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均被绑缚,由几个人牵着绳子往后游去,过了一会,便到了那艘大船的左近。船上抛下绳子,将瑾瑜连拉带扯地送至甲板,曾看到过的对自己指指点点的那几个人眼下就在身边,只不过他们还是站着,瑾瑜二人只能是躺着了。
带着他们游回来的人向其中一个四十来岁面黑无须的人回禀: “帮主,这小子被我们抓住了。”
帮主笑道: “很好,一会到帮里面领赏去吧。”一面又问: “这就是我们要得人吗?”
他身边另一位年轻人说道: “回禀帮主,据咱们的眼线说,昨晚在树林中救走余漱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女的,两个男的。”
“这怎么只有两个?”
带着他们上船的人指着瑾瑜: “船家已经被我们杀了,”又指着小五: “这小子应该是昨晚和他在一起的仆从。”末了补充一句: “倒是那个白衣女子,一直没有出现。”一面说一面觑着帮主的神色,似乎怕他怪罪。
帮主却不甚在意: “我们这么多人,一个小小女子又能如何?”
回话那人想要反驳,又觉得还是少多嘴为好,便默不作声。
帮主的目光落在小五身上: “既然是个小喽啰,就先杀了吧,免得多事。”
瑾瑜心中大骇: “这些人杀人不眨眼!” 然后使劲挣扎起来,即使被绑着也要扑上去阻止对方杀人,无奈甲板上到处是敌人,自己稍有动作便被人踢一脚,叫他动弹不得。
眼看小五就要身首异处,突然间从桅杆上翻下三个人来,挡在瑾瑜二人和不知是什么帮的歹人之间。三人尚未落地,便有个声音响起: “邓帮主,别来无恙啊。”
邓帮主听了,脸色陡变,暗忖: “人尚在半空,声音却无丝毫凝滞之处,好高的内力。”右手一抬,原本准备挥刀斩向小五那人便住手了。
邓帮主堆起假笑,向来人道: “吴先生,别来无恙?到我们流沙帮的地界有何贵干呐?”
“流沙帮”这三个词,是放重了语调说的,意在提醒这位“吴先生”莫要越界。
吴先生大约五十岁,一副学究打扮,身后两名弟子也是儒生模样。只见他打开扇子扇了两下,神情骄傲,说道: “听说这里有一件稀奇的东西,老夫耐不住寂寞,特地来瞧瞧热闹。”
他那扇子比平常文人用的扇子要大一些,扇面是黑的,并无山水题字,黑夜里看来几乎不见,只有扇骨在月色下闪着光,一望便知这是由上等精钢打造出的一件兵器。扇子上下翻覆,众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的扇子转来转去。
邓帮主语带讥诮,面上却仍旧挂着笑容:“吴先生一向只在淮扬一代活动,竟然长了一副好灵的耳朵,连这江南边的事情也听说了。”
吴先生脖子挺得直直地: “‘江南江北一边同’,消息不分南北,既然你能听到,我也能听到。这听到了嘛,也就免不了来管上一管。”
邓帮主仍旧皮笑肉不笑: “吴先生话虽不假,可惜我们流沙帮的弟兄们捷足先登,这件稀奇的东西已经有主了。吴先生要只是想瞧一瞧,我自也不敢驳您老人家的面子,可如果……嘿嘿……”
吴先生摇着扇子: “邓帮主这话就不对了,这件稀奇的东西本来就是无主之物,自然是见者有份,可不是你邓帮主一个人说了算的。”
听他们二人打嘴仗,瑾瑜心中也疑惑起来: “什么‘稀奇的东西’,我们是人,又不是东西!”转念又想: “难道他们是想要昨晚那人留下的包裹?”
此时这个布包正在他的怀中,他被迫弓着身子,尚能感觉到包裹的一丝存在。要是随便哪个人上来一搜,这个包裹可就守不住了。
瑾瑜暗暗埋怨自己,实在是太掉以轻心了,不禁再次想起昨晚那个白衣女子来,如果是她,必然不会这么愚蠢。
邓帮主和吴先生正僵持着,流沙帮的一个帮众叫道: “帮主,你看!”手往船下一指,两艘小船正飞快驶近。
邓帮主快速环视四周,果见另一边也有三艘船驶过来。小船速度快,不过一会均已靠近大船,随即有十来个人飞身而上,立在了甲板之上。
他脸色难看得紧,向来者道: “林夫人、郝寨主,你们也要来插一脚?”
来人中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先道: “邓帮主,你要坏了这太湖上的规矩不成?如此宝贝,岂能叫你独吞?”
邓帮主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林夫人,这里已不是太湖的地界,我怎么就坏了太湖的规矩了?”
另一个肌肉结实,满脸胡须的大汉哑着嗓子大吼: “邓钊,你故意等这船过了我的地盘才动手,当我们看不出来你打的算盘吗?”
邓帮主对他更是不屑,连看都不看就斥道: “郝鹏祖!流沙帮和你们太湖水匪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看的起你,才叫你一声‘郝寨主’,你当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要是惹恼了老子,哼!”
郝鹏祖原是一点就着的性子,听了这话哪里能忍耐得住,从身后抽出别在腰带上的一对渔叉模样的兵器,大喝: “邓钊,你们流沙帮干的什么买卖,这太湖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你又充什么大样!咱们凭本事吃饭,就请亮兵刃吧!”说话间已然冲了过来。
郝鹏祖一副粗汉模样,手中却拿着一个细细小小的渔叉,显得有些滑稽,谁知武起来却风声阵阵,似乎有千斤力道。邓钊则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刀,脚步一转绕到郝鹏祖身后,朝他背上砸去。郝鹏祖虽然粗大,身体却十分灵活,当即矮身向后一滚,鱼叉向后,眼看就要戳中邓钊小腿。
甲板上空间不大,此时又站了二十多个人,他们两个打起来,其余众人都不得不闪到一边,瑾瑜和小五也被流沙帮的人提着扔到了船头。
邓钊腰上用劲,向上一翻,不待郝鹏祖站直,已经落到其背后,眼看郝鹏祖就要中刀,林夫人斜刺里杀出来,挡在了两人中间,以二对一又斗在了一起。林夫人使一把细长的弯刀,和郝鹏祖一长一短,配合默契,邓钊再想伤人已是不能了。
吴先生在一旁扇着扇子,像是在欣赏猴儿戏耍一般,不时叫两声好,但声音中并无半点赞叹之意。
就在此时,又有两个人飞身上船,口中大叫: “有好东西自然也少不了我们响水帮!”
吴先生抚掌大笑: “淮安的兄弟也到了,当真热闹、热闹!”
瑾瑜见船上至少有四方势力,惟愿他们相互争斗,弄个两败俱伤,自己才好趁机救人逃脱。
邓钊原本想着在流沙帮的势力范围内下手,至少能占个先儿,即使后面争夺起来自己也能分个大头。没想到觊觎这宝贝的人实在太多,又都不是讲理之辈,恐怕自己的如意算盘真的要落空了,不免心中焦急。但他是老江湖,焦躁之间依旧招式沉稳,反倒是郝鹏祖一味强攻,让他渐渐占据上风。若不是林夫人在一边翼护,郝鹏祖恐怕早就被扔下水去了。
吴先生向新来的二人施礼道: “项大哥、项二哥,老朽有礼了。令尊可好?”
那两人也道: “吴先生好!家父一直念叨着您呐。”三人寒暄了几句,便又如刚才一般观看船上打斗。
项大道: “邓帮主刀法果然老辣,以一敌二,出招却毫不凌乱。”
项二道: “郝寨主和林夫人应变得法,斗了两百招尚不落下风。”
“这俩兄弟一唱一和的,倒是谁也不得罪。” 瑾瑜心想。
吴先生轻摇折扇: “邓帮主虽然武艺精熟,可这么打下去也要耗去他不少精力,咱们且慢慢观战。”
听到这话,邓钊心中一惊: “原来这帮人打的是这个算盘!” 。无奈体力下降,这上风慢慢地又落在了林、郝两方。
流沙帮弟子众多,见帮主似有败象,暗暗将兵器执在手上,预备增援。然而船上其他帮派的人也早有准备,吴先生的弟子当先拦在前头,将流沙帮的人隔在船的外围。
胶着之际,江中传来一阵啸声,除缠斗的三人外,大家伙都忙往江中搜寻。只见大船后方有一只小船渐渐逼近,船上站着一个人。先前林夫人、郝寨主、项式兄弟所乘的船不过是普通的渔船,黑漆漆的没有装饰,此人所乘之船却异常华丽。
流沙帮的弟子恐怕他又是增援敌人的帮手,有几个人拦在船舷,预备此人一旦上船,就将他推入河中。哪知这人不过在自己的船中点了一下,便腾空而起,先是把守住船舷的那几人踢了下去,紧接着两个起落便进入了被围在最里面的圈子,恰好落在邓钊和林、郝二人之间。左掌在邓钊肩头一推,减缓他的攻势,右臂屈伸,隔开了林夫人和郝鹏祖的兵刃。
邓钊的身子猛地一晃,急切间运劲于下盘才勉强站住,另外两个人也都是手臂一震,撤招退开。三人均想: “此人好大的力道!”
这人露了这一手,船上众人尽皆骇然。还是吴先生最先反应过来: “赵绪良赵兄,别来无恙!。”
众人这才知道,来人原来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铁砂射影”赵绪良,此人年少成名,最得意的便是十九路“铁砂掌”。传闻他掌力强悍,哪怕是片影子,也能震成碎片。只是听说他若干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有些嫉妒他的便猜测他定然是艺不如人,在比武时给人杀了。
赵绪良微微一笑,向吴先生抱拳: “吴老爷子,一向身体可好?”又分别向几位头领见了礼,这才说, “邓帮主、林夫人和郝寨主都是这太湖一代的顶梁柱,就算是切磋武艺,也要手下留情些才是啊。”
这三人刚才明明是以性命相搏,他却用“切磋武艺”的名头轻轻带过,众人心中起疑,却谁也没有发问。只有郝鹏祖是个直性子,问道: “你是来当和事佬的?”
“郝寨主见事极明。咱们都在两岸的水路上吃饭,本就是一家。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过节,在下做个中人,大家解开便了。”
吴先生眯起眼睛: “赵兄弟一向在燕赵活动,什么时候吃上太湖的饭了?”语气虽似闲聊,话中却大有刺探之意。
赵绪良却像是没听出什么不对,似乎对方问的不过是年纪姓名,泰然自若地答道: “在下年轻时的确在燕赵一代有些名声,不过几年前已投到太湖倪家庄的名下,现在也是吃这太湖水的。”
“倪家庄?哪个倪家庄?”林夫人脱口问道。
“林夫人糊涂了么?太湖上哪还有第二个倪家庄?自然是无锡鼋头渚的倪家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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