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风县。
“别怕,我们进城了,这里驻守着霍氏统领的军队,没有土匪盗贼敢在这里闹事,拐子肯定不敢来这里。”
“嗯,我不怕!”
溪鹤和赵宗瑾挤坐在破旧墙角的阴凉处。
溪鹤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四下张望,街道依旧,异邦商客,南北小食,东西游人,与记忆中并无二致。
可如今,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妹妹也无处可寻。
赵宗瑾瞧她脸色,心中了然,知她是在思念家人。
她望着瘦弱的小孩,触摸她干枯乱飞的发丝,心中悲痛,这孩子,幼时怎么就过得这么苦!这么难!
“瑾娘,你怎么会被拐子捉住?你是城里人吗?”
溪鹤好奇心向来较重,她有好多问题想问。
她暗想:这人真奇怪,到了城里不去找家人,不报官,拉着我蹲守在墙角,说是要等重要的人出现。
赵宗瑾轻声答复她的疑惑,她对溪鹤不会隐瞒:
“我从蜣牙国回来途中被人暗害,与同行人走散,被人贩子抓住。”
“我家人没在这里,但这里有我认识的人。”
溪鹤知道蜣牙,她很喜欢蜣牙人的戏法,蜣牙人还曾送给她一块圆润的彩石块,她钻眼编了长绳,串成项链送给溪月做礼物。
“暗害,谁暗害你?”溪鹤惊讶。
“还有蜣牙?你不是中原人吗?为什么会去蜣牙?”她追问道。
“是我母亲现在的丈夫。”
“现在的丈夫?为什么害你?”
溪鹤的小脑袋想不通这些弯弯绕绕。
赵宗瑾耐心解释:
“我父母在我四岁时便和离,母亲后改嫁给一位商人,前几年跟随着她丈夫前往漠北行商。”
“谁知遭遇战争,母亲又突染疾病,便暂时定居蜣牙,此次我便是去见她,回来途中被她丈夫所害。”
溪鹤想不明白,瑾娘这样柔弱漂亮的小女孩,怎么会有人害她?
“她丈夫为什么要害你?她不喜欢你吗?”
赵宗瑾冷笑:“母亲因病去世,但她给我留了人和财产,她的新丈夫不想我继承。”
溪鹤却捕捉到她眼中一瞬间的哀伤:“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赵宗瑾答道:“你不会让我伤心的,对我母亲而言,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溪鹤见对方装大人口气掩饰悲伤,拍着她的手安慰:“你不要难过,人死后便入了轮回,又会成为父母的孩子,受人疼爱。”
“嗯!”赵宗瑾盯着溪鹤笑着点头。
见她不再伤心,溪鹤又追问:“我们在等谁?还要等多久啊?”她好饿,她想去找东西吃。
“快了,天黑之前,那人就会来。”
赵宗瑾想起前世,溪鹤背着自己到城里报官,却遭驱赶,二人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后来自己受不了饿,瞒着她去偷食物,被店家追打,溪鹤为了保护自己被打伤手腕。
二人无处可去,打算在城脚处休息一晚,刚走到城门,便遇见了相救之人。
溪鹤看瑾娘又在想事,心里感叹,真是猫儿一般的姑娘,喜一会儿,哀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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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
溪鹤眼眨都不眨地盯着街对面的羊肉汤摊,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小声许愿:“好饿啊!好饿啊!羊肉汤快流进我的嘴巴!填满我的肚子吧!”
赵宗瑾身体柔弱,思绪混乱,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大官来了,开路……”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十几匹马飞奔入城。
“来了!”
赵宗瑾激动起身想去拦马,然而还未走几步就摔倒在地,溪鹤赶紧扶住她。
赵宗瑾无法,只得告诉溪鹤:“快,就是他们,喊太常寺卿赵世勋之孙……求救,莫要管我,快!”
溪鹤立即跑向长街,边跑边喊:“太常寺卿赵世勋之孙求救……”
眼看马匹未停,她干脆站在长街中间拦马大喊,惊得赵宗瑾卯足了力气、手脚并用地向她爬去。
“不要——”赵宗瑾吓得魂魄快要冲出躯壳。
一匹黑马急停在溪鹤面前,马儿激烈的嘶叫声从前方传来,一股熟悉的热气洒在她脸颊。
她惊吓后睁眼,便又见前日救自己性命的少年,扯着缰绳,眼睛漆黑如墨,冷冷地瞧她。
“何事?”少年高高在上,连语气都像是施舍。
“阿……哥?恩人……太常……赵……赵世勋之孙求救。”声音越说越小。
她喊道:“恩人等我,等着。”
少年随着黑瘦丫头的身影望去,见她搀扶着一个脏丫头朝他走来,眉间阴郁。
赵宗瑾忍着疼痛,虚弱行礼:“太常寺卿赵世勋之孙,柳州文氏文信茹之女,求见公子,望公子相救。”
少年对太常寺提不起兴趣,柳州文氏却使他难得的眼神微变。
“你识得我?”居高临下地审问。
“小女曾在霍刺史府中借住,远远见过公子一眼,还望公子相救。”声音渐弱。
溪鹤不知这二人关系,瑾娘行礼求助,马上的少年却冷漠无情。
她不由得紧张,在二人之间张望。
她的茫然无措落在少年眼里,他微微顷身,偏首问道:“何名?”
“我?我是……我是城外长溪村村民。”溪鹤没听明白,盯着好看的脸,结结巴巴地回答。
“村民?”少年眉头紧皱。
忽然,赵宗瑾撑不住倒地。
“瑾娘,瑾娘……”溪鹤跪地抱住赵宗瑾,无奈求救:“阿哥,恩人,英雄,求你了,救救她吧!求求你了。”
见小黑丫头流泪渴求,再瞧晕倒在地的文氏亲戚。
少年驾马离去,走前下令:“此地休息,把人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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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宗瑾脑袋胀痛,迷迷糊糊觉得嘴中黏腻。
毒药!
呵!
狗男女,该死!该死!
鹤娘,对不起!
我没能杀了那对狗男女。
对不起……
她渐渐恢复清明,醒来时,发现是一侍女在给自己喂药。
床旁,溪鹤捧着半只鸡啃得满脸油渍。
“踏好噜,力想啦。”口中的肉还未吞下,一旁伺候的侍女从她手中接过剩余的烤鸡。
赵宗瑾瞬间呆愣,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鲜活的溪鹤。
她撑床坐起,把溪鹤拉到床边,柔声问道:“怎么吃的如此着急?”
随手取过侍女手中的手帕,想替她擦去嘴角油渍。
溪鹤身体稍稍躲闪:“虽说我救了你,又帮你寻亲,但这么亲密,我不太习惯。”
赵宗瑾顿住,换动作将溪鹤落在额前的乱发理整齐:“抱歉,你别怕,以后我们会很好很好的。”
她心里暗骂:怎么忘了自己的身份,对现在的溪鹤而言,我只是个陌生人。
门外,走来一位身着粉衣的敦实侍女,她礼貌问道:“小姐,大夫叮嘱,您醒来后需食用些软糯食物。厨房已备好,您现在要用吗?”
赵宗瑾腹中空空,饥饿难耐:“现在吧!”
溪鹤扶着她入座,见周围人站在一侧伺候,不解问道:“姐姐,你们要站着吃饭吗?”
粉衣侍女盈盈行礼,答道:“谢小姐关照,奴婢已经食用过饭,您慢吃。”
赵宗瑾语气温柔,说话倒像是哄孩子:“她们有自己的事情和餐食,你先自己吃,要不然会给她们添麻烦的。”
溪鹤点了点头,也不多言,想着有钱人规矩真多。
她瞧眼前一大桌的美味佳肴,感叹道:”这简直是神仙日子,要是家人都在,那我就真的成神仙了。”
侍女瞧溪鹤一脸满足,行礼笑说道:“这几道肉菜,是我们公子今日猎得的野味,特意为二位小姐奉上。”
“公子吩咐,二位小姐今夜便在此处休息,明日会派人送小姐去往霍府。”
赵宗瑾闻言,婉言答谢。
溪鹤脆生生问道:“霍府就是你家吗?”
“不是,我家……”
叹气说道:“我家在天都,出朔州,过齐州、宁州,便到了。”
她边回答边将剥好的白玉桃递给溪鹤,前世鹤娘很爱吃白玉桃。
溪鹤不好拂赵宗瑾的善意,接过桃子啃了一口,惊觉这果子长的白味,吃着却满口汁水、清香无比。
她满足地啃着水果,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赵宗瑾盯着溪鹤灿烂面容,心底抽搐,滋生癫狂心绪。
鹤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被重生前的记忆影响,陷入前世苦难、仇恨、悔意交织的痛苦深渊。
“瑾娘,你要待在宫里吗?”
“瑾娘,我想走了,我们一起走吧!”
“瑾娘,他又来了,又来找我。”
她看见溪鹤和一男子待在一间奢华屋内,溪鹤长大了,穿着单薄衣衫,雪肌玉肤,乌发散落。
一身穿龙袍的男子狠厉地掐紧她的两颊,白玉桃化作一块血肉,被男子攥住塞入她的嘴中,红汁顺着嘴角滚入暖香怀中。
不要……不要……
你不能这么对她,不许这样……
她伸手打落血肉。
“啪!”
白玉桃落地。
溪鹤被吓住,侍女们皆震惊。
她发觉赵宗瑾面色苍白,眼中无神,连忙抱住她:“没事的,已经安全了,不要怕!不要怕!”
“我们在家里,有人保护我们的,不要怕。”
她以为赵宗瑾是被拐子吓住,还没恢复。
赵宗瑾在溪鹤抚慰下,逐渐恢复神智,自知刚才的失礼,掩面道歉。
溪鹤到不在意。
1.溪鹤眼里的瑾娘:可爱白净肉嘟嘟小猫,喜一会儿,哀一会儿。
2.恩人对幼小的溪鹤而言,是她未来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
可惜,世事难料,就怕有心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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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入城,再见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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