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到行云归来,心事重重的谢闻道独自一人上了无妄山。
时隔这么久没有见到念水遥,他终归心中记念,尤其是听说他掌权无妄之后。同时江平云因罪受清虚子出罚,终身不得入无妄。
对此谢闻道并不意外。
清虚子是不会留一个觊觎自己位置的人的,相比之下,自己的舅父简直太合适了。
而详细捋了一下京城现在的形势,无妄始终没有明面表过态,也让他心中疑惑。
念水遥的气色相当不错,见到他的时候依旧是一如从前。
仿佛从来没有那么多事情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们一直是亲密无间的亲人。
在辞荣殿内,他们坐在假山旁边的桌案上,周围清香气息缭绕,恍若仙境。
“北境的事我听说了,你安全回来就好。”念水遥温和笑着,“还升了官。”
“功倒是没有,大概是因为少了一个劲敌,换个好听的说法而已。”谢闻道亦笑。
念水遥望着他的眉眼,移过视线。
对于他这种常在江湖间奔波的人,打打杀杀再正常不过。
“你要是想来打探无妄的态度,其实这还不好说。师尊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他是去闲游四方,但大事上还要请示他,可他十天半月才回信。京城的这些,恐怕他是不想沾染。”念水遥主动开口坦明。
“也就是说,无妄有这个把握能够脱身。”谢闻道接过话。
像中立这种事,并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转念他一想,当初那人和清虚子订了契约,现在做的事自然不会带上无妄。
一想到曾经无妄那些事,始终让他心存芥蒂。但是非对错,是没有那么分明的。
“本来一切都在师尊的意料之中。但前些日子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感慨,自己有一步棋走错了,如今谁赢谁输,尚未定论。”念水遥斟酌着说。
“现在没人比他更合适。”谢闻道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师尊说他的命格有了变化,和之前大为不同。我还在琢磨,这是突生了什么变数。”念水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往椅子上一斜躺,“就他的那些动作,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跑来找我打探,不会是想帮他夺位吧?”
说到一半,他忽然把话转了个弯。
被戳中心事的谢闻道没否认,垂头尝着甜点,算是默认了。
“我说,你是鬼迷心窍了吧。”
念水遥不可思议。
他继续说,“盛极必衰,他铤而走险,暗中在那么多地方布下了离魂阵,这是势必要拿下皇位的准备。把整个江湖搅动进离魂散中,你知道会给其他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吗?你凭什么觉得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不会为非作歹和初心背道而驰?”
“……舅父果然是在无妄种下那么多恶果之后,才幡然意识到,千千万万众生的不易。”谢闻道等他一口气说完才回答。
“当初真人必然预料到了,同时掌控缚雪刀和离魂散会有极大的杀伤力,所以才让他们相生相克。如果那个人滥用,第一个收到反噬的,就会是他自己。”谢闻道争辩。
他缓了缓语气才说,“我不是想帮他□□夺下皇位,而是想把选择权交给他,至少我相信他,也没人比他更合适。”
话说到这里,念水遥愣住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谢闻道并不是要替他做那把杀人的刀,转念他忽然想到什么,猛然惊坐起:“你要把缚雪刀法给他?!”
话说完他瞪大眼睛,突然慌乱起来。
这奇怪的反应让谢闻道大为不解,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问:“有什么代价吗?”
念水遥表情怪异起来。
他张了张口,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舅父,不要再瞒着我了。”谢闻道叹息,眼神中带了一丝祈求。
“……”念水遥没说话。
他一手撑起脑袋,侧躺在椅子上眺望着远山,眉眼间尽是哀伤。
良久,才说:“方法很简单,配上一把好刀,在火床之上修炼,大约一周左右便能得到。”
“火床这么神奇吗?”谢闻道追问。
“这不是床,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熔炉,你封印的那些招式护体,并且和炉壁上的刀法图相呼应,你带进去的同你一起修炼的刀,此后便是无坚不摧的缚雪刀。”念水遥语速飞快,“我还没说完。”
“什么?”谢闻道知道这话是重点。
“缚雪刀法最后一式和其他的不同,碎骨取封的同时,也会要了你的命。”说完,念水遥面色复杂,看着谢闻道更是紧皱眉头。
这显然让谢闻道没有料到。
他垂头拨弄着案桌上装饰用的蝴蝶兰,轻轻抚摸着,眼睛一直聚焦于某个点。
唇角像是带着一点微笑。
沉默了许久,才站起身来。
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走了。
身后等待着的念水遥起身,大喊一声:“你……你别去犯傻啊。”
“不急。”谢闻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此时他人已经走远了。
独留下念水遥一个人,空洞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望着面前再一次沸腾的茶水,心中埋怨自己不该情急之下告诉他。
他抖了抖自己的袖子,刚才情急之下藏进里面的东西瞬间滑落出来。
那封金黄的信纸尾角,落款正是奚夙因。
他没再看,燃了一点火把信纸烧成灰烬,灰烬一点一点抖落在他脚边。
等谢闻道归来,把这一切告诉正在休息的行云,自己也是抚摸着手上的书卷,心思却飘在了别处。
身旁的行云愣着听完,赶忙插上一句话:“万万不可。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谢家考虑吧……回去我特意避开老爷去了祠堂,谢家几十名祖先高列供堂之上,是津河多少人口口相传的模范,您断然不能为了他如此随意……”
行云说着说着,自己抽噎着。
他是和谢闻道相处这么多年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买卖在他看来不值。
“……”谢闻道没说话。
“再说,您为了他苦心经营,他自从得了身份之后要么不见踪影要么寻欢作乐,这种人怎么堪当大任。而且无妄那么精明的,如果他真的能登顶,怎么会现在不助他一臂之力而是隔岸观火?说不定还有其他没有抛头露面的皇子在暗中筹谋。”行云情急之下比平时思考的更敏捷。
他这句话倒是让谢闻道抬起了头。
暗中筹谋。
眼瞳中显然易见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行云并不知道无字碑林的事,他自然以为自家主子是被灌了什么**汤。
可谢闻道清楚地知道,无字碑林抹除了那部分的记忆,他无法向别人证明这一切。
所以他闭口不言。
但是如果自己袖手旁观,看着他把离魂散当做底牌,万一最后生灵涂炭……大概他心中也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寻欢作乐……他还都做了什么?”谢闻道随意一问,看似漫不经心。
“他不是有断袖的偏好吗,多少人暗中给他送各种蓝颜知己,有姿色的他都照收不误在府上养着。何况曾经的醉花楼还是在他的提议之下重新兴张起来,京城那几家有口碑的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干什么都要拉着人陪吃陪喝……”
行云想到这些日子的各种传闻,越发替自家主人感到不值。
把自己知道的一箩筐全倒出来了。
谢闻道伏案捧书的那只手一不留神松了一下,扑通一声掉在地上的声音才惊醒了两人,打断了行云不满的吐槽。
屋内的气氛悄悄发生了变化。
比刚才更多了一分冰冷。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谢闻道很快面色恢复如常,平静问道。
“……二皇子又叫您过去。”行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归来的时候刚收到宫中的传话。
他们聊着聊着自己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顿时一阵懊悔。
“备车,我稍后过去。”
谢闻道继续说,“你去联络一下人,半个时辰之内请来一批美男,送上将军府。就说是我们迟来的恭喜。”
半个时辰之后。
从自家后门准备溜进去的奚楚归听到了前门的热闹,本来不予理会,走到自己府上才发现那流动的闹嚷竟然到了自己院中。
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跨着大步便叫来了简允,问:“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面放?”
简允刚要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
从自己身上取出了将军府的令牌,这才犹犹豫豫:“刚才谢寺卿命人来把这个交给您,说是替他们开的通行证。”说着手指了指那一群各有姿色的美男。
继续说,“您曾经说过见此令如见您……他还留话说……”
“说什么?”奚楚归怒急反笑。
“恭喜您夜夜做新郎。”简允小声说。
说完两个人谁也没看谁。
奚楚归脸色十分难看,缓了好一会儿。才一甩袖子回屋走了。
剩下的吵嚷嚷的声音让简允头疼。
这让他怎么整。
与此同时到了皇宫的谢闻道正像往常一样去了太液池,却没有看到人。
他一时间诧异。
自己比上奚夙因说的时间是要来得晚了一些,以他的性子,不会晾着自己。
无奈自己便先坐下了。
等了一会儿一个人趔趔趄趄跑过来,穿着一身棕青色的简单服饰,凑近一看却发现正是奚夙因。
而他满身是伤,脸上也擦着血。
望见此景的谢闻道大惊失色。
在皇宫中怎么能搞得像是被追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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