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闵行带着一包行李,登上飞往海边的飞机,靠窗坐下。
飞机掠过云层,她打开遮阳板从窗外望去,棋盘般的路网整齐划一,像是天际线新手玩家会爱的那种布局;建筑点缀其间,蓝天在远处与海面相接。
这是一座沿海城市,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气候适宜,降水充沛。
飞机降落时,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像一块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闵行深吸一口气,感觉原本干燥的鼻腔被润得舒服不少。
而下了飞机,入眼是满街的参天大树。
这里的树看起来生命非常旺盛——树干粗壮,茂密的树叶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层层叠叠的在阳光下翻滚,每一片都像饱满的果肉一样充满生命力,不仅与京城的干瘪天壤之别,更与当年在南城的那种稀松大为不同。
这里的绿,是海似的绿、浪似的绿。
她站在路边,风吹过脸颊,带着淡淡的海腥味,于是心中不禁感慨: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难怪当年陈轩说起自己的家乡时,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任何语言描述起生命力来,都是词不达意。
她坐上机场摆渡车,一路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蓝天。
因为没有托运行李,她走在队伍最前,第一个踏出机场大厅。
门外嘈杂的人声像潮水涌来,接机的人群挤在一起,有的举着牌子有的喊着名字。
她眯着眼适应阳光,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视线——
那人戴着圆形墨镜,一头栗色披肩长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头发经过精心打理,阳光下也看不到几个分叉,既蓬松又柔顺。虽然身材已经不复17岁那年的清瘦,但那股特有的气质却让闵行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郑忻忻。
闵行紧了紧书包快步走上前。
那人摘下墨镜,露出熟悉的笑容:
“好久不见~不过寒暄的话还是少说。走吧,直接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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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一家粤菜餐厅门口,门口是几排棕竹,一进门是大气的山水屏风。
落座后,郑忻忻把墨镜推上去,一边翻菜单一边嘱咐:
“最近这季节容易上火,你多吃点清淡的,别到时候又长痘、溃疡、胃痛,还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闵行顺着她的话点头:
“当然是要鱼香鲜蔬~”
她们点了一桌经典粤菜:白灼虾、蒸排骨、清蒸石斑鱼、避风塘炒蟹,还有一碟凉拌海蜇皮,又添了一份蒜子烧河鳗。
店里没多少人,不一会儿,菜就陆续端上桌,空气里弥漫着海鲜独有的鲜香。
郑忻忻把蒜子烧河鳗推到闵行面前:
“尝尝,这季节的鳗鱼特别肥。”
闵行夹起一块,果真肉质软嫩、入口即化:
“鳗鱼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最肥?”
郑忻忻也夹了筷子:
“对啊,河鳗一般会在淡水里长几年,等攒够脂肪才下海产卵,这个时候它们全程不吃东西,全靠开启后备隐藏能源。所以商家才会趁这时候抓上来,肉厚得跟和牛一样,熟了以后脂肪融化,又会跟奶油似的。他们都说这道‘蒜子烧河鳗’是‘皮是黏唇的胶,肉是化开的脂’。”
闵行点头感叹:
“跟骆驼一样,好神奇。”
郑忻忻笑了一声:
“有什么神奇的?不会储能的动物才是少见吧?”
闵行一脸认真说:
“人的储能能力就很差啊。三天不喝水,身体就会陷入严重缺水的状态;到了第五天,就会开始器官衰竭,然后死掉。至于进食,人类只要一两天就能耗尽体内的糖分,短短几周后就得靠燃烧脂肪维持,这个过程中还容易引发酮症酸中毒;再往后,身体便会开始分解蛋白质,一旦到了这个阶段,不到一个月,心肌就会萎缩,最终又会死掉。
和骆驼相比,这简直差远了。”
郑忻忻夹了块排骨,漫不经心:
“骆驼只要食物和水就能活着,可人不一样。人活着需要食物和水,更需要回忆和爱。人的爱可以从几岁存储到一百岁,然后终其一生都靠着这些东西支撑自己活下去。从这个角度来讲,人类可要比骆驼厉害得多。”
闵行剥完一只白灼虾,蘸了点醋,目光落在她脸上:
“说起来,你之前说你结婚了,真没想到这么快。怎么突然决定嫁到这边来了?”
郑忻忻似是对这话题不怎么在意:
"对啊。所以我才特地来约你来这里玩。"
“这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
闵行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她,
“难道你是要请我来吃酒席?”
郑忻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不不不~恰恰相反。我求你千万不要来吃我的酒席。我请你来,是吃我结婚前的酒席。”
闵行停下继续剥虾的动作,虾壳落在盘子里,发出一声轻响:
“为什么?难道不应该一起请吃酒席庆祝吗?这或许可是一生仅此一次纪念啊?”
郑忻忻的笑里多了一丝戏谑:
“庆祝?纪念?这有什么可纪念的?去吃我婚前的席才值得纪念,那可是我灵魂的墓碑。”
闵行怔了一下:
“难道你要给自己埋葬些什么不成?来找我交代遗言?还是处理遗物?”
郑忻忻打了个响指:
“bingo~”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一碟生蚝,郑忻忻顺手拿了一个,低头挤着柠檬汁,黄澄澄的汁液滴在蚝肉上:
“不过,我也不是只为来请你吃酒席。其实,我之前有个心愿——就是一个人爬山,一个人看日出。”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表情也跟着认真了几分::
“但我总觉得,如果是结婚之后再去爬,意义就变得不一样了,虽然我又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所以呢,我就干脆找你来陪我一起,以此试图将他人对这件事的仪式感的影响降到最低。”
闵行放下白灼虾,有点无奈:
“你说我是人机?”
郑忻忻嘴角一勾,又打了个响指:
“bingo~”
闵行又微微噘着嘴拿起那只虾:
“我没感觉。我可是有血有肉的人类,你不信可以摸摸我的心律不齐,然后使出浑身解数惹我生气。
郑忻忻自嘲地摇头笑了笑:
“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呢,你就是那种【在电梯里看到别人三步两步跑过来只会在角落里低着头装作视而不见实际一手偷偷地疯狂按关门键但是对方还是进来了结果你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注意到对方是要进来所以又抬头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对别人笑笑】的人。”
闵行愣了一下:
“嗯......虽然这种分类方法很奇怪,但不得不说,你说的是实话。”
“这不是分类方法,”
郑忻忻放下筷子,目光掠过她,
“这只是通过一个形象示例来大体描述一个人独特的感觉,代替的是形容词,不是类别名词。”
她继续说:
“而我呢,就完全与你相反。我是那种【在机场凌晨的肯基基麦当当柜台后看到你虽然只买了一个上校鸡块但我会不动声色往袋子里给你放一袋番茄酱再放一袋甜辣酱然后再塞好多餐巾纸】的人。”
闵行点点头,往她碟子里放了块剥好的虾仁:
“你又说对了。”
她抬头看她:
“不过,我不是冷漠无情,我只是没有你们那么热情而已。”
郑忻忻夹起虾仁塞进嘴里,嚼了两下:
“这可不是热情不热情的事。你根本不了解这其中的区别。”
闵行舀了勺海蜇皮:
“好了好了~那肯基基麦当当的年度最佳员工——郑忻忻小姐,你说,我们这几天的计划是什么?你总不会在把我叫来之前一个方案都没想过吧?”
郑忻忻倒了杯茶:
“当然想好了!我连门票都买好了,你可不知道这破山头的门票有多难抢。明天呢,我先带你在城里随便逛逛,保存体力不要累着,晚上早点睡觉。后天嘛......我们一早出发去爬山,看日出,如何?”
闵行笑笑说:
“禀告肯基基麦当当的年度最佳员工、快餐店爱情故事的女主角、即将穿上婚纱的新娘郑小姐,我都可以哦~一切听你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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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如约而行,慢悠悠地在这座城市逛了起来。
虽说是“逛”,但这些年来国内几个新兴城市越来越同质化,许多热门地点都变得越来越相似。
街边的千篇一律的小吃,路上随处可见黄褐色相间的居民楼,连方方正正的路网都让人产生了“刚出自己小区”的错觉。
她们去了当地知名的博物馆,沿着网红推荐的步行街闲逛,甚至连几个公园都溜达了一圈。两人都不热衷拍照,也不喜欢人群,就到处走走不停停,兴致来了多看几眼,没兴趣就匆匆离开。
一天就这么过去。
闵行原本自己订了酒店,办理入住时却被郑忻忻强行插了一脚,她说什么都非要陪着她。最后,逼得闵行无奈将大床房改成了双床房。
夜晚,酒店房间内,两人瘫在两张床上。
刚洗完澡,吹风机搁在床头,闵行的头发松软地在枕头上散开。
此刻,她们裹着烘干的被子,身心都舒展开来。
夜晚的空气带着海边的潮气,整个人像放空的袋子一样。
闵行敷着面膜,忽然好奇地问:
“你今晚怎么来找我,不去找你男朋友?你们都快结婚了,难道还害羞?”
郑忻忻翻了个身,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脸对着闵行,答道: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享受最后的快乐时光。”
闵行不解:
“既然你觉得单身这么快乐,那为什么还要结婚?”
郑忻忻唇角上扬,笑容里多了几分调侃:
“这两者并不是互斥关系啊。你看那些青春电影里的人天天课、抽烟、堕胎、泡网吧,你说他们到底幸福不幸福?”
“非要说呢,大概就是年龄到了,觉得应该结婚了吧。你知道的,现在人就喜欢这样嘛,像是一个rpg游戏,主线任务过了,系统就得安排一个又一个任务,不然玩家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目标丢失只会让他们感到恐慌、感到无所适从,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说完,她自嘲地笑了笑,房间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唉~不过还是真的很羡慕你。”
闵行也歪过头,目光迎上她:
“羡慕我什么?羡慕我不会无所适从?可你不是总说我这叫没心没肺?”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喜欢彼此还要演戏结婚,仅此而已。”
郑忻忻轻笑,视线移向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灯光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你说错了,不是不喜欢,只是没那么喜欢而已。当然,我希望我们两个现在说的【喜欢】,都是【喜欢迈入感情】这件事,而不是【喜欢上某个男人】。”
“喜欢一个人当然没错,但我更在意的是进入婚姻这件事,而不是非得是他这个人。喜欢一个人又不能当饭吃,我没见过一辈子没爱过人的人有抑郁而死的,没心没肺不懂爱的人反而更快活。”
闵行不理解,也就没搭话,眼帘微垂。
郑忻忻扭过头,目光重新落在闵行脸上,语气调皮:
“嗯,这个意思大概就是说——
你饿了,想去超市买罐头,到了超市一看,货架上有50块钱的鳗鱼罐头、40块钱的金枪鱼罐头、30块钱的三文鱼罐头、20块钱的花鲢罐头、还有10块钱的带鱼罐头。你又仔细看,罐头还分油浸、水浸和酱汁......你又研究起来,发现还有原味、香辣味、甜酱味、蒜香味......再细分,还有整鱼罐头、切片罐头、碎罐头、鱼头罐头......总之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标签。”
她顿了顿,语速稍稍变慢:
“你可能一开始只是想吃鱼罐头,但站在货架前,你就开始纠结了。想尝40块的金枪鱼吧,发现钱包不够厚。退一步选10块的带鱼罐头,又担心不好吃。怕吃亏、又怕吃到嘴里不好吃......最终,你挑了个20块的飞鱼罐头,价格适中,味道也能接受,你看所以只是在一堆鱼罐头里挑出了刚好能满足自己需求、又恰好不会让你付出太多的这么一个合适选项。
——对!
只是挑了一个性价比最高的选项而已。”
她抬起下巴,语气笃定:
“这就是婚姻啦!说到底,就是挑一个性价比最高的人,然后一起过一辈子。”
闵行听着,不由得扑哧一笑,面膜差点滑下来:
“这样说的话,我好像也能理解了。”
郑忻忻凑近一些看她,微眯着眼睛,突然问:
“喂~说来......你喜欢过人没有?”
闵行愣了一下,手指在被子上无意识地划着圈:
“应该......是有的吧。”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犹豫,眼睫低垂着,像是在脑海里想了又想,遍历循环自己全部的记忆。
郑忻忻眯起眼睛:
“那现在呢?”
闵行沉默几秒,目光游移,才缓缓道:
“我不知道......现在好像和谁都没有交集。”
海风吹过窗帘,轻微的沙沙声若隐若现。
郑忻忻轻哼一声:
“如果真这样的话,回答可不该是【不知道】哦~”
她语气一转,认真起来,
“这就说明你的心还是室外露台的状态。这样挺好的,你的心还能随便装进谁,也能随时随地为谁奋不顾身。”
闵行笑了一声,反问道:
“你这样一说,好像爱上人,是一件奋不顾身又痛苦万分的折磨人的事儿。”
郑忻忻摇摇头,神色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爱怎么会痛苦?能爱上别人,本身就是一种天大的幸运。你说爱,又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寻个结果、做点什么都非要利于自己。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水都是能循环的,要是大家都要得好处,那亏让谁吃?”
闵行的笑淡下来:
“说的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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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房间的灯光氤氲着温暖的鹅黄,窗帘慵懒地半掩着,窗外的街道灯红酒绿。
“其实我还是没想明白,”
闵行突然开口,声音被面膜闷得有点瓮声瓮气,
“为什么你突然就来找我了呢?”
郑忻忻没有回应。
“我并不是说我们关系不好,也并不是说不想听你这番话......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单单是我?为什么会是我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郑忻忻依旧没回答,只是盯着天花板,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她突然笑了笑: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高二那年开运动会?”
“当然记得。”
闵行点点头,
“怎么了?”
“记得就好。”
郑忻忻的声音轻飘飘的,她叹口气,
“那会儿的运动项目比班里人还多,每个班又必须都得派人参加,为了凑人数,班里所有人都被拉去报了好几个项目,唯独你没有。”
“是啊,说来也很惭愧......”
闵行轻轻叹了口气。
“别有心理负担,生病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郑忻忻笑了笑,侧过脸看向闵行。
空调发出低沉的嗡嗡声,恰到好处地填满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间隙。
“运动会那天,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个火急火燎地都去参加项目,一会广播招呼说,‘请参加立定跳远比赛的同学马上到操场沙坑集合’;一会又说,‘请参加铅球比赛的同学马上到田径场西侧集合’。大家就一个接一个都匆匆走了。
你还记得?
那时候正好是秋天,秋高气爽的,大家每走一个,就把自己的外套给身边的还在的人,后来身边的人听了广播招呼自己,也得赶紧去参加项目,就赶忙看看身边,把两个人的衣服都塞给下一个人,就这么手忙脚乱的,到最后,班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在看台上坐着,像个树袋熊似的抱着所有人的外套。
这些都还记得?”
“记得。”
闵行顿了顿,也看向她:
“可是这和你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郑忻忻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你看过那个故事没有?有个人家里拆迁了,老房子没了,留了把再也派不上用场的钥匙。这人闲来无事,跑去山上的庙里住了几天,和庙里的两个和尚同吃同住。后来有一天,日子到了,他要走了,去大城市打工,临走前,他就突然想把自己的钥匙留在这里,想着绝对不能自己带走,而是要把它藏在一个“千秋万载不会动摇”的地方。于是他半夜摸黑起身,像做贼似的在庙里找啊找啊,掀瓦片、抠墙缝......最后他盯上了后院那块压着蛱蝶碑的石板。他折腾到满头大汗,终于撬开一道缝,把钥匙塞了进去。藏完之后,他忽然笑出声来,笑得那叫一个畅快。”
闵行眨眨眼:
“好像看过。”
“那就好。”
郑忻忻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指,
“我当时就想,他干嘛非要把钥匙藏起来不可?又为什么非得是钥匙呢?”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后来我看了一部电影,讲的是个日本鬼子,他们当年打仗,要征兵,那人觉得自己这次去了肯定回不来了,于是就把自己的武士刀埋在了自家院子的树底下。我这才明白,这或许是一种慷慨赴死的决然吧。把刀留下,就好像把灵魂和□□分离开了,这样,即便□□死掉了、回不来了,灵魂还永远留在树下,跟着树永垂不朽。”
闵行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我好像懂一些了。”
郑忻忻笑了笑,撇过头看向空调显示屏的数字,上面显示23℃:
"不过我倒是没有上升到灵魂与□□这么严肃的事情上。你说,你有没有那种特别想留下的东西?"
““好像没有。”
闵行认真想了想,缓缓说道,
“我只是觉得,所有的一切于我来说都是丢也没处丢、带也没有必要带。打我懂事起就这样子了,没有必须要去的地方,也没有可丢下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所以干脆一直晃荡着。”
“是了。”
郑忻忻笑了,继续看向她,
“那你就带着我的外套一起晃荡着吧。也不必好奇我给你的外套是什么样式了,你就丢在你的背包里就好,我的外套占不了多大地方的。”
“可我还是想知道,”
闵行看着她,
“你丢下的是什么?你又要去哪里呢?”
郑忻忻沉默了许久,最后看着闵行,像是看着什么珍视的宝贝,然后她轻声说道:
“丢下的是作为少女那份纯粹炽热的的纯爱,这东西在熟女的列车上是违禁品,带不走的。所以,在过安检前,我要么咕咚咕咚像喝牛奶一样把它们一口气都咽到肚子里,要么就得在安检口找个人把它托付出去。可是我已经快赶不上车了,所以就随手抓了个人把它送了出去。”
“那个人就是我?”
“那个人就是你。”
郑忻忻目不转睛地看她。
闵行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郑忻忻又补了一句:
“不过,不是随便抓的。”
“你对我而言是特殊的,我非你不可。”
郑忻忻看着她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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