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飞是天魄门搬来的救兵。
文远骥料到,魏家父子不会放弃宝藏,亦不会停止夺取门主之位的谋划。为达目的,他们还会有后招。
魏宅之中,隶属于魏菘泽的诸多高手和护卫送命,如要行动,魏家必然还需动用更多人力。那么如今尚存的响水帮很可能被再次启用。
长风镖局照旧帮他盯着江南一片江湖人的动向,而贺家庄则派出部分人手盯梢响水帮。虽然往来淮安的江湖人行踪隐秘,状若无意,但十数个帮派首领前后脚出现在响水帮总归要露出些马脚。林夫人便是最关键的一处“马脚”。
她去时虽然无踪,回来的时候却抬着一口棺材,而身边却看不到郝鹏祖的影子。他们二人一向形影不离,这番异常引起了贺家眼线的注意。消息被同时送到贺家庄及长风镖局,一直在长风镖局等待的陆文渊和齐建霄商议,当务之急是从林夫人口中得知淮安之会的具体内容。
特别是,如果他们所料不错,那么主导这次聚会的必然是魏彦成,而且他为了要挟江湖人为自己所用,很有可能再度施之以噬魂撒。
陆文渊手上有王三山离开前留给他的几枚解毒药丸,或许可以用这个诱使林夫人说出真相。在行动前,齐建霄提议他去向阮云飞求援。
一则,长风镖局与天魄门交好已过了明路,魏家必然会对他的人有所防范,此时要在魏彦成眼皮子底下行事,最好再找新的面孔来,自去年襄阳武林大会后,彭城派从未参与过和宝藏有关的江湖纷争,距离太湖也不算太远,正好引以为援。
二则,林夫人是女眷,郝鹏祖身故必然使之痛苦难当;她和阮云飞又同在倪家庄听闻了与宝藏有关的来龙去脉,会更容易相信她的所为和魏家的目的并不相同。
比起陆文渊单纯以解药相威胁,让阮云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效果更好。毕竟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必须一击即中,拿到最可靠的消息才能继续往下筹谋。
齐建霄思虑周密,陆文渊也觉得如此最为妥当。去岁末,他从骆雁声那里学来了上乘轻功,如今的脚力远胜于去年。他先去彭城,向阮云飞道明天魄门如今的情势和面临的威胁,进而邀她出面向林夫人打探内情。
阮云飞立马应允,同他一起前来。为保险起见,两人先花了两天时间探查芙蓉山庄内外的情形和林夫人的起居习惯,发现庄中有外人,林夫人待之甚为惧怕,且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不离开林夫人半步,料定他必然是魏家安插过来的监视之人。
于是,两人才选在庄中人人入定之时,潜入林夫人的卧房。外间守夜的婢女是陆文渊先用迷药迷晕的,林夫人也是他守在梁上趁其慌神之际点的穴。他一直未在林夫人面前现身,等她和阮云飞进了内间之后才又从房梁跳下来守在门口,一方面是为了警惕一切靠近卧房的人,同时也是怕林夫人一旦不合作喊叫起来,他好出其不意地带着阮云飞逃走。
“你真的有解药?”
穴道被解开后,林夫人最先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当然,夫人大可放心,只要我问到了我想要的,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你想问什么?”
“夫人和一众江湖人齐聚响水帮,在那里听到了什么?又承诺了什么?”
“不管我听到了什么,将来要做什么,都和彭城派毫无瓜葛,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和彭城派的确没什么关系,但和江湖盛传的天魄门宝藏有关,不是吗?”阮云飞接着试探。
林夫人眉毛竖起,难以置信道:“难道你也想得到这个宝藏?”
在她的印象里,倪家庄之会中唯有阮云飞不屑于此,一心一意只想为她故去的夫君报仇。
“林夫人误会了,宝藏本就是天魄门私藏,彭城派取之无益。”
“原来你是天魄门派来的。”林夫人这才恍然大悟,还点了点头。
“是。去年因门主之争,我和我的弟子们被迫远走他乡,是天魄门的许淑平前辈收留了我们,还时常指点我的武功。我能一举诛杀夏中宇这个叛徒,并为夫君之死求得真相,全都得益于许前辈和文门主指点迷津。落难之时的恩义最为难得,如今魏菘泽要与天魄门作对,即便我力量有限,也务必要帮上一帮。”
阮云飞言语诚恳,特别是林夫人正沉浸在郝鹏祖被害的愤懑和受制于人的憋屈之中,此刻听来更觉得声声入耳,片刻前还存有的怀疑和惊惧也由此褪去大半。
“只要我将魏彦成的计谋说出来,你就会把解药给我?”
“当然,不过我只能给你一颗解药。至于庄中其他人和水寨里的一众好汉,就得再等一等。”
“等到什么时候?”
“魏家阴谋败落,天魄门重获安全。”
“你怕我首鼠两端,哄骗与你?”
“那倒没有。之所以要到那时才能给夫人麾下众人解毒,有两个缘故。”面对质问,阮云飞不慌不忙,“一来,我手头上的解药有限,无法一下子供出那么多。天魄门现下正在加紧赶制解药,等太白山安全了,这批解药就能下山。”
“那二来呢?”
“二来嘛。如果现在就给这么多人同时解了毒,夫人有把握能够骗过魏家派来的眼线么?如果让魏彦成知道你与天魄门私下联系,已脱离他的掌控,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林夫人醍醐灌顶,也不禁点起头来:“你说的有道理。”
“这位眼线,除了监视夫人的一举一动,想必还肩负着按时发放假解药的任务。只要山庄和水寨一切如常,在魏家达成目的之前,解药定能按时供给。暂时来说,夫人的手下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说,今日夫人只需要一颗解药。”
林夫人抬眸望向她,疑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也扣下这颗解药?有它做牵制,我不是会更加听话?”
“答案很简单,我想要得到夫人的信任。若我不先让夫人相信,我手上的药真的能彻底解了噬魂撒的毒,夫人又怎会真心与我们合作呢?”
林夫人饶有兴味地瞧着她,须臾后竟绽出一个笑容:“那要是我解了毒,仍旧不肯对你说实话呢?”
阮云飞也报之以坦然的微笑:“夫人不会。”
“哦?何以见得?”
“夫人和郝寨主干的虽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营生,但对自己人从未有过亏待。想必夫人也不忍心看着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手下就这样死在恶人的奸计之下吧?再者说,没了这些兄弟庄客,夫人就算活了下来,日后要如何自处呢?
“还有,郝寨主死于非命,夫人就不想为他讨个公道?但夫人的力量相比于魏家仍是有限得很,不得不借力。这个力,最好的来源便是魏家的对头天魄门,夫人运筹帷幄二十余年,这个道理不会想不明白吧。”
“你算得倒是很精,”林夫人依旧兴味盎然,忍不住挑战道:“可你还是漏算了一点。若我甘愿为了宝藏放弃报仇并听魏家驱使呢?你的算盘不就要落空了?”
阮云飞轻笑出声:“夫人说得也对,总要防着你用假话诓骗我,转头又去和魏家沆瀣一气与天魄门为敌。”
看她的姿态,似乎这一点并不构成威胁,林夫人遂问:“难道对此你也有破解之法?”
“魏家能胁迫一众江湖人听命于他,靠的都是阴谋诡计,最怕天魄门提前知晓他的筹划予以化解。之所以派出眼线监视,就是为了防范有人与天魄门暗通款曲。
“如果夫人告诉我的是谎话,天魄门只需稍加验证便可知端的。那时,我们便会放出风声,说芙蓉山庄和太湖水匪不忿于郝寨主被杀,有意与天魄门联合对付魏家。就算魏家半信半疑,也会出于谨慎将夫人及你的手下悉数除去。”
听了这番话,林夫人不怒反笑,这一招还真是滴水不漏。虽然受她威胁,林夫人却觉得很是畅快。作为同在男人主导的江湖里讨生活的女人,她很欣赏阮云飞的这份谋略。
只不过,魏彦成总共只给了各家十日的期限,按计划明日她就要带着人出发去郿县,若再拖三日,天魄门就算知道了敌人的谋划也无济于事。
阮云飞能如此感念天魄门,为之亲临险地,想必文远骥和许淑平真的有过人之处。如能借他们的手让魏彦成受挫伏诛,也不失为替郝鹏祖报仇的一种迂回之道。更何况,阮云飞说得对,芙蓉山庄和太湖水寨是自己经营了半生的心血,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落日歹人之手。
念及此处,她不再犹豫,放弃了先服解药,三日后再将真情和盘托出的计划,当即将响水帮中魏彦成所说、所做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消息被加急送外太白山。文远骥拿出陆文渊的书信匆匆读完,顿感大事不妙。魏家的暴虐和迅速都超出了他和许淑平的料想。
再过三日,魏彦成召集的这批江湖人就会聚到太白山脚下。时间紧迫,意味着昨日刚刚商量好的对策已无法实施。
与此同时,有火药开路,江邵谦和王三山花费无数心血布置的防御网几乎无法抵挡。前后山的山民又来不及迁出,只会暴露于可怕的爆炸和杀戮之下。到那时,紫璇的安危、天魄门的存亡姑且不论,自己首先对不起的便是这些一直护佑着天魄门,天魄门也致力于庇护的无辜山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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