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令期间不可私逃、要对我的安危负责、怕你出事前来寻你……
明明有很多个理由在明越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不知怎么,一张嘴就是最坏的结果。
徐吟寒显然也没想到明越会出来找他。
姜演也来不及躲藏,更要命的是,他还得给姜演编一个合适的身份,以及他们在此处的缘由。
垂眼思索时,他听到少女的脚步声渐近。
油灯的光照亮他们之间的山路,明越断断续续抽噎着,还在认真看脚下的路,慢慢走过来。
直到那束光攀上他的足尖,少女忽然捂紧鼻子,向后退了几步。
“好难闻的味道。”
明越顿了顿,挑着灯在徐吟寒身上寻找味道的来处,瞥见他袖口上几滴乌黑血迹。
她睁大了眼:“血……血腥气?”
徐吟寒:“我……”
“你受伤了?”
明越急促问着。她尚红着眼,眉头紧蹙,看样子就像是担心极了他。
“……”
徐吟寒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旁边的姜演一口应下:“对对对,我们主上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姜演连忙噤声,往徐吟寒身后躲去。
明越这才注意到姜演的存在。
这人没戴面具,个子比徐吟寒稍矮些,模样也更稚嫩。
腰间也别着一把与徐吟寒两柄短刃中很相似的短刀,而且上面似乎刻着奇怪的印记……
但夜太暗,她努力挤眼睛也看得不甚清楚。
明越与徐吟寒擦肩而过,向姜演靠过去,正要伸手探向他腰间,手腕被徐吟寒捉住,温热而有力的手掌将她禁锢在原地。
“是。”
徐吟寒缓缓垂下眼,顺着她白皙的额头,对上她通红的双眼。
“我受伤了。”
他不知是在回她久远的问话,还是在主动提起,但是掌下脉搏的跳动声那么清晰。
明越被他看得一愣,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下意识要抽回手。
“你受伤了……”她转了转被他攥到发困的手腕,疑惑歪头,“受伤就受伤了,怎么了吗?”
“……?”
“你一个杀手还怕受这点小伤吗?而且也不是我害的,你别怪在我头上。”
“……”
徐吟寒扬了扬眉:“那你哭什么?”
明越:“我又没哭你。”她又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姜演,“我还没问你呢,他——是谁啊?”
“你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你怎能趁我不在私自离开?”
“你不知道贵月楼的规矩吗?”
……
面对明越不依不饶的质问,徐吟寒几乎就想手起刀落,让她永远闭上嘴算了。
还是姜演好生解释说,他与徐吟寒多年未见,曾拜他为师,此番一路追来徵州寻他,只为了寒暄叙旧。
明越见他无处可去,当即决定把他也一同带回衍回寺。
无尘住持与灵澈还在寺门前等明越,坚持说要再给她复诊一遍。跟着住持走前,明越再次敲打了番徐吟寒。
时刻护她左右。
不可无故离开。
有非做不可的事必得向她请示,得她准允才能去做。
……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明越眼神下移,这次有了寺庙的灯,她一眼便看见了他袖口的血迹。
徐吟寒已经十分不耐,姜演见状,一直在他耳边念叨“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偏开头,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怒意。
“还有,”少女停顿了下,道,“十一受伤了,还请住持为他请个郎中。”
闻声,徐吟寒回过头来。
明越自他腰间拿走其中一柄短刃,在手中晃了晃,“最后一条,不要再轻易受伤。”
“这个我暂时没收,小惩大戒。”
……
几人走后,徐吟寒和姜演跟在一僧人身后去为他们准备的寮房。
僧人离得远,姜演便小声问徐吟寒:“主上,悬赏主拿走的不会是咱们八方幕的刀吧?”
徐吟寒摇了摇头。
他的两柄短刃都别在一侧腰间,明越拿走的刚好是方才杀人用的,扔了染血剑穗的那柄贵月楼的刀。
姜演舒了口气:“幸好幸好,要拿的是咱们的,那主上您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但是您怎么任她拿啊,那可是您的刀,她说没收就没收,她以为她是谁啊!”
姜演泄愤似的在空中挥了两拳。
安排给他们的寮房与明越的同在西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僧人就带了一老郎中来给徐吟寒诊伤。
老郎中也是寺庙中人的打扮,姜演焦急地想该怎么蒙混过关,没想到徐吟寒已经拿起腰间的刀。
衣袖卷至臂弯处,他用刀划破小臂上一道暗淡的刀疤,旧伤重创,血肉模糊。
而后将短刀藏进袖中,抬脚从碧色屏风走出,岔腿坐在床沿,面不改色对老郎中道:“上药吧。”
姜演属实心疼自家主上。
但这一切还是归咎于那个爱多管闲事的悬赏主!
他站在徐吟寒身边,看着老郎中在他小臂上缠起几圈裹伤的布条,灵机一动。
“大夫,那位姑娘如此挂念我们主……我师父,我们真的很感激她,不知姑娘素来喜爱什么样的物件,我们好投其所好,当面道谢。”
徐吟寒掀起眼来。
老郎中先是被这话吓一激灵,又被一道寒冽的目光锁住,扯布条的手不由抖了几抖。
“你不用担心,我师父与那位姑娘也是熟人,只是想给那位姑娘一个惊喜罢了。”
老郎中沉默了会儿,道:“不必如此。”
姜演与徐吟寒交换了下眼神。
老郎中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认识悬赏主,说明悬赏主与衍回寺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大夫可知今日她为何昏迷不醒,”徐吟寒轻慢道,“我也挺关心她的。”
老郎中犹豫道:“这……”
“怎么。”
伤口已包扎好,徐吟寒站起身来,不紧不慢松开袖口,“难道这也不行?”
“……”
“是有碍,还是无碍?”
——还是她的身份涉及到衍回寺的暗探,即使无碍也要变作有碍。
徐吟寒看着急匆匆出门的老郎中,目光寒冽如冬。
*
明越去往眉州这一路,本没有打算在徵州时去一趟衍回寺的。
她设计逃婚、违背皇命、招惹是非,已是戴罪在身,与她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但她阴差阳错来到衍回寺的时候,她看着那副金灿灿的牌匾,心中难免升起些不舍。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她永远的家。
那日与飞云帮决斗时,她已经认出了那些僧人中熟悉的面孔。他们没有直接与她相认,也是在保护她。
被明宗源接回朝都前,无尘住持和衍回寺的僧人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
当寮房内只剩她与无尘住持时,明越“哇”的哭出了声,扑进无尘住持的怀里。
这段时日所经历的苦难与委屈像奔涌的潮水,她几乎在溺死的边缘挣扎。
无尘住持安抚着轻拍她的背,等她哀嚎般的哭声变成微弱的哽咽,才笑着递给她干净的巾帕。
“几年不见,圆圆怎地越发爱哭了?”
明越一抽一抽的哭,眼泪像流不尽的清泉,不停地打湿巾帕。
“圆圆”是无尘住持为她起的小字,连朝都明府的人都不曾知晓。
明越缓过来,哑声道:“住持,我过几天就要走了。”
无尘住持敛起笑意,沉声:“逃婚不是儿戏,你能逃的了一时,可有想过往后如何生活?”
明越垂下眼:“我想过,我已经有打算了。”
“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究竟为何逃婚?是不想嫁进皇室,还是……”
“我,”明越顿了顿,偏开眼,“我就是不想。”
她想起什么,又问道:“但是住持怎么知道我是逃婚?全天下人都觉得是八方幕掳走了我,我能骗过全天下人,却骗不过住持?”
无尘住持手中盘着佛珠,叹气道:“八方幕不会做这种事。”
明越不哭了,倒是来了兴头:“为什么?”
无尘住持:“因为他们的主公是徐吟寒。”
徐、吟、寒。
直到现在,这三个字才真正在明越这里有了意义。
她用指尖蘸茶水,在桌案上端端正正写下这三个字。
“这个名字,倒是好听。”
——如果不满天下追杀她的话,还可以更好听。
“住持,你见过他吗?”
她抬起头,两手托腮看着无尘住持,像个等着长辈讲故事的孩童。
佛珠在指间停顿,无尘住持沉默许久。
“我见过他小时候。”
“!”
明越只知道无尘住持收留孤儿,古道热肠,平时也无所不能,不论她有什么困难都能帮她解决。
没想到,无尘住持居然还与这么厉害的人有些过往。
她继续问:“那他是个好人吗?”
说完,她自顾自道:“应该不是吧,小时候可能看不出什么,传闻他杀人如麻,坏事做尽,手上沾了血,就不是好人了。”
无尘住持:“你倒是看得透。”
“那你身边那个贵月楼的杀手,也就不算好人了。”
明越惊讶道:“住持怎么知道……”
无尘住持只是笑着看她。
明越卸下她从十一那儿没收来的短刃,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繁复的纹路。
“他要钱,我要他的保护,各取所需而已。”
剑柄上缀着一颗黑曜石,与她记忆中的相差无几,但她还是觉着,好像缺了什么。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她如释重负般往后一倒:“各取所需啊……”
她嘟嘟囔囔道:“也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
伤得太重的话,就得她来保护他了吧?
小徐手动受伤[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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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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