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惊骇之下,卢金良一时间忘记了怎么说话。
“莫非你想问,我怎么没去无锡救人?”
许淑平不慌不忙,更令卢金良琢磨不透。
“不是只有他魏菘泽会玩弄人心。”许淑平继续向前走,很快到了卢金良和贺新韵面前,“魏菘泽要寻宝,除了圣女,藏宝图更是必须。只要藏宝图一日不在他的手上,那圣女的安危便有十足的保障。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先设计拔除他安插在贺家的奸细,再斩掉他的一条臂膀?”
卢金良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想杀了我?没那么容易!”
“事到如今,你还这么自信?”
“贺家护院都是新手,虽一向由你训练,但架不住习武的时间有限,本领一般,根本不足为恃。”越往下说卢金良的底气也越足,“这次来贺家,我带了一百多人,除了你眼前的这些,庄里庄外还有七八十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冲到这里增援。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一次性对付得了这么多练家子。”
许淑平点点头,像是在赞赏他行事周全:“你还是有点本事的。”
卢金良气焰恢复大半:“反正我什么都没拿到,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你放我走,我也不必非得毁了贺家庄。”
贺新塬这才反应过来,目光急剧射向就在自己旁边的卢金良。
许淑平捕捉到了他的吃惊,转头对他道:“你才明白么?卢金良对你的承诺从来就只是一纸空文。魏菘泽并不需要贺家,对他来说,处理碍手碍脚之人的办法就是毁掉。没了贺家庄,你的庄主之梦要如何实现呢?”
贺新塬心乱如麻,完全失去了方向,望着卢金良的眼睛里已经能喷出火来了。卢金良却对他的逼视毫不在意,仍旧看着许淑平,等她同意自已刚刚的提议。
没想到,从许淑平口中吐出的却是一声呵斥:“卢金良!你首鼠两端、阴险毒辣,同你这样的人合作,我得恶心一辈子!”
卢金良脸上肌肉抽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不怕死吗?”
“死?”许淑平轻蔑摆手,“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她摆手之时,卢金良自怀中取出一只竹梢放入口中。尖利的哨声一共响了三下,许淑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根本没有上前打断的意思。
哨声过去许久却无人前来,卢金良心中大骇,忙不迭又吹了三下,书房门外仍然没有一点儿动静。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书案挡住了去路。
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然后有两个人影闪进了书房。
一个是谭修明,他快走两步,向许淑平施礼道:“禀告前辈,贺家庄内外所有曹家堡的人均被诛杀,无人生还。”
“不可能……不可能……”卢金良瞠目结舌,只能呢喃出这几个字。
贺新韵自他的身前掠过,扑到了另一位来者的怀里,叫道:“舅舅!你亲自来的吗?”
随谭修明同来的人欣慰又带着些许痛惜地揉揉贺新韵后脑勺,道:“关乎你性命的大事,我能不亲自带着人来么?”
贺新韵站直身子,眼含泪花地瞧着自己母亲的亲弟弟,现如今太原王氏的家主王振衡。
王振衡极为认真地打量着十年未见的外甥女,也仍不住落下眼泪:“都这么大了,和我记忆中的姐姐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你流落在外,父亲和我都极为挂念。父亲临终前还一直念叨着,说没能护住姐姐和你,他无颜去下面见姐姐呢。”
贺新韵嘴巴一扁,孩子一般哭了出来。
许淑平上前,心疼地望着她,又向王振衡解释:“这都怪我。早几年我担心害死贺庄主及和夫人的黑手还会对新韵不利,故而不准她和任何人联络,这才致使王老太爷含恨而终。是我考虑不周,过分小心,以至于忽略了人伦亲情。”
王振衡虽是个明理之人,也无法对此释怀。多年来,姐姐唯一的骨血不知生死,已是他心上的一块疥癣。一直到五年前,许淑平才修书太原王家,告诉他贺新韵还活着。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无法见到她,更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如今是何模样?哪怕是贺新韵回到了贺家,许淑平为将来计,也都不曾允许他南下。
面对许淑平的歉意,王振衡仍有些不满,贺新韵立马擦了一把眼泪,回头瞪了一眼魂魄尽失的卢金良和贺新塬:“还不是因为总有人对贺家虎视眈眈,若我早认了你,让他们有了防范不就糟了?好舅舅,别生气,等把他们都宰了,外甥女儿给你赔罪好不好?”
贺新韵自小便很得王振衡的宠爱,如今再次见到她对自己撒娇,除了感慨还是感慨。他也知若无许淑平,只怕贺新韵也活不到今日。再负气也无法弥补过去,更何况眼前的贺新韵在姐姐的文静娴雅之外又填了一重机敏爽利,这显然是许淑平的功劳。
王振衡像过去她还是小孩子时那样戳了一下她的脸蛋:“好,你想做什么都行。”
尘埃落定,贺新塬早就没了挣扎的余地,乖乖受俘,先被带了下去,将来按庄中规矩处置。卢金良意图刺杀贺新韵、许淑平在先,这次又试图离间贺家、颠覆贺家,必然是不能留了。暂时不杀他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有些用处。
近些年来曹家堡颓势日显,眼看着要毁在自己手上,卢金良怎能甘心。他给魏菘泽卖命,也是为了在藏宝图上讨一杯羹,从而壮大自身,给曹家堡续命。
一旦阴谋败露,他第一个要保全的还是曹家堡。许淑平拿准了这一点,以曹家堡的安危为筹码,试图从他的口中套出魏菘泽的计划。虽然他所知有限,却也提及魏菘泽要为儿子举报婚宴,还以此为名邀请了诸多天魄门的旧相识。许淑平当即断定,魏菘泽的真实目的,很可能是以藏宝图诱使其弹劾文远骥,从而自己上位。
于是,许淑平要求他按照原本的安排着人将假藏宝图送往魏菘泽处;并告诉他,贺新韵被杀,贺新塬接手了贺家,愿意供其驱使。魏菘泽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从未怀疑过卢金良送来的消息。
两日后,贺家庄便收到消息,魏菘泽让贺新塬立刻赶赴无锡,有要事相商。真的贺新塬肯定不能放出去,只能由贺新韵假扮。魏菘泽从未见过贺新韵,也不认识贺新塬,很难从样貌谈吐上发现破绽。并且,她还故意赶在婚宴的前一天晚上才到达无锡,魏菘泽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觉出不妥。
贺新韵一到,魏菘泽便将她请去,告知她第二日的计划,要她在婚宴之上控诉文远骥跋扈无道,好让魏菘泽捏住弹劾他的把柄。
许淑平骤然现身,又当众质疑他手上的藏宝图,魏菘泽心里早就打起了鼓。可他不能甘心,越发猛烈地招摇着手上的图纸,大喊:“许淑平!当着这么多天魄门旧人的面,你休想混淆视听,这不是藏宝图是什么?!”
“西过跑马梁,问顶武功山*。”许淑平淡淡一笑,说了这么一句话。
魏菘泽全身大震,尽力稳住手展开图纸,确认其上的文字。他没有记错,藏宝图右侧开头就是这十个字!
“别看了,这幅图是我编的。”
这句话刚一落地,不光魏菘泽瞠目结舌,席间众人也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对宝藏的殷切期待刚被提起就陡然落空,巨大的落差没有人能接受。
“不可能!”
魏菘泽还想挣扎,许淑平的下一句话又给以重击:“魏菘泽,你一向狡黠,不会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我能准确说出上面的内容,要么是因为我见过它,要么它干脆就是我伪造的。试想一下,若这幅图早就到了我手上,我岂会轻易交给旁人?”
魏菘泽瞧着手上的废纸,愤怒和怨恨似要从全身散发出来。席间更是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瞟向魏菘泽的眼神也多了一丝不信任。魏彦成瞧见这一切,脑筋一转,马上开口道:“就算这副图是假的,可只要贺家庄和贺新韵还在,就不怕找不出真图的下落。”
其余人被这句话点醒,纷纷点头,赞叹他忒有智慧。
许淑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的脑子很快,只可惜,贺家庄内并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藏宝图的线索。”
“不可能!”比起刚才,魏菘泽的这句“不可能”要笃定得多,他不信贺永诏面对宝藏会无动于衷,一直到死都能闭着嘴。
但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贺永诏是信义守诺的君子,苏明启死前嘱咐他绝不能透露宝藏的秘密,他便终其一生都未曾提起此事,生前也未留下只言片语。包括他死前送往太白山的信,上面也只说明了自己当年所受的嘱托,并没有一个字提及宝藏的位置。
“我之所以告诉谢立梁贺家庄中已经发现了藏宝图的线索,不过是为了引你们误入歧途。你们动作虽然快,奈何这件事一开始就是设好了引你上钩的圈套,你费再多心思也是没有用的。”
许淑平缓缓说完,葛宏丰立马跳出来:“你就那么相信贺永诏?或许他做得和说得不一样呢?”
“你们恬不知耻、利欲熏心,我爹可不一样!”贺新韵高声道,“贺家庄上下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我爹爹平日里收藏东西的习惯我也全然清楚,既然找遍全庄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宝藏的记载,那就是没有!我爹谨守诺言,对得起天地良心,岂容你们在他生后污蔑?!”
要论这里谁与贺永诏交情最深,那必然是曾和贺家结成儿女亲家的张久辉,贺永诏的为人他很清楚,可他刚刚还主动要认魏菘泽为主,这时若替贺永诏说话,怕是要惹人耻笑,故而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范宝林站了出来:“我与贺兄有些交情,若说他为了天魄门的宝藏不遗落留下藏宝图倒是有可能。但要说他存了私心将藏宝图据为己有我是不信的。”
“多谢范叔叔仗义执言!”贺新韵立刻叫道,虽在回应范宝林,话却是对着葛宏丰等人说的。
范宝林摆摆手不做它言。
葛宏丰仍不死心:“那又有何妨!!贺家这条路子不通,就再想别的法子。老门主是从天魄门典籍里搜罗出藏宝图的,我们亦可如此。只要拿下许淑平和文远骥,打上天魄门去,不怕没有发现!”
“你们所说这些典籍,包括苏明启身前的各种私藏、笔记都被我一把火烧了。”
许淑平这句话,不啻在期盼藏宝图的众人间扔下了一颗炸弹。
*武功山,又名鳌山,在太白山以西,中以西跑马梁相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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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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