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兽散去的时间比林涧西想象的还要快，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地图上密布的红点就已经一路向西，进入了广袤的森林。
江恒有所察觉，在异兽减少的时候就已经准备离开，他从空间道具里取出越野车，刚打开车门，白发少年就出现在了车子旁边。
一直对他的动向有所关注的江恒知道，这人十几秒之前还在床上躺尸。动作倒是够快。
“你想跟我走？”江恒靠在车上，掏出了一把便携手枪，“我没那么好心收留叛徒。你要挡我的路，我只能一枪把你崩了。”
林涧西面色不改：“你身上有伤，我能治。治好之后你把我随便放在一个有人的地方就行。”
江恒不为所动：“我这点伤不算什么，治不治都一样。识相点就给我滚。”
林涧西平静道：“你之前的空间道具里，有一枚玉佩好像还挺贵重的，想知道它在哪里吗？想就让我上车，我慢慢告诉你。”
江恒扣上了扳机，但最终没有开枪。他黑沉的眼睛盯着林涧西，像能淬出一团火。
林涧西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车子经过的地方，系统地图就会录入地形、路径、环境等信息。通过这些记录，林涧西知道他们正在往北方走，那是光鹤基地的方向。
入夜后，车子停在了森林外围。
江恒计划开车穿过森林，这条路很危险，不适合夜间行走，他决定等到天亮再继续赶路。
几个小时的车程里，林涧西一直靠在车窗边往外看，也不说话，存在感极低。待车子停下之后，他听见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才转头看过去。
江恒正在吃压缩饼干。
林涧西眸光微动，零碎的记忆在他脑中浮现。以往这样赶路的途中，两人也同样这样相处。许麟吃不下压缩饼干，江恒就会出去打猎，给他烤一些野味，比如兔子、鸡、鱼之类的，车子的后备箱也一直备着各种调味料。
直到现在，林涧西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
出去打猎当然也是一种选择，但是没有火，他还不到吃生肉的地步，于是作罢。
林涧西闭上眼，窝在角落里休息。
这一天的经历不算劳累，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疲惫。来到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的。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
尽管有异能在，但遇到高级异兽时，一个C级异能者是没有还手之力的。林涧西不知道和江恒一起行动是不是错误的决定，但他如果一个人待在野外，面临的也是兽群环伺的威胁。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江恒似乎吃完了饼干，也靠在车上睡着了。车窗外的风声停了，鸟叫声也归于沉寂。
林涧西屏住呼吸，耳边便再没有别的动静。
他猛然抬起头，睁开双眼。
原本在他旁边的江恒不知去了哪里，再看向窗外，周围的环境也变了。阴沉的天空酝酿着一场大雨，但从亮度看，应该还是白天，外面是一处废弃的街道，没有任何行人。
他注意到车子里的挂坠，那颗橡果是许麟在树林里捡的，后来江恒把它用红绳串起来了。这挂坠理应已经和车子一起被专卖给了车行老板。
林涧西皱起眉，意识到自己可能进入了回忆的梦境。这可能和系统给的“异梦”技能有关。
他正思索着，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男人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脖子上系着围巾，呼吸带着白色雾气，眼里带着点笑意：“宝贝，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林涧西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因为太过完美而没有记忆点，特征为……眼尾的痣、颜色偏浅的瞳孔、浓密的睫毛。
“趁热吃。”江恒从怀里拿出一个蛋挞，和包装袋一起塞到他手里，“这东西可难买了，要不是你梦里都念叨着想吃，我也不会专门让人给你做。快尝尝吧。”
林涧西低头嗅了嗅金黄色的食物，没有温度，也没有香味，生长于星际时代的他没见过这种东西，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他打开系统面板。屏幕上只显示“支线任务”这一栏，好感度标注是94。
“我……不想吃。”林涧西把东西放到一边，转头看向窗外。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他绝对不会把面前的人和那个冷漠的黑色钢枪联系在一起。
“好吧。”江恒没太在意少年的拒绝，他几乎习以为常，过度的示好反而会惹来厌烦。
车内陷入寂静。
江恒拿出一块平板，在地图上做标记。林涧西本没打算和他说话，但想到94的好感度，他觉得这可能是个打探消息的机会。
“我能看看地图吗？”林涧西说。
江恒对他招招手：“过来。”
这地图里信息量很大，包括每周更新的异兽出没数据，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人眼花。林涧西却适应得很快，他的手指落在屏幕上，点击一旁的隐藏标识，不停放大缩小，做着切换。
可惜系统地图打不开，不然直接复制一份，以后就能留着慢慢看了。
林涧西没注意到，他专注记忆地图的时候，江恒也在一旁注视着他。江恒拿着平板，林涧西的脑袋便不知不觉和他凑在一起。
某一时刻，江恒低头碰了碰林涧西的耳朵。
“怎么了？”林涧西蹙起眉，默默拉开了距离。他刚刚好像被亲了一下？
“没怎么。”江恒若无其事道，“这儿有处地下市场，你不是想买衣服吗？走去逛逛。”
林涧西点点头：“走吧。”
下车后，外面刮起一阵寒风。少年身上衣衫单薄，被冻得有些发抖。
林涧西沿着街道往前走，这里一片荒凉，完全不像有人活动的地方，地下市场会在哪里呢？
他这么想着，当走进一个拐角时，周围的场景迅速远离，取而代之的是繁华的闹市。林涧西讶异地睁大眼睛，这里是地下空洞群的3号基地！
末世来临之初，有人觉醒了强大的破坏异能，在那人的带领下，人们离开危机四伏的地面，在地底建造了蚁穴般四通八达的居住网。
整个地底能容纳百万人，这里是人类最初的栖息地。由于建立时间晚于光鹤、金瞭两大基地，这里又被称作第三基地。
生物变异的冲击使人类原本的秩序溃散，许多人拿起武器走出家门，在异兽群里厮杀。拥有强大异能的人开始用他们的力量构建新的阶级。
这其中不乏视道德底线为无物的人。
第三基地成立了一个执法组织，专门针对在末世进行屠杀的人，将他们关入地底监狱。
地下空洞群的东侧便是监狱所在地。
这也是林涧西穿越最初的坐标。
林涧西抬起头，地下市场有十几层高，整体呈圆柱形，色调为单一的黄土色，透着浓浓的原始狂野风。最中间的圆盘像斗兽场，有人在这里进行赌盘对决，观众的热情一浪高过一浪。
商铺门口飘着各个人类协会的旗帜，穿着各异的人们在过道、扶梯上穿行，远远看去便像是移动的蚂蚁。这里像一栋粗犷风格的摩天大楼。
从刚才的街道来到这里，少说也有几百公里的距离，也只有在梦里才能这么随心所欲地移动。
“跟紧我。”旁边的男人握住林涧西的手。
他们位于地下市场的三层，周围各式各样的商铺挤满了石洞，来往的人很多。一个笑意吟吟的白衣男人和灰衣服的瘦小孩聊着天与他们擦肩而过。
林涧西无意中撞到了那小孩，蛋糕掉在地上，奶油被挤压到变形。他没来得及道歉，小孩被牵着带走了，汇入人群中再也看不见。
江恒带林涧西进了一家服装店。
店里大部分是冬装，尺码卡得不严，不用亲自试穿也能买到合适大小的衣服。店员看出付钱的人是江恒，立刻笑脸相迎给他做推荐。
林涧西没有试衣服的闲情，便自顾自往店里走去，打量这周围的环境。
店里没有摄像头，取而代之的是监视道具，放在墙上和纽扣一样，通过异能连接便可共享视野。林涧西眼尖，看见柜台上有一处反光的金属。
那是一把枪。
他才这么想，便听见不远处响起枪声。
江恒和店员原本在门口，此时两人都不见了。林涧西没有犹豫，拿了柜台的枪和子弹就往外走。
人群已经散开，灰衣服小孩倒在地板上，一颗子弹洞穿了他的心脏，炸开一朵血色的花。
江恒蹲在地上，伸手合上了那孩子的双眼。他抬头看见林涧西，用手势阻止他靠近。不久后，白衣男人出现了，江恒将孩子交还给他。
出了这样的事，江恒也没有买东西的心情了。他沉默不语地走在前面，周围场景迅速变换，竟然又回到了那处荒凉的长街。
林涧西抓紧破损的衣角，风吹起他的头发。江恒摸出兜里的烟，抽出其中一支，夹在手里却忘了点火。林涧西见状，弯腰探进车窗，从车柜里找到了金属打火机。
江恒转头看他，眼里的神色很沉重。
林涧西能看懂这样的眼神，那是一种对同行者的缅怀。这梦境里的事情，恐怕在现实也发生过，江恒对这件事印象深刻。
“噌。”火焰凑近，江恒食指下压，烟尾翘起。林涧西背身挡住风，香烟便成功被点燃。
林涧西道：“狙击手从远处一枪毙命，目标应该不是那孩子。他们是什么人？”
江恒吸了一口烟，声音低哑：“促长人。莫实验员，他是人类改造计划的发起者。小麟，别问太多，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
林涧西摸着手里的枪，他隐约已经触碰到了事情的关键，当然不可能不问：“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帮到你呢？”
他抬起眼，唇角勾着凉薄的笑意：“毕竟有些事情，其实和我本人也息息相关啊。”
江恒眸光一顿，少年的样貌在他眼前迅速发生变化。原本白皙精致的脸浮现暗红的色泽，一头黑发转换成透着血红的冷白。
那双红瞳直勾勾地望着他，犹如恶鬼降世。
江恒猛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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