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闪烁，蓝允的目光渐渐失去神采。应于心割破手，她手中的镜子居然饮下她的血，泛出一阵孱弱暗红的光。她猛地举起镜子砸向那座琉璃塔，镜子应声破开一个口子，飞溅的碎片刮过她的脸颊。她浑然不顾痛，血顺着脸颊滑落，镜子受到伤害，她好似也遭到伤害。她不管不顾，继续颤抖着双手用镜子砸琉璃塔。
琉璃塔受到冲击，塔身裂开一条又一条细纹，仍然在运转。
外面的水声掩盖她们的声音，瞿辰见那镜子居然可以砸的动琉璃塔，对应于心喊：“我来！”
应于心手也被残破的镜子划破，她毅然将镜子给瞿辰，此刻二人四目相对胜过千言万语，她们要救蓝允。
红色的纹路从脚跟爬到蓝允的脖颈，向着头脸进发。她眸中的意识越来越涣散，整个人直挺挺站着。
姚无秋身上的蛊虫在主人的驱使下钻进蓝允的口鼻，她的声音由于疼痛变得嘶哑：“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琉璃塔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它顽固地继续阵法的运行，瞿辰双目血红，镜子没有破碎彻底，她是不会放弃的。
应于心抬起血淋淋的双手，她带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塔上砸。她后悔当初没多问几句，否则今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悔之晚矣，然而她不清楚既定的因果轮回是不可能改变的。
外头的河水翻涌蒸腾，穿过石缝浮到地面上。地下的四个人受到冲击，地上的人们也受到冲击。
河水汤汤，冲撞困它们于地下的绵延石洞。阵法吸够了生命，皆转进那座不再圣洁的琉璃塔，像是在向谁供奉。
不知何时，外头的水声停了，微风吹进石室。
没有情感的语句从蓝允口中说出，她一伸手，琉璃塔乖顺地停止转动，进行缓慢的自我修复。
风吹拂她凌乱的发丝，她面无表情，淡漠的眸子扫过她们。就在她们以为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双眸一闭，直愣愣向后倒去。
她说的话几人没反应过来，姚无秋连忙扶住她的身体：“蓝允，你醒醒……”
瞿辰动了动手，忍下疼痛和应于心跑过去。她们手上有血，应于心用手背摸了摸蓝允的额头，正常体温。
姚无秋如梦初醒，去探她的脉搏：“活着，还好好活着呢。脉象没问题，就是有些虚弱。”她说到后半句已然哽咽不能，赶紧用衣袖糊了把眼泪，“我们收拾一下，赶紧离开这里。”
回应她的是沉默地点头，还有复杂难过的神情，谁也没空纠结蓝允方才说的话。
姚无秋中了一刀，刀还没拔出来，应于心帮她简单处理伤口，保证不会失血过多昏过去。
应于心揹着蓝允，瞿辰搀扶着姚无秋，四人狼狈地出了石室。
那阵微风仿若错觉，眼前乾涸的地下河真切地摆在眼前。她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不深的地下河如同深渊，周边山壁的崎岖一如既往地像极了鬼面。
自打逃离石室，瞿辰白天会用布蒙上眼睛。她在白天看不见却听得见，到夜晚，她听得见也看得见。
白虎雕塑和琉璃塔被带离石室，她们此行的目的达成了。八宝塔，一座初见时美丽纯洁的塔。如今再看，恨不能砸碎了它。
蓝允昏迷不醒，姚无秋重伤，本次携带的蛊死了大半。
她们到地上时，发现地下河上方的村镇在几个时辰内，所有村民失去了气息。山村寂静，毫无生机。
生死的距离徘徊在一线内外，那座塔连带着地面上下的布置给她们沉重一击。
马匹受惊差点让应如玉妇妻受伤，她们来找她们的时候，应如玉说了几句话，应于心就猝然落泪。瞿辰回想，大概是见到可以依靠的人，情绪便再也无法隐忍了。
她想念在食岛的姐姐，瞿星如果知道妹妹受苦受难，也会忍不住落泪。
瞿辰首次正式的奇异事件出行就此缓缓落幕，应于心的镜子是什么，竟然可以打裂非常理可解的琉璃塔。若是经历石室前的瞿辰必定要问上一问，可是她担忧同伴的生死，镜子的奇特她顾不上。
她靠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的一角，明媚的春光迫不及待钻进来。
“在想什么？”应于心的手没几日就好了，她恢复能力惊人，在场几人见怪不怪。
“我在想，如果没有来这一趟，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应于心的手复上她的手，温柔且坚定：“不，正因为你来了，蓝允才活着。”
“有你们在，我在和不在有什么区别呢？”
“有的，有区别。”应于心有难言之隐，“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于心，瞿辰，”姚无秋与她们两个在一辆马车中，为了让她们安心休息，玉成音强制带走蓝允照顾，“对不起。”
应于心轻轻摇了摇头：“不该和我们讲，也不该是你道歉。”
姚无秋在石室内的话她听见了，共用一体，明兆的错不该怪罪到她头上。差点害死她们，这笔账迟早要算。
“我想问你们两件事。”
姚无秋和应于心对视，她们能猜到瞿辰要问什么：“你问。”
“我们亲眼看到孟平芜的尸首，说明她没有骗我们。人已经不在了，她隐藏的东西重要与否我们不能得知。”
“历来盗墓探宝行当有风险我是知道的，可是这次过于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害死那么多人？你们两个在石室内的举动表明你们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如果你们将我当做朋友，请把你们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
她抓住应于心的手，脑袋里乱的很：“如果顺着这件事要继续出入诡谲幽妙的地方，以后我们会继续同行。所以，能告诉我吗？”
“你的伤没好全，不要激动。”应于心回握她的手，“我们会告诉你的。”
“我现在就要知道。”
“好，先由无秋来讲吧。”
姚无秋组织语言，艰难地开口：“瞿辰，你知道的，明兆姓明。明兆的明，就是五官兽明姓一脉的明。”
“关于我这里的部分，我长话短说。我的父亲是明家人，所以我体内有一半明家的血脉。我生来就有顽疾，明兆是我父亲给我治病时诞生的人。”
“抱歉。”瞿辰听得出来姚无秋的痛苦，身体里分裂出另一个性格的人，必然痛苦。
“没什么可抱歉的，不用抱歉。明兆的诞生就是为了替我分担病发时的痛苦，所以我一直愧对她。那次的记忆零散，我只记得也用到了阵法。”
“在那之后，我知道了明家也有人生来就有顽疾，例如我的父亲。这种病从何而来，源头是什么，我一直想知道。可是在那处之后，我的母亲消失了，父亲疯了，我什么也没能得到。”
“这些年来我四处奔波，寻找我的母亲，中途也会打听有关明家的事。我接触的明家人不多，见过的几位她们貌似对祛除顽疾很执着，隐约有些癫狂了。”
“明兆这次她和蓝卷本就有交易，我没想到蓝允会出事。她能下得去手，石室内的阵法必然与顽疾、明家有关。蓝卷她做到这个地步，除了她就是明家人，我不知道有什么是能让她舍弃女儿的。”
“其实我所知的没有你们想的多，我说完了。”姚无秋说越压不住悲愤。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她是活生生的人，最难接受做母亲的把女儿当棋子。
“我么……”应于心口中的话美好许多，“我是明家人的养子。”
“不是纯正的明家人，是很难进阑地的。阑地里我曾经去过一次，那次我停留在那里很久，得知明家人的病症并非祖祖辈辈都有，而是某一代开始突然有的。”
“既然有突至的起始，找到根源自然可以将它结束。她们找尽办法，无法摆脱，从某一代后，世世代代承受痛苦。”
“我要说的不多，当务之急是找到蓝卷。如果蓝卷是隐藏的明家人，或许……让蓝允醒来的办法在阑地也说不定。这仅仅是我的预感，做不得准。”
“那座塔我在石室内没想起来，后来有空端详它身上的图纹，我想起传说中的请神塔。”
瞿辰吃惊：“你是说传说中的神器请神塔？”
请神这种事在民间屡见不鲜，上至君主，下至平民，信的人不少。各地民俗中有请大仙，召邪祟搞破坏等神仙精鬼的传说，流传至今已有千百年。
“是，我曾获得过一块碎片，据说是请神塔的碎片，于是我铸成了那面镜子。传闻请神塔可请来神，共有十八层。至于石室中的八层琉璃塔配合阵法召来的是何物……有待考究。它究竟是不是请神塔，也存在疑点。”
“如果蓝允是因为召来的不干净的东西，我们帮她驱邪会有用吗？”
“可以一试。”应于心旋即提到蓝允的状况，“蓝允她情况稳定，偏生醒不过来，不一定就是邪祟上身。回到食岛后，第一要紧是让她快醒来，第二就是你的眼睛，我们会尽力的。”
经过一番坦白，瞿辰思绪愈加乱。她卷进寻常盗墓探宝无法比拟的事情里，尘埃落定不知何时。在马车的颠簸中，这仅仅是个尘埃扬起，微微落下的时刻。下一刻，尘埃又会高高扬起，再次扬起的时间离得不远了。
路上的日子若非有应如玉妇妻照看，几人都不得好好休息养病，她们回到食岛的日子也要往后延。
车轮滚滚中，她们回到食岛。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烟梦楼台的拍卖会因火灾延期，于是瞿星和蓝卷巧合下没把地图拿去给拍卖场的人看。
说到蓝卷，她并未离开食岛，她在等她的孩子回来。
[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觉得秋秋和心心姐这次跟辰妹谈话信息点少也是正常的
第一卷还有一两章就要结束了[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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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 尘埃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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