驰过。
原来,她和他在一起,有这么多欢乐的时光,有这么多美好的点点滴滴。
有了这些,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静静地听着。
渐渐的,她感觉到,苏莫寒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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