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说道:“二公子、曲姑娘,我们跟踪这姓严的,到了一处山坳,发现有一伙人藏身在这山坳里。这伙人正是在伏牛岭我们遭遇的那伙劫匪。”
“抢粮的马匪?!”曲芙蓉与苏莫寒同时惊问。
“是的,二公子、曲姑娘,”苏木郑重点头。
“我们在那里,发现了那伙劫匪的踪迹。那里有十余幢草棚,山坡上有十一匹马,正在吃草,我认出其中一匹马正是在伏牛岭被劫匪索走的那匹。另有十四人正在进行操/练。”
“操/练?”苏莫寒又是一惊。
“对,操/练,皆是青壮,在伏牛岭见过的几个劫匪都在其中,领头的正是当时那匪首。”苏木回道,
“姓严的未在其中,只在一旁观看,或有其他未参与操/练的人,我估摸着,这伙劫匪当有二十余人。观其情形,不似因灾逃难的流民。”
苏莫寒道:“怪不得,当时在伏牛岭,便觉得,那伙马匪不似乌合之众,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原来他们平日里会进行操/练。这倒是奇了,这伙人到底是些甚么人?”
“苏公子,容老夫插句话,”一旁的张三说道:
“早年间老夫曾听闻,因军户徭役繁重,须远赴戍边,且地位低下、生活困难,又遭邻里嫌弃、难以娶妻,有些军户苦不堪言,故而弃籍逃亡。老林子中的这伙人,或许正是逃亡的军户,聚居于此。”
苏莫寒点头:“这就是了,他们既逃亡至此,不思开荒种地自己收获,竟变身劫匪,专打粮农的主意,拦路抢粮,不劳而获。既有从过军者,自然懂得操/练,因此他们训练有素,战力颇强。”
“只是,山林闭塞,道路遥阻,这些劫匪何以知晓粮农的行踪?又为何在大雾夜里窜到曲家行凶?”苏莫寒皱了眉,瞧向曲芙蓉。
曲芙蓉亦低了头苦苦思索,众多以前未曾细想过的事情,一点点汇聚在一起,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她抬头说道:“我想明白了。乞丐老米听到那伙蒙面人说到‘咱们也算交差了,回山。’可见雾夜行凶,另有主谋。蒙面人也无疑是居在山中。”
“在嵛阳县城的茶楼里,躲在富字茶室与曲忠会面的正是伏牛岭抢粮的匪首。那曲记粮铺定是与这些劫匪相互勾连。
“一群劫匪消耗不了如此多的粮食,那多余的粮食拿到曲记粮铺高价获利。”
“给山中劫匪通风报信的就是曲记粮铺!曲忠!曲厚泽!主谋就是曲厚泽!”
曲芙蓉激动地站起身来,“送信跑腿的是曲大壮,对,就是他。大雾那日早上,在清水河边,我亲耳听到曲忠唤曲大壮去送信,说是曲厚泽吩咐的。当天夜里就发生了灭门惨案。
“是曲厚泽想要灭我全家。
“又是曲厚泽,要纵火将我们赶尽杀绝。
“那日,我看到那点火的香扎,曾怀疑过曲厚泽,他家就是开香烛铺子的,自然不缺香扎。
“但我怎么也不肯相信。我与他无冤无仇,我对他崇敬有加。他是人人尊敬、乐善好施的二爷啊。
“如今就说得通了,曲厚泽不仅仅要将我斩草除根,更是要将苏公子一并除之。只因苏公子在伏牛岭痛击劫匪,令他们抢粮行径落了空。
“在县城富字茶室,那匪首定是认出了苏公子的声音,才落荒而逃。因此,后来曲忠与曲厚泽,都对苏公子刨根问底冷眼相向。”
苏莫寒与苏木听着,频频点头。想了想,苏莫寒提出疑问:
“令尊又不会去截击劫匪,怎会令他们起了杀念?不能够啊,没理由啊,难道令尊撞破他们的行径,于他们有碍?他们怎会相遇?”
曲芙蓉道:“此事我也未想明白,不过如今看来,背后主谋是曲厚泽,却是无疑了。如今要如何捉拿他们?”
苏莫寒沉吟道,“你方才所论主谋是曲厚泽之说,全凭推测,皆无实证。就算香扎,他亦可轻易抵赖,推说他人之物。
“与劫匪勾结之事,他亦可推作不知,或者全推到曲忠身上。他是乡老,若无凭据,不好贸然动他。
“山中那伙劫匪数倍于我,地形又复杂,若其据险顽抗,一时倒难以取胜。他们不是喜欢操/练吗?且让他们操/练着,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先不用管他们,我们且回家去,明日就找苫匠来,只管好生修缮屋顶。”
曲芙蓉听着苏莫寒的话,初时她皱起了眉,瞧着苏莫寒明亮自信的目光,仔细想想,她舒展了眉头,点头道:“对,听你的,回家修房子去。”
苏莫寒没想到曲芙蓉能马上领会他的意思,赞许地瞧着她点头。
听着他们对话,一旁的张三却是急得不得了,“如若那曲厚泽真是主谋,那你们回曲家村岂不是回到狼窝了?太危险了,你们还是留在梨花岘吧。虽说这几间草屋简陋狭促,住在此处好歹安心些。”
曲芙蓉道:“无妨,叔,不用担心,就听苏公子安排。”回首瞧了瞧苏莫寒,她又对张三说:
“叔,我想替苏公子跟你借一个人,大林熟知各村镇乡路,又擅走山路,来往递送消息,最合适不过。能否暂让大林随我们同去?”
苏莫寒颔首:“我正忧虑苏立他们不熟悉本地乡路,有大林帮忙,正解我忧。张叔放心,只是让大林带路送信,我不会令大林置身险境的。”
张三道:“苏公子说哪里话?前番苏府派了人来,帮老夫修缮了房屋,增了田亩,又留了银两,老夫已是感激不尽。
“蓉姑娘又是自家人,但有用得着犬子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老夫,亦尽可差遣。”
张三当即唤了大林来。
大林听了,眼睛发亮,一个劲点头,开心地咧着嘴巴笑起来。
苏莫寒对大林说道:“眼下便需大林立即动身,带了苏立前往一个叫北峰口的地方去送信。对了,大林会不会骑马?”
虽说大林从前不会骑马,山野小子嘛,自小在山中野惯了,胆子大,在苏莫寒的指点下,不大功夫便学会了。
而后,大林与苏立便立刻动身前往北峰口。
曲芙蓉与苏莫寒等人照旧回曲家村。
一行人仍如早上出门那般,车马浩荡,人簇马拥。
回村的路上,曲芙蓉没乘马车,改骑马。骑在飞云背上,瞧着蜿蜒的队伍,她心有所动,转头问苏莫寒:
“此时我才悟出,你带这么多人出来,当不只是为了带他们去爬山,是不是早就打算去送信?”
苏莫寒扯一下闪电,与她保持同步,微微一笑:
“真是甚么都瞒不过你。不瞒你说,纵火一事,其实我早就怀疑曲忠与曲厚泽。
“只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恐怕我们在村中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监看之中。我们处在他们监看之下,不好有所行动,只能送信去请援兵。
“直接从家中出发送信,恐令他们察觉,或半路加以拦截。原想着借出门上坟之际,多带些人出来,令苏立从梨花岘出发。回村时,只缺一人,他们不易觉察到。
“没料到,竟在山中意外发现劫匪的行踪,正好一并将此消息送到。”
曲芙蓉问:“你既怀疑曲忠与曲厚泽,为何未曾与我言明?”
苏莫寒苦笑:“他们是你村人,又是你家亲戚,我瞧你在清水河边,对那曲厚泽十分尊敬,若无真凭实据,我如何敢胡乱猜疑?”
曲芙蓉恨恨道:“似此等狼心狗肺丧尽天良之人,不止是令人羞与为伍,更是人人得而诛之。如此亲戚,没有也罢。你不用有所顾忌。”
“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还有一层,失火后,你已经心生恐惧,我怕再说了以后,你会觉得强敌环伺,如处狼群,更令你惊恐难安。”苏莫寒目光里满含怜惜。
“这倒是,不过,如今我不怕了,”曲芙蓉感激地瞧了瞧苏莫寒,未再说话,继续赶路,心里只觉得温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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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曲芙蓉家请来了苫匠,开始准备修缮过火的屋顶。
一位苫匠师傅带着三位学徒小工,搬着梯架、钉齿耙、拍板、插板、插杆、铡刀、剪刀、镘刀等苫房工具进驻了曲芙蓉家。
苫匠师傅来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指挥众人去河边村边割芭茅草。割草备料,这是苫房子的第一步。
芭茅草正宜立秋后收割,此时草质正好。割回来的芭茅草,要待晒去水分后,用钉齿耙梳理,梳去其中夹杂的细小的草叶,然后用铡刀切去草根草尖,切得齐齐整整的,用来苫房子。
由于屋顶损毁须修补重苫的地方多,需要大量的芭茅草。
苏木苏铁及大姜等人全被派出去割草。
连曲芙蓉及苏莫寒也跟着去了。
曲芙蓉留心观察四周动静,果然就如苏莫寒所言,自他们一出门,就有几人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有苏莫寒跟在身边,曲芙蓉这次不再害怕,泰然处之,只管教大家辨认芭茅草,带着众人去芭茅草更茂密丰厚的村西低岭上割草。
那几个跟踪之人瞧了大半日,见曲芙蓉他们只专心割草,未有其他异动,便失了兴致,日头又晒得慌,过了些时候,便懒懒散散地躲去荫凉地儿。
到了第二日,曲芙蓉等人又扛着镰刀草绳等工具出了门。那些人见了,更是虚应差事,连头都懒得冒了,还未出村,就各自寻了地儿去躲荫凉了。
曲芙蓉待在西岭上,将这些人的举动瞧得一清二楚。
西岭虽然不高,却是三面环河的曲家村最高之处,亦是曲家村通往嵛山的必经之路。
曲芙蓉待在此处,更是为了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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