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梦里，小圆的话一遍遍响起，仿佛在耳边诉说着。
程风感到一股梵音般的温柔，这狂悖荒唐的话语竟然渐渐让他舒缓了些······
“程风？真的是你？！——你不认识我？丁席剑文，千年老三啊！”
“啊···是你！你怎么在这啊？”
“我来这里当交换生啊——金融系，都快一个月了。”
“哇！这么厉害！当年你和李一帆老是咬在肖睿后面，现在终于摆脱他了。”
“······啊·····哈哈。”
“我请你吃饭，走。”
“好啊，难得遇见。”
“这么久你居然还能一眼认出我来，我是没怎么变吗？你要是不说你的名字，我可没认出来你。”
“啊？当年你···你们太出名了。”
“哈···我？我出名还是肖睿？我和小圆都是托他的福才出名的啊。”
“······嗯，···是。”
“哎你还回去过学校没有？肖睿说操场已经扩改了，想想咱们以前···——怎么不走了？”
“不可能啊···”
“什么？你不知道？”
“学校去年夏天才改的操场，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还在和肖睿···联系？”
“对啊，今天还回了他消息啊，你怎么了？你怎么······”
“他死了啊！——倒数12天的时候！他死了啊！”
“！！······你胡说什么？我们每天都联系，你···嫉妒他吗？你···”
“真的！林澄捅了一刀！他从天台上摔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你们班！沈月！沈月亲眼看见的！”
“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啊！！！你疯了吗？！”
“真的！！全校师生都知道！现在都还有人说起呢！满地都是血！我们都看见了！”
“不可能······小圆，我们都还联系呢······”
“她怎么跟你联系？！她坐牢了！听说在牢里只要清醒就一直在自残！她妈一直在上诉，肖睿家也一直在上诉！官司打了又打！···”
“你胡说！！！”
“程风！程风！······”
······
“我们最近课业压力好大啊，好想出去狂吃一顿。”
“一样啊，好想放假。算了，放假也要学。”
“你简直变态。”
“哈哈哈···不然呢，少壮不努力，老大西北风吗？”
······
“我们这边开始冷了，啊，好想吃烤红薯啊······”
“梦里我给你烤。”
“靠！”
“靠着也能烤。”
“我去！”
“那你烤。”
······
“我今天看见一只巨帅的狗！我跟你说还从来没见过狗能帅成那样呢！”
“哪样？”
“巨帅！”
“那不是和你一样。”
“和你一样！你大爷的。”
“呀，那别人会夸我们：两条帅狗！”
“滚！”
······
一片骚乱！学生们尖啸着惊恐地从学校里面往出跑。
“怎么了？”刚到校门口的程风拉住跑出来的同班留学生问到。
“杀人了！杀人了！”对方挣脱他的手，绒手套掉在地上也不管，狂奔而去。
更多的人叫着跑出来，把他撞得往后退。突然，他趴在地上，不住地狂呕着。
“他死了啊！——倒数12天的时候！他死了啊！”
“真的！林澄捅了一刀！他从天台上摔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你们班！沈月！沈月亲眼看见的！”
“真的！！全校师生都知道！现在都还有人说起呢！满地都是血！我们都看见了！”
一片白光闪过······醒来，是医院。
“醒了，”许桢上去抱着儿子，“没事的啊没事的，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没事啊，没事······”看着孩子呆怔的眼神，她的眼泪落得更猛了。“小风，你别吓妈，小风······”
他忽然静静看着她，张口，“妈···”又一下吐了出来。
“小风！小风！······”
······
“你每天早出晚归的，那么辛苦干嘛？是要给你叔叔买生日礼物吗？”
“嗯。”
“长大了嗯？打算买什么啊这么拼命？”
“······不知道。”
“还保密？好，不问了，去吧。”
······
“去哪里？”
“新城路万和小区。”
车停，付过钱，程风下来。沿着记忆中的路寻上去，敲门。
门开，那对夫妇看见他，又惊又喜；母亲的泪簌簌地落下来，父亲也红了眼睛。
一瞬间，他确定了：他死了！
他们招呼着他进去，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只是一直用手请着，一个怯怯地往后退。
进来，看见整齐摆放的拖鞋。门后竖着的黑伞。常背的那个挎包和钥匙串。
眼泪不断地滚下来。
过去的时候，看见阳台上已经堆满了废纸箱，一捆一捆摞着，旁边都是用蛇皮袋装着的易拉罐和饮料瓶。
沙发已经磨损，再不见精致的带蕾丝边的布垫，盖在上面的床单几乎已经是白色。
茶几上三个香蕉已经开始发黑······父亲颤抖着给他拿了个杯子倒水，洒得到处都是。
程风坐下来，抱头痛哭。
他死了！真的死了！
后来去房间里，那里一切如旧：床铺整洁，窗户明亮，书桌上的文竹还是那么绿，只是长大了。
笔还放在卷子上，稿纸摆在一边，仿佛他正归来。
架子上的书已经少去大半，几乎要空了。
环顾四周，又看见了门后边的飞镖盘。
再也控制不住了，程风几乎倒下，父亲抱住了他。
就要去看看他，他们点头，带上一本书，到楼下超市买了香蕉和橘子。
出来父亲拿出钥匙，却走向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后座他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
到了，一片里面，他们带他走向他。照片里，他还在笑着，笑着。
父亲放下水果，将书烧给他。又点了一支烟，放在旁边。
程风跪着，一遍遍地想当年离开前，他的样子模糊了，模糊了······又清晰地笑着······
从这里回去他就自己走了，去到记忆中熟悉的地方，颤抖着往上跑。
却已经看见了门口放着的宠物笼子，眼泪哗哗而下，他抓着栏杆，痛哭不已。
门开了，走出一个拎垃圾的光膀子男人······他往下跑去，到外面躲在角落里哭。
哭累了突然看见旁边不远站着一个人，也在哭。
模糊里，看不真切，等看清了，有些面熟——是沈月！
他忽然又大哭起来，抓着头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她过来坐在一处，哭得不能再哭了，开始询问和讲述。
······
“你要是再跑走一次，程风，我就死在你面前！”
“不要烧！妈，求求你！求求你！······”
“他死了！小风！妈不要你难过！妈怕你受不了打击啊小风！······呜呜呜······妈不能不这么做······小风······”
······
“程风，”
“沈月？”
······
“最近怎么不见威廉了，明天带他来家里吃饭啊，我包饺子。”
“他最近忙得很，这边的工作还要交接一下，估计来不了。”
“他要走吗？没听说啊······”
“我都忙忘了，何况他呢？”
“他去哪里？跳槽了吗？”
“不算吧，他回北京和发小一起创业，对方投资，他出技术。”
······
“你要去北京？”
“嗯，Lucas和我一起，去威廉那里。”
“非得去吗，那么远？”
“Lucas走了对我来说团队里的灵魂就走了，留下来也没意思。”
“可是···”
“没关系的妈，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再说你们想我了也可以过来，我也会回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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